雙方麵麵相覷了一會,雷禹是大惑不解滿心震動,少女卻是一臉不悅,一跺腳就要走開。她也看出來了雷禹從來沒有經曆過江湖,在某些方麵可以說是傻乎乎的,但卻不是很討厭的人
雷禹這才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遇見這麼久了,打了打了,鬥也鬥了,卻不知道這少女是叫什麼名字呢?他撓著頭,一臉不好意思的問:“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板起臉準備回答,卻猶豫了一下道;“我叫穆天琪。”其實她本是北麵穆家堡堡主之女,卻因為調皮搗蛋,一次意外聽得什麼江湖傳說之下便如魔障了一般,準備了好久,終於悄悄溜出堡去。她自認行蹤不定,也確實沒有看見堡中派出的殺手。因此她本來是擔心雷禹會亂說,但一想他什麼也不知道,便放心的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你叫什麼?”穆天琪似乎永遠神色冰冷。
“我叫雷禹,可不是打雷下雨,是大禹的雨。”
穆天琪抿嘴輕笑了下,又像是漫不經心的說了句:“聽說玲瓏鬼堡堡主也是姓雷呢。”其實她是沒有什麼彆的意思的,隻是心有所想罷了,卻不知道這句話帶給雷禹的震動。
雷禹楞了一下,頓時有無數猜測飛蝗一般在腦子中來來去去,讓他一時間沒有心思說彆的。直到穆天琪大聲問他怎麼了,才反應過來,問道:“那你是為什麼要去?”
她孤身一人,不遠千裡,隻是聽說了一個傳言麼?未免太不可信了。穆天琪眼神一凜:“要你管,快走吧!”說著便先行飛起。
雷禹顧及獵虎的傷勢,並沒有飛得太快,然而那一襲紅衣如一個小點一般在視線裡一縱一縱的,始終不曾消失。
他們就這般保持著一點距離朝東行去,然而速度卻一直不慢。未及天黑,大概已經前進了百餘裡。雷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或許是因為鬼殺教了他一些東西,自己的行速便又快了許多一般。他期待著獵虎趕緊好透吧,那樣他便可以全力前進了。
眼見行了不久天色變黑了,少女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似乎是在等著雷禹。等他走近才發現穆天琪其實是在準備食物,她已經架好了篝火,烤的鮮魚也已經半熟了,發出一陣陣香味,引的雷禹一陣肚子叫。
穆天琪瞥了他一眼,忍著笑,卻什麼也沒說。雷禹便俯下身朝獵虎說了幾句什麼,又摸了摸它的頭,獵虎一副聽話 的樣子,懶懶地趴在地上,看了會篝火,又看向雷禹那消失在密林中的身形。
過了一會兒,雷禹帶著自己的獵物回來了,卻還是野兔之類的,似乎他就偏愛野兔。這次帶回的是兩隻,也不待穆天琪說什麼,便手腳麻利的剝了皮,架在火上烤。一邊又騰出手來,依舊是摸了摸獵虎的頭,像是在誇它真乖。穆天琪也詫異,為什麼這家夥在雷禹麵前便溫順的貓兒似的。
其實雷禹跟它說的是不要傷害這個姑娘,隻因為他知道穆天琪雖然看起來凶神惡煞,不好好心,內裡卻是行俠仗義的,要不也不會為素不相乾的鎮子裡的人而對獵虎出手。他早已說過,如果換成自己,選擇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因此不能怪她。
此時穆天琪正細細地吃自己的烤魚,而雷禹的烤兔也快熟了,他便一邊唏噓著往兔子上吹氣,一邊發出些聲音來,隻因為他覺得兩個人坐的這麼近卻是一言不發,這樣的氣氛有些尷尬又詭異。隻是他從小就在穀裡長大,沒見過外人,更彆提找一些話說了,所以過了一會他還是在吹氣,隻是頻率越來越慢了,隻因為自己也感覺不好意思了。
他的兔子終於烤至金黃油亮的,滋滋的冒著油,一陣陣香氣隨著晚風四散飄去,勾的本來幾個月飽餐一次的獵虎此時也搖了搖耳朵表示很有興趣。而穆天琪的烤魚雖然聞著香,卻是不中看,灰溜溜的,然而她目不斜視,慢慢吃完了一條小魚。此時端坐著,身子輕輕地有節奏的一搖一擺,似乎是在想心事,或者在哼歌。
不知為什麼,雷禹感覺尷尬無比,自己本來是很餓的,此時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隻好先湊到獵虎邊前,低聲問道;“吃不吃?”
