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戰國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來時的氣勢洶洶被李車臣手中的聖旨搞掉了，畢竟現在還是大清朝的天下，西太後和皇帝還穩坐龍庭，假如皇甫國仁此時真的一聲令下，先斬後奏的話，姐夫插上翅膀也救不了他。可是，讓自己放下剛才的身架來迎合皇甫國仁，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身邊的親兵輕聲問，“大人，該怎麼辦？”
王戰國罵著：“你問老子，老子怎麼知道？你這個笨豬，該到用的時候卻一下也用不上，養你何用？”
親兵嚇壞了，跪在地上：“大人，小的是該死，看在小的跟隨大人多年的份上，繞了小的這一回。”
沒等王戰國發話，李公公和皇甫國仁走進來。可倆人好像沒有看見他似的，上完香後倆人說著話。王戰國正想著上前打聲招呼，隻見李公公冷眼掃過來，說了一句：“你是什麼人呀，聖旨麵前，竟然不跪，是不是想謀逆啊？”
王戰國冷汗刷刷地就下來了，他趕緊跪下，結巴著說：“下官，不，奴才是山東道台王戰國。”
李公公厲聲喝道：“小小的道台竟敢帶兵進入皇甫府邸，你可知，一百年來，皇甫府邸沒有一個兵卒出入過，就連太後老佛爺來的時候也隻有幾個護衛隨身。你如此膽大妄為，一定是亂黨啦，來人，拉出去，砍了。”
嘩啦啦，進來四個帶刀護衛，架起王戰國就要出去。
“慢著。”皇甫國仁喊了一聲。
李公公示意護衛停下。
皇甫國仁就說，“多謝李公公。隻是，今天是亡母上路之日，國仁不想有血光，還望李公公饒過王大人吧。”
“既然是這樣，王戰國，聽著，看在皇甫老夫人的麵上，暫且饒過你，若是再犯，本公公定當上報太後，滿門抄斬。不過，還是要給你個教訓。兒子們進來。”
進來四個太監。李公公說，“把他身邊的這個奴才拉出去，讓他提前去給老夫人探探路，免得老夫人一會兒上路的時候，路上不乾淨。記著，不能見血的，知道了嗎？”
太監們回應了一句。那親兵早已經嚇蔫了，連救命的話都說不來了。皇甫國仁不想這樣，但又不能再阻止，隻得暗暗歎息了一聲。
李公公冷冷地說：“給老夫人上過香了嗎？”
王戰國一聽，跪著過去，磕頭後說：“老夫人，原諒下官的冒失。”說完，趕緊上了香。
“怎麼，還不出去，還想著討賞嗎？”
王戰國連滾帶爬地出了靈堂，緊接著就是腳步聲踏踏踏遠去的聲音。
皇甫國仁拉住李公公趕緊說：“國仁剛才不敢佛你的麵，這樣好嗎？國仁不想因為皇甫家累及了您老人家。您可知，這王戰國是袁世凱的小舅子。”
李公公笑了，拍拍皇甫國仁的手說；“老奴知道，沒事的，彆為老奴擔心。人活七十古來稀，老奴已經七十八了，已經活夠了。其實，這一趟旨意是太後專門讓老奴來傳的，太後知道老奴和皇甫家有緣分，一旦發生什麼事，老奴定當全力保護皇甫家族的。”
李公公此話一出，皇甫國仁驚愣了。這李公公話中有話，難道王戰國的事情，太後早已經知曉不成？
李公公哀歎了一聲，對靈堂上的人說：“你們下去吧。”
其他人趕緊退了下去。李公公這才說：“朝廷裡有人上言，說你和戊戌六君子有來往，所以請旨查辦皇甫家族。老佛爺聽了後說，皇甫家族的人是不會背叛朝廷的，這才把那些上言壓了下去。但是老奴了解老佛爺，儘管她這樣說，但她的心裡還是起了疑心的，之所以讓老奴來就是為了讓老奴告訴你，不要和那些新派亂黨站在一起，毀掉皇甫家族百年來的聲譽。大人，老佛爺的耳目遍布天下，更是何等聰慧之人，如果不是交辦手下人，豈會有人上言皇甫家族。”
皇甫國仁心內真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太後遠在紫禁城，卻對自己這樣了解，雖說自己沒有參與戊戌變法，但是，他的確是和他們當中的人有過交往，並且時常有書信往來。
李公公又說：“大人，你可知另一件事情，就是關於皇甫家族後繼之人的？”
皇甫家族茫然地搖搖頭。
