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順路東行
雷禹和鬼殺這般慢慢朝鎮中行去,都沒有絲毫急躁的樣子,反而格外享受一般。然而如此漸漸好幾天過去了,鬼殺在雷禹的精心護理下,傷勢很快好的差不多了,二人的腳程便逐漸加快,朝百裡外的小鎮行去。
如此過了十餘天,鬼殺終於感覺沒有什麼在可以教的了,便輕輕歎息一聲,似乎是在為自己花費大量時間無數精力才集成的百家武功竟然被一個小孩兒如此輕易地學去了,有些不甘卻也沒奈何。他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對雷禹道:“你一次學了這麼多倒是有些不妥,另外以後你自己練功不要太緊,記得張弛有度。嗯,這些功夫裡隨便練成幾種就足夠你用的了。”
鬼殺 的擔心不無道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雷禹拚命一般練武,卻也擔心照這個趨勢發展,總有一天會因此傷到他自己,才特意提醒。因為這時鎮子已經遙遙在望了,大概也是分彆的時候了吧。
二人還未走近鎮中去,便聽得一陣喧嘩。隻見一群大漢抬著一個碩大的鐵籠,籠子裡關著一個皮開肉綻的四不像一般的東西,卻不是獵虎又是什麼?雷禹看的心中一火,早已大步而前,非要討一個公道。
“住手!你們是要做什麼!快放了我的獵虎! ”少年聲色俱厲,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相稱的嚴肅,周身竟然縈繞著隱隱的殺氣。實際上他並不會出手,因為對方不是武林人士,然而看到心愛的獵虎受到這般虐待,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那些人似乎愣了一下,並沒有見過這般強悍的少年,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曆,卻也感覺他不是好惹的主兒。再加之他後麵有一個一直冷眼旁觀的白衣人,這人他們倒是常見,隱隱聽說之前是武林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幾個低聲商議了一番,便慢慢地將鐵籠放到地上,動作極其小心,像是怕惹怒了雷禹或者籠中怪物。
其實隻看體型,獵虎不過尋常的小狗大小,可是這些日子卻在他們麵前變大過,凶悍的不像樣,也因此人們對它滿是恐懼,便集合全鎮之力來圍捕它,卻也傷亡慘重。最後家家戶戶嚇得緊緊關著門,大街上空無一人,隻能聽見這野獸在街上憤怒地閒走,發出一陣陣讓人心驚膽顫的低吼。
本來以他們的能力是絕對降伏不了獵虎的,即使它受了些傷也不能。可是前幾天無緣無故地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個紅衣少女,功夫甚是了得,她一見之下,便怒不可遏地和獵虎打作一團。當然這些都是他們趴著窗戶隔著門縫看見的,那關頭誰敢出去?想想以前一樣被吃掉嗎?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打了多久,觀看的人隻覺得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忽而又落回去,如此反反複複,倒是折騰了好一會,他們站著弓著腰看都已經累得不行了,這時候外麵的大戰卻還沒有結束。不過少女以一人之力對抗野獸這麼久,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此時他們在擔心少女會不會被吃掉,她如此年輕,要是怎麼了,未免太可惜了。