獵虎看了看他手裡的兔子,又看看他,把頭又低下了,一副木有興趣的樣子。
雷禹沒有辦法,隻好自己淺淺的在其中一隻兔子上咬了一口,正在細嚼慢咽之時,卻瞥見穆天琪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扭回去了。雷禹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一時間愣在那裡,過了一會才慢慢地咽下去。他看了看手裡的另一隻烤兔子,朝穆天琪走去。
“你……吃飽了沒有?我這裡還有一隻,給你吃吧。”雷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尤其是麵對這樣深不可測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大概隻有誠實一點會比較好了,反正現在兩個人是順路同行,他知道穆天琪的為難之處,想自己一個人走卻又苦於不知道具體位置在何處,便隻好勉為其難的跟著他,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窩著火。畢竟她要看自己的奇書,卻是什麼都沒看到,儘管不怎麼通人情,雷禹也感覺這件事似乎對她的麵子有些損傷,此時自己的舉動完全就是在示好,然而;雷禹遲鈍,意識不到這一點罷了。
穆天琪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他伸的老長的手裡金黃的冒著熱氣和香氣的兔子,什麼舉動都沒有,什麼話都沒有說。雷禹就這樣一直伸著手,等著她接過去,其實他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接受。穆天琪似乎在猶豫,但是過了一會,她終於伸手接過了雷禹的烤兔,或者說是好意,同時輕輕地說了聲:“謝了。”
雷禹訕訕一笑,忙說不用謝,便也放心了,埋頭大吃起來。
這邊穆天琪其實在心裡直笑,這小子看起來是真的傻頭傻腦的,什麼都不懂一般。其實早在雷禹第一次進入人煙繁華之地,穆天琪便看見他了,那時候也隻是一瞥而已,對他並不感興趣,或許也因為剛見他時他正因為吃包子而沒有錢被賣包子的一陣好罵,那時便感覺好笑,世上有人不知道錢這個東西的嗎?
漸漸地二人都吃完了,一時間還是相對無話,雷禹感覺有些口渴,便走到溪邊,以手捧水,喝了幾口,忽聽背後有人在笑,他回過頭來,聽見穆天琪在問他:“你是從哪裡來的,怎麼一直傻乎乎的?”
她說著便忍不住笑得花兒一般,雷禹一時間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話,也不感覺自己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卻也陪著笑,慢慢地想了一會,答道;“我是從藥王穀來的,之前一直住在穀裡,所以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
穆天琪微微點頭,心裡想著這樣倒也合情合理,自小在穀裡不出來,自然是不知道人間景象的了,這樣想著,卻也感覺他是有些可憐的,以她自己穆家堡的大小姐身份看來。她好奇心頓起,又問了些問題,諸如他是和誰一起住在穀裡,為什麼要住在那麼偏僻的地方等等。
然而雷禹卻是支支吾吾怎麼也不肯說的詳細一點了,他之前遭遇鬼殺時也沒有一次就把話說實,隻因為他想起師父這一生,得罪的人確實不在少數,自己貿然說出去無疑是害了他老人家。所以儘管穆天琪看起來是個孩子,雷禹卻也不放心,便一直試圖掩蓋住。
穆天琪被他氣得小臉驀地一紅,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便如要殺人一般瞪著他,在月光下看來倒有一種淒豔冷魅的美感。隻是雷禹向來不解風月,此時也明白她似乎是生氣了,奈何自己著實口拙,怎麼也解釋不好,急得撓頭抓耳也說不出為什麼不能解釋給她聽。
穆天琪冷眼看著,生生壓下忍不住的笑意,仍舊一臉冰霜的站起身,卻是一言不發的就朝東飛身而去。
她竟然因為生氣而想自己一個人夜行嗎?雷禹心裡一驚,連忙追上。然而穆天琪身手極快,轉瞬間已飛出了三五十丈,雷禹倉促之間起身。便遠遠地落了一大截在後麵。獵虎見二人紛紛離去,便也撒開四蹄開始狂奔了。
雷禹雖然看起來呆呆地,修為卻是不弱,是以過了一炷香光景之後,他便離穆天琪隻有數丈之距了,他一麵腳上加力。一麵大叫道:“快停下,你是想怎麼樣?”
