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轍不是一件好玩兒的事,我一直都知道。
可我,控製不了。
而且嚴格來說,那哪裡算是什麼重蹈覆轍,我早就就忘記了那些過往,一乾二淨。就算找到或者再經曆一遍,頂多也隻能算得上是重新來過。
就算是覆轍,也不叫重蹈。
看著安安靜靜地躺在車前的打火機,我突然覺得,應該先去找張遠。
我有些不耐的走進療養院的門口,急匆匆的奔去辦公室找趙長生。推門進去的時候他驚訝的會看我,隨口就問道:“找張遠?”
我咂咂嘴,眼睛有些嚴厲的逼近他:“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他忽然慌了神,目光開始躲躲閃閃,手上也開始重複無意義的攪著,最後尷尬的張張嘴:“猜的而已,要不你這麼個大忙人怎麼肯有時間來找我嘛,哈哈……哈啊。”
乾巴巴的笑了幾聲,他迅速的回身看似忙碌一樣,不斷地翻騰著他桌子上的文件。
“哦?我這麼忙,怎麼又有時間來找張遠?”
他又哈哈的笑兩聲,但很快就停住。
很久才轉過身子,有點不知所措的摸摸鼻子,又抓抓頭發,這是他緊張而又尷尬時的習慣性動作。
我一清二楚。
我走過去,笑嗬嗬的摟過他的脖子,跟他打著商量:“長生,你告訴我你都知道什麼,要不我心裡惶惶不安,難保什麼時候就把某些小事兒不小心漏出去了。”
我看到長生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哼笑著:“哈哈啊,哪裡有什麼小事兒啊……哈……”
慢慢的他笑不出來了,眉毛凝成一個“八“字,眼睛也垂下去,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衣服陪著一個扭曲的笑容:“我說耗子啊,咱們好歹這麼多年的好兄弟,這可是實打實的打小就撒尿和泥的交情……咱有事兒,好商量哈,好商量……”
“那可不,咱這交情可真是鐵打的堅固,這樣吧,你給我點那啥的,我嘛……也就湊合著將就將就你,時時刻刻的注意著點兒。”我拍拍他的胸膛,向他表示一下。
他看看我,懊惱的把我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甩出去,一屁股靠坐在堆滿文件的桌子上,響起一陣劈裡啪啦文件掉落在地的聲音。
我瞅著他,從他白大褂的前兜裡抽出煙盒,拿出一支煙給他點上,自己也抽出一支點燃叼在嘴裡。
他剛吸一口,就劇烈的咳嗽起來,臉都憋成了紅色。
我坐進沙發裡,叼著煙道一句:“不會吸就彆逞能了,還不是自己找罪受。”
“偶爾也得試試。”他無奈的把那支煙夾在食指和中指間,怎麼也舍不得直接扔掉。
“說吧,你知道點什麼?”
“也沒多少。”
“有多少就吐多少。”
他把玩著那支煙,眼睛也瞄過去,淡淡的道:“餘浩,你這是在玩火。”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還未開口他又道:“玩火的結果就跟這煙一樣,總有灰飛煙滅的一天。”
“嗯哼?”
他知道這種警示對我來說意義甚微,他歎口氣:“餘浩,老實跟你說吧,再具體點的我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明白勸你一句,你當初顯然是一種選擇性失憶,也就是說,你是自己選擇想要忘記的,既然這樣,你何必還要再去找回來呢,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嗎?”
“順其自然?我這就是在順其自然。”
“什麼意思?”他念一句,緊接著跳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驚疑的道:“你不會開始恢複記憶了吧?”
我無奈的點點頭,老實的告訴他:“早就開始了,但是有用的片段實在是太少了,恍恍惚惚的,這讓我很不自在。直覺告訴我出現在片段裡的那個人是很重要的,我想要找到他。”
當然不是真正的實話,真假參半罷了。有真有假的謊言才是最不容易的識破的,自然而然的,趙長生也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
他遲疑的問我:“所以,張遠隻是個催化劑?”
“有一種很熟悉感覺罷了。”我點點頭,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感覺。
“廢話,不熟悉才怪咧!你們那可是……啊!”他突然住嘴。
我心頭一震,挑眉看過去,他緊張的支吾著:“不是,我得意思是說,你們肯定熟悉啊,你不是還采訪過他嗎?肯定會在見麵之前就已經認真的看過一翻資料了,當然熟悉了嘛。”
我上前拍拍他因為緊張和激動而聳動的肩膀,認真的道:“長生,足夠了,謝謝你。”
我裝作沒有看到他越發白皙的臉,轉身向門外走去,直到打開門,他才大聲的喊叫:“餘浩,我不想騙你,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把自己燒死!”
我沒有回頭,手安安穩穩的搭在門把手上,平靜得像一灘嵌入深山的湖水。
也許他們是對的,就像每一個人都在告訴我,不要再走下去了,這條路隻有絕望和死亡。
但不去試過又怎麼知曉沒有出路呢?
曾經那麼重要的東西,既然已經決定尋找,又怎麼能夠輕易地就這樣放棄,就算是飛蛾撲火又怎麼樣,哪怕這一絲兒希望的終點是絕望,我也不想停。
我不想停。
一點也不。
我垂著頭,緩緩地開口:“既然經曆過,那麼一切都不會忘記。就算忘記,也不過隻是暫時。我們都知道,總有那麼一天,所有的存在都會再次回歸。然而與其那樣漫長的等待,我寧願現在就去尋回來。”
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