後來的結果讓他們大為振奮,隻見那少女身手靈活,幾個起落之後獵虎追不上她便惱怒了,看準了便一頭撞過去,那少女輕巧的閃過,獵虎便一頭撞空了,直把城牆撞得轟然倒塌,自己大概也是被砸到了。然而這隻會讓它管家憤怒,少女再如法炮製幾次,便再無完好的城牆了,觀看的人隻覺得一陣陣似地震一般的震動。之後在漫天的煙塵裡,他們也沒看清究竟是發什麼了什麼,隻見塵埃漸漸散去之後,少女遠遠地站著,卻像是在喘氣,對麵是那野獸趴伏著的身體,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過了好大一會,他們才敢漸漸走出來。少女也恢複了些力氣,見幾個膽大的人朝野獸走去,喝道:“它還沒有死呢。”這話把那些人嚇了一跳,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看獵虎,又看看少女。
少女再次發話:“你們趁現在趕緊把它關起來吧,免得醒了以後又是禍害。”她並不知道這野獸是雷禹的寵物,其實此時她自己心中極其鬱悶,這一場大戰雖然已經筋疲力儘,卻是好好發泄了一下,不免心情好多了。
那些人商量了一下,彙報一般:“東頭何鐵匠那裡有一個大籠子,我們去把它拿來。”又朝另外的一些人使了個眼色,大家齊齊喊道:“女俠請小住幾日吧,也該慶祝一番。”雖然七嘴八舌的,說的可都是這一個意思。
少女稍稍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此外有人接她去梳洗一番,也算是好好休整。然後她便命令他們把這籠子抬到鎮外的河裡,將野獸溺死算了。
這些是雷禹逼著那些人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得知的,他便知道那還是自己遇見的紅衣少女。心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自己沒有去找她,她到自己送上門來了,還這般對待我的寵物!這不是挑釁是什麼?當下便決定去找到那少女,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在這之前,他命人把獵虎放出來。隻見它氣息奄奄,卻依舊看到了雷禹,發出低低一聲嗚咽似的嚎叫。雷禹心中一痛,驀地明白了那日自己和獵虎都是被鬼殺迷暈了的,自己醒轉的快,獵虎卻是過了好些日子才醒,要不然經過這一番變故,自己怕是再也見不到它了。然而心疼歸心疼,獵虎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這般強悍暴躁,想必的確是給鎮子裡的居民造成了不少困擾,大概也有人因此死傷。想到這裡,雷禹的火慢慢熄下去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滿心的不安和愧疚。畢竟他是獵虎的主人,獵虎犯錯就是他犯錯。
然而他看著麵前唯唯諾諾一臉恐懼的大漢們,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個狀態根本不適合道歉,況且自己也得表示些誠意不是?而鬼殺卻在心裡暗歎,幸好自己當初沒有招惹獵虎,要不然今日便不是這般情況了。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雷禹卻擺脫他在這裡好生照看著獵虎,自己去去就來。
雷禹神色嚴肅地跟著那群人去找紅衣少女,心裡卻在想一會兒見麵了這一場打鬥怕又是不可避免的吧?這可不是自己想要 的,這是在鎮子裡,不比野外,雙方肯定都因為念及可能傷及無辜而無法施展,要是真的傷到鎮子裡的人,他會更為愧疚的。可是獵虎的傷曆曆在目,雷禹心裡一陣陣憤怒和愧疚交替著衝擊他的腦海,使他一時間不能言語。
走了一會兒,轉過幾條小巷,便快到了。雷禹沿途所見皆是破敗的磚石,之前他來的時候不是這樣,顯然是不久才變成這樣的,也就是說那些人並沒有說謊。雷禹心裡歎了一聲,明白自己已經有些理虧了,卻不知少女會是何種態度。
少女坐在酒樓二樓沿街處,趴在桌子上,似乎在休息。她周圍空無一人,似乎都不敢打擾她。帶路的人見到了地方,把雷禹送到二樓,自己卻猶猶豫豫的不知該不該走,他應該是在擔心雷禹會對少女出手報複。雷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跳著走開了。