穆天琪不言不語,連頭也不回一下,顯然就是小女兒心性,此時大概是在暗自生氣呢。
雷禹心裡更是又急又怕,怕的是她真的生氣,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怕這個,無緣無故的。他繼續道:“我不能說是有原因的,你不也不肯把你家裡的事告訴我嗎?有什麼區彆!”
他說的是實話,穆天琪隻是說自己來自穆家堡,卻沒未說明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她獨身闖蕩江湖,她也有許多事不想告訴雷禹,然而她卻想知道雷禹的事,說起來是有些不合理的。
果然穆天琪聽了這話頓時有了反應,她猛地回身,堪堪懸在半空,慢慢的下墜,同時大喝道:“你在胡說什麼!”
然而雷禹卻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自己卻腳下力道不減,於是心裡一急之下,便控製的不如以往那般隨心所欲本來,加之夜行間速度極快,兩人根本沒有在意身邊是什麼,直往東飛去,此時雷禹後勁不濟才發現,兩人沿著飛行的路竟然是懸在半山的,下麵便是黑乎乎的不見底的深淵。
他大叫一聲,努力穩住身子,卻是因為年少缺乏經驗而不免手忙腳亂,於是直直的朝下栽去。
變故來得突然,穆天琪吃了一驚,獵虎已經箭一般射了出去,直朝雷禹撲去,它完全是出於本能,卻不顧後果。穆天琪不假思索,已擺好架勢,雙足輕點,也急速奔了出去。
她的輕功著實了得,漸漸地速度竟然比的上雷禹下墜的速度了。她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他的衣衫,往旁邊的山崖上勉力靠去,兩人直直的撞擊在山岩上,卻是多少減緩了下墜的趨勢,加之山崖略略有些傾斜,於是兩人就由著這個坡度朝下奔去。此時形勢危急,穆天琪依舊緊緊攥著雷禹的衣衫,幾乎要給扯爛了。
如此過了一會,雖然下墜的速度依然很快,兩人卻是放心了不少。雷禹看了穆天琪一眼,心裡不知為何她會出手救自己,剛剛不是生氣了麼?他那裡知道穆天琪是在自責呢,要不是因為她假意生氣試圖騙出雷禹的小秘密,哪裡會有這樣一段插曲,所以她必須出手,為了內心的安寧。
終於兩人順勢滑到了草叢裡,頭頂和周身都浮著一層濕氣。慢慢伸展了胳膊腿,終於站起來了,淺淺的調息之後,二人便如以往那般行動自如了。隻見前方有一團肉乎乎的東西在蠕動,走近了看卻是獵虎,它竟然毫發無傷。
穆天琪不由得嘖嘖稱奇,雷禹見了獵虎沒事不免高興,咧嘴一笑道:“它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卻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多說了,還是會牽扯到自己的秘密,便堪堪住了口。
好在穆天琪並未答話,原來她的視線全然被眼前之境吸引住了,正目不轉睛。這時她忽然低聲對雷禹說:“你看前麵,好像是一個鎮子。”
雷禹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前方霧氣沉沉浮浮之間,似乎有無數建築若隱若現,偶爾看得真切些,便是尋常的人家屋宇模樣。他在疑惑為何山崖之下有如此世界。
穆天琪已經朝前緊走幾步,一邊四下查看,雷禹連忙跟過去,卻見已經站在一條白亮的小道上,隻是兩旁的草甚是茂密,剛剛便根本沒有看見有路。他們跺了幾腳,是實實的,不像是夢境。他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見了疑惑和好奇。