“大人您一直沒有子嗣，想想看，皇甫家族這偌大的產業後繼無人的話，該怎麼辦？其實，在老佛爺西逃來到這裡後，曾經和老婦人密談過，想要指婚給你，而且是一個有孕的女子。可是老婦人說，當初答應過您的嶽母，您這一生不能納妾，除非沒有子嗣，但也必須是在大人四十周歲上。老奴不清楚老夫人為什麼會這樣說，更不明白老佛爺竟也沒有硬性指婚。回到宮裡後不久，老佛爺身邊出現了一個摸樣清秀的女子，不久女子有了身孕。可是，沒幾天，接到老夫人來信，說大人您有了後，老佛爺那幾天臉色一直陰陰的，就連李蓮英也是大氣不敢出。慶幸的是，老佛爺不久也就放下了此事，沒有再提及。老奴後來巧遇那女子，才知道，那是老佛爺妹婿的小妾。也許，老佛爺當時認定大人的夫人不會有孕，才會如此放心地安排了那女子。您要知道，這麼秘密的事情我一定是偷聽來的，之所以告訴您，是因為當年您的爺爺救過我的命。老奴愚鈍，不清楚老佛爺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所以，您一定要多多小心才是。”
皇甫國仁熱淚橫流，怪不得老佛爺走後，母親的身體日漸消瘦，更是寡言少語的，在子嗣問題上隔三差五就來催，甚至讓自己偷偷納妾。是自己一直抗拒著母親的命令，非要等到四十歲生日才肯，卻原來是這樣的情形，難怪母親聽到慧英懷孕後，表現出了那樣的高興。皇甫國仁跪在母親靈前，嚎啕大哭：“母親呀，孩兒對不起你，孩兒不孝啊。”
哭喊過，皇甫國仁又跪在李公公麵前。李公公趕緊說：“大人呀，您這是想折殺老奴，您的身體豈能跪老奴呀。”
“那道聖旨國仁是萬般無奈之下才拿出來的，那是對付那些惡人的，對於恩人，國仁隻是個晚輩，又豈能不謝恩。李公公，國仁代皇甫家族謝謝您！”說完，磕下頭去。
老態龍鐘的李公公慢慢跪下去，雙手扶住皇甫國仁，也是滿眼含淚：“老奴一直想著報答皇甫家，隻是身為公公，難出宮門，今天才有了這個機會。這一去，也就不可能再見麵了，大人，要保重啊。老奴再跟你嘮叨一下，跟老奴一起來的還有九個人，走的時候，彆讓他們空手走，明白嗎？”
皇甫國仁點點頭。給老夫人換上一品夫人服飾後，時辰剛好到，皇甫國仁摔了孝子盆後，一聲起靈，皇甫國仁的淚水再次傾瀉而出。靈堂外的嗩呐吹奏出了哀子之音，頓時，整個皇甫府邸沉浸在一片哀聲之中。
已經挪回臥房的慧英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她知道餘下的人生裡她再也沒有了自在安逸的心靈了，守著這個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欺瞞之罪不敬之罪就會如影隨形。
孫媽跟著淚水漣漣：“小姐，彆這樣，哭壞了身子，老爺會更難過的。”
慧英哭著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老夫人不會責怪小姐的，當初老夫人婚後很久也沒有生子，老太爺不也是沒有納妾嗎？所以，她會明白小姐和老爺的心思的。”
門外響起敲門聲，孫媽問道：“是誰？”
“是我，孫媽。”菊花的聲音。
孫媽上前開了門，見菊花帶著兩個孩子走進來，孫媽一愣說：“怎麼帶著他們過來了？”
菊花說：“今天是老夫人上路的日子，夫人和少爺不能出去相送，菊花就想著，夫人一定很難過，所以，就帶小少爺過來，和夫人一道在這屋裡送送老夫人。夫人，對不起，沒有經過夫人的同意，菊花擅自有此想法。”
孫媽轉臉看著慧英，慧英支起身子，對菊花說：“謝謝你菊花，把孩子抱過來吧。”
菊花就把孩子抱了過來，跪在慧英身邊，把賜福遞給了慧英，自己抱著賜貴。
慧英就說：“把貴兒也給我。”菊花就把賜貴也遞給了慧英。
慧英懷抱著兩個孩子，對著北麵磕了頭，然後說：“娘，媳婦帶著您的孫兒送您上路，您一路走好啊。娘，您的孫兒長的很好，將來一定會光宗耀祖，給皇甫家開枝散葉的，皇甫家還會像以前一樣子孫旺盛的。娘，您就安心上路吧。”
菊花隨後說：“老夫人，菊花定會用自己的性命來護衛小少爺的，會讓小少爺健健康康地長大，您就放心吧。”
菊花的話讓慧英感動，她對菊花說：“謝謝你菊花，我代皇甫家謝謝你的這番心意。”
菊花哭著說，“是夫人給了菊花新的生命，若不然，流落在外的菊花怕早已經凍餓而死了。”
三人就一起哭起來。哀聲繞著鳳凰鎮走了一圈，來到皇甫家族的祖墳地，開啟的墳門前到通往裡麵的路上早已經鋪滿了紙錢，皇甫國仁三步一跪，九步一頭，走在前麵，後麵跟著老夫人的靈柩，其他人全部留在了墳門外麵。一直到皇甫國仁父親的墓前。
墓前緩緩被皇甫國仁開啟，他給父親磕了頭，上了香，之後，才把母親的棺木放進去，一聲重重的關閉墓門的聲音響起來，皇甫國仁的心撕裂般的疼使他再一次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