雷禹往前走了幾步,聲音並不大,少女卻突然驚醒一般直起身來,雷禹的步子沒停,而是走進了些。此時對方手裡沒有兵刃,但雷禹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隻是走到少女對麵的那張桌子旁坐下,距少女幾尺遠,自顧自倒了杯茶喝起來。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不願意出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如果他和少女的身份反過來,他也會做和她一樣的事的,自己不能怪她。但是這件事不管了不代表他可以原諒她拿走了自己的書,還是從鬼殺手裡搶來的。想到鬼殺,他又心裡一寒,少女當時的狠辣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便不覺眉目間多了幾分不悅和厭惡。
然而少女卻是神色古怪,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眉目間甚是惱怒,卻沒有了之前的戾氣,看來倒也有幾分嬌憨可愛。雷禹並沒有見過太多女子,因而也不知道人們辨彆美醜的標準是什麼,隻見眼前的少女膚色甚是白皙,和身穿的紅衣搭配起來,更是醒目。她那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卻看不清楚裡麵是什麼意思。雷禹有些疑惑了,其實他對於異性並不是很感興趣,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他不知道自己直直的瞪著少女發呆是一種讓人惱怒的行為,尤其是對於這花樣年華的女子來說,簡直是一種無聲的輕薄。然而見他隻是呆呆看著,卻好像又不是在看自己,便不由得有些疑惑了,心道不知道他是在搞什麼鬼?又因為自己心裡惦記著不久前拿了他的書,想必今日便是為了此事。
“喂,看夠了沒有?不就是想要你的書嗎?還給你就是了。”少女似乎是生起氣來,將一個物事仍將過去,正落在雷禹的桌子前。那是一個粗布袋子,看形狀,裡麵應該裝的就是自己的書了。隻是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大方地把東西還給自己,本來以為是一陣血雨腥風呢。他有些難以置信,便遲遲沒有打開查看。
“怎麼,怕我下毒嗎?”少女似乎有些惱了,將臉偏向一邊,恰好看見下麵小心翼翼觀看的人們。
雷禹慢慢地打開了袋子,的確是自己的書還有地圖,完完好好的,和以前一個樣。失而複得的東西又踏實的捧在手裡,心裡彆提多麼安慰了。他卻又疑惑的問:“你不是搶去了麼?為什麼還要還我?”他雖然不了解外麵江湖的陰謀詭計,卻也揣測這中間必有隱情。
少女哭笑不得,一撇嘴頗為不滿的道:“書裡一個字也沒有,我真想燒了它!”
雷禹一驚 ,想起鬼殺也是看不見書裡的字的。他急急翻開幾頁,卻見每頁黃紙黑字的,好好的啊。他輕輕一笑,再也不擔心有誰會來偷他的書了,反正除了自己誰也看不見書裡的內容。
他的笑叫少女惱怒起來:“哼,了不起啦?”言辭間甚是不滿,按照那日見她的脾性,說不定早就動起手來,可今日 卻一直病怏怏的一般。
雷禹心裡盤算著不久之後便可以繼續東行了,不覺有些欣喜,道:“聽說前些日子你是打傷了一隻野獸?那是我的東西,不過你放心,我現在不追究這件事了。書還我就好,在下告辭,後會有期。”說著便起身,卻連樓梯也不走,直接縱身飛下,把樓下的人嚇得四散逃開。
雷禹直接去找鬼殺,這次是要和他告彆的。大概要不了多久,今日以內,自己就應該可以動身了。他唯一擔憂的隻是獵虎的傷而已,其他的倒是沒什麼。
他是在河邊找到鬼殺的,在獵虎極其不願配合的情況下,鬼殺還是把它身上的傷口洗乾淨了,此時它身上的毛濕漉漉的一綹一綹的,看起來既可憐又滑稽。雷禹奔上前去,心裡思索著附近有沒有什麼草藥可以讓它快些好。
他和鬼殺說了自己的意圖,鬼殺沉吟片刻,道自己去城中抓藥。雷禹便告訴他一些必須的草藥,皆是鬼殺之前未曾聽聞的搭配,便有些詫異了,知是雷禹師門秘藥,也不再多問,急忙抓藥去了。鬼殺辦事一向細致,還在城中買了些紗布瓦罐之類的用具。