他們定定地看了一會,征詢意見一般互相看看,然後便一前一後的朝著那不遠處的霧氣走去,他們走的不快,但是很穩,也很小心。一邊走著一邊 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生怕會有什麼事突然發生,畢竟此時的氣氛著實有些詭異了。
行不過百步,那之前的黑影驀地清晰了許多,便隱隱能看見房屋模樣。他們暗暗讚歎間好奇心被挑的更盛了,並無害怕的感覺,繼續朝前走去,大有一探究竟的意味。而獵虎卻是在東張西望之餘極其警覺,不覺間竟然走到二人前麵去了。它的尾巴在輕輕地搖動著,頻率極慢,似乎在配合著它的沉思。
不過一會,二人直感麵前豁然開朗了,那鎮子裡的建築豁然出現在眼前。他們驚異的看了一會,卻總是有奇異的感覺,說不上來,但是直直的撓著他們的心。
雷禹看了一會,目光掃過高高低低的房屋時嗎,突然明白那股詭異的感覺從何而來了:這裡的房屋不論大小高矮,一律是漆黑的!
穆天琪也發現了這個規律,卻也是大惑不解,為何要把房子都塗成黑色呢?這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然而她朝雷禹看了一眼,見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似乎在問要不要繼續前進。
穆天琪率先朝前走去,雷禹緊隨其後。隻見不遠處立著牌坊,上麵是兩個血紅的大字:“黑鎮”!二人見了一句話都沒有,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的,為何這個地方如此怪異?不僅是名字怪異,更奇異的是鎮子裡靜悄悄的,一絲光亮都沒有,儼然一座鬼城。
然而即便如此,二人也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如何再重新回到原路。況且這黑鎮也算是處在他們必經之地上。雷禹拿出地圖借著月光細細看了一下,隻見一個小紅點在一處,周圍並沒有任何標記,顯然是提供不了任何幫助。然而他見自己幾乎走到藥王穀與鬼堡中間的位置了,剩下的路隻有一大半了,便不免還是有些欣慰的。加之他並沒有聽過關於鬼怪的事,此時雖然感覺有些怪異,卻並不是很害怕。況且早在藥王穀他就已經經曆了一些可怖的事。
二人繼續沿著白亮的小路前行,路在接近鎮子時便漸漸地變寬,顯得平日人來人往極其熱鬨一般。他們漸漸走進了鎮子裡,隻見慢慢地房屋開始緊湊起來,密密的挨著,街道也是縱橫的,似乎及其繁華一般。雷禹抬頭,看見一些建築上還飄著幡子,寫著“酒”字,此時正在夜風中輕輕搖擺。如果不是建築的顏色太奇怪,誰都會覺得這隻是普通的城鎮罷了。
或許一時間無法表達自身的感受,又或許都在忙著看四周的場景,悄悄地防備著可能發生的變故,兩個人都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他們不知道,自己這個偶然間的舉動竟然救了他們,隻因為夜間不語恰恰是這個奇異鎮子的老規矩。
雖然此刻萬籟俱寂,隻有草蟲低低的懶懶地鳴叫聲,但是其實這個鎮子裡是有許多人未眠的。如果雷禹的臨敵經驗再豐富一些,憑借他的敏銳和修為,就會發現無數隻在不同地方的、月光下閃閃發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