不過片刻鬼殺便返回此處,帶回來一大包雜七雜八的東西,交給雷禹之後,便看他一個人忙忙碌碌的,先是看了一下所買藥材到底對不對,接著略一沉思便去小河邊將瓦罐裝了大半罐子水,再以右手發力,不過片刻罐口便冒出白氣來,雷禹又將草藥按照順序和劑量一一加進罐中。幸而鬼殺買的瓦罐是最大號的,不然必然需要多次才能泡完。雷禹如之前那般催動真氣,以純陽真氣為罐中草藥加熱。實際上鬼殺也知道照他的情形一旦得到了自己的書,便會馬不停蹄的朝目標奔去,隻是不願拖累獵虎而已。然而他的真氣竟然如此醇厚, 將自己所教的“青梅煮酒 ”用的簡直出神入化。
這一招其實是鬼殺隨意教授的,平日不過用來溫酒煎茶罷了,也可以給自己烤乾衣服。看著簡單,對施功者的要求卻是不低,需要對自身內力操控極好才行,否則便會殃及自身。也因此,恰好給雷禹練練如何掌控自己的內力,卻不想他無意間使用就用在了煎藥上,真是三天不離老本行。
感歎歸感歎,不過半盞茶功夫藥香便濃烈了起來。然而再看那罐中哪有藥水,早已被煎成了黑乎乎的糊狀,好在還沒有焦。鬼殺啞然失笑,雷禹的臉紅了紅,低聲道:“藥泥也是一樣的,反正是外傷。”便等藥涼了一會,之後他小心地撥開獵虎的長毛,給它一點一點地抹藥。
這般過了摸約一炷香功夫,雷禹總算給它塗抹完了,他便轉頭和鬼殺說些事情。這時他想著自己也沒有瞞著鬼殺的必要了,便把之前所瞞之處簡單的說了。鬼殺這才吃驚,原來他竟然是江湖中鬼手聖醫鬼藥王的唯一徒弟,怪不得醫術如此了得。更為難得的是忠厚的品性加上過人的天資,能收之為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那麼其實自己也算是他的師父吧,這樣想著鬼殺便有了些笑意。
雷禹接下來的話卻叫他大吃一驚。他說自己要去找傳說中的玲瓏鬼堡,這便是地圖。鬼殺皺眉沉思了一會,腦中所想皆是江湖中對鬼堡的各種傳說,那絕對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所在。然而雷禹目光灼灼,一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更何況他自己也說了這涉及到他的身世,看來便是非去不可了。鬼殺突然意識到,他遇見自己或許是一件幸運的事,這給他增加了不少臨敵經驗。
鬼殺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張白絹來,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他沒有多說,雷禹細看之下,知道這絹上寫的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絕學,便神色嚴肅地收下了。又念及此次相見不知何時重逢,便忽而心情沉重起來,都念起了對方的好處,頗有不舍的意味。
然而兩人閒談間,獵虎的精神漸漸好了很多,最後竟然穩穩地站在雷禹麵前,瞳仁純黑。鬼殺大為吃驚,這藥效果未免太神奇了吧?雷禹笑笑,說沒什麼好留下的,這張藥方子就送給他了,以後給彆人治治跌打損傷倒也是不錯的積德方式。
玩笑說罷,便都神色嚴峻起來,雷禹從未經曆這般分彆,之前師父遠遊之時他尚在睡覺,此時便一步三回頭,心中矛盾不已。鬼殺見狀笑笑,一個縱身進到鎮子裡去了,雷禹便再也看不見他,隻好咬牙東行了。
然而行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遇見之前的紅衣少女,她陰魂不散般,竟也是朝東而去。雙方都吃了一驚,不覺都停下交流一番。少女語言簡潔,神情之間頗為不耐,卻說得明白,她也是要朝群山之間的鬼堡去的!
兩人都沒想到,到頭來冤家路窄,還是要順路的。隻因為少女沒有地圖 ,隻是聽家中傳說而已。獵虎望著少女,還未完全愈合的身子依然有些痛,使得它發出低低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