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黑影動了一下,二人嚇了一跳,竿子捏緊了手裡的黃符,往後退了一步。
林子誠看得心驚,擰著眉毛打了個手勢,讓他不要輕舉妄動,這黑影看得有點蹊蹺。
肩膀的斜度似乎有點奇怪,難道這不是向叔?
可是在這屋子裡的,除了向叔,還有誰?
心底一個疑問而起。
“這可能不是個人。”林子誠盯著那個黑影,忽然沉聲道。
竿子一聽,立即被嚇得心尖子一抖,差點沒跪下,瞪眼連忙問:“這不是個人還能是啥啊!?難不成是粽子!?”
說著,竿子就要翻背包找黑驢蹄子。
林子誠攔住他的手,麵色竟然有些輕鬆,說:“不是,你誤會了。”
他拉開一邊的燈,卡得一聲一盞白熾燈亮了,屋裡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那個黑影一下子就清楚了。
“果然不是向叔。”林子誠看著那個背影道。
那個背影看起來很像個人背坐著,但是領口露出的那一塊暴露了這東西的真麵目。
“稻草人?”竿子愣眼了,開燈的刹那,他就目光毒辣地看準了頸部處的稻草。“他為什麼紮個稻草人在這。”
林子誠搖搖頭說道:“向叔不會玩這樣沒有多大作用的哄人把戲,肯定另有玄機。”
紮個稻草人在這,開燈就能發現,沒有什麼作用,向成東是個遊曆江湖幾十年的老手,不會玩這樣的把戲的,否則也不會布下外麵的風水,他不僅是要拒人,還要害人!
思及此,那個稻草人突然毫無預警的抖起來,就像個真人發了羊癲瘋一樣。
竿子嚇得大喊一聲,林子誠也措手不及,紛紛死盯著那個稻草人。
林子誠揮揮手,讓他不要發聲,仔細地聽動靜。
稻草人亂動的沙沙聲中,似乎有點其他聲音。
想了想,林子誠道:“你去把門口簷下的那個橡桶拿過來,快!彆出了屋簷,小心進了院子的風水!”
竿子一臉懵樣,連忙點點頭,出去把外邊那個盛滿雨水的橡皮桶提了進來。
看林子誠拿裡麵的水鬥撈了一鬥,往屋裡一潑,沒想到,那個稻草人突然就不動了!
竿子看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心底對林子誠佩服至極,驚呼:“奇了!”
這他媽的太神了!潑鬥水就破了這機關?
林子誠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什麼遺漏後,揮揮手,兩人一起踏入屋中,走到那稻草人邊。
竿子瞪大了眼看著,這稻草人隻有上麵半個身子,帶著個帽子,身上還套著件舊襯衫,關鍵是它身前居然還綁著一隻黃鼠狼。
就近一瞅,眉麵生白,是個半仙!
再看,這隻半仙的牙已經被敲碎了,嘴裡還堵著塊破布。
半仙已經不醒事兒了,泛著白眼,一些沫沫從嘴角流出。
這邊林子誠已經抽上了根煙,悠閒地打量了下這屋裡,眯眼朝屋外瞅了一眼,估摸著向叔這個時候能去哪。
“誠哥,你和我說說唄,這又是個什麼法?”竿子看得新鮮,扯扯林子誠的肘子。
雖然在墓裡什麼奇奇怪怪的都有,但是這樣的潑噴水就能解了機關,還能讓這黃半仙昏過去的法子,他可沒見過,要麼怎麼都說,道法界的那群道士玄之又玄!妖!
“你個盜墓的也應該知道點,這也是風水布局。”林子誠說道:“水能破勢,要是不解開這個局,咱們一進來,這黃皮子就能中我們邪,到時候我們怎麼死都不知道。”
“你向叔厲害啊!”竿子挑挑眉毛誇讚道,心裡對於向成東的評價又上了幾個檔次,這步步殺局,招招把人往死裡整啊!
這黃半仙放其他地方,能讓人發怵,在這裡就是他局裡的一個子兒。
要不怎麼說,一山更比一山高,山外高人更一頭?
“他在我們越饒四家裡麵也是個奇人,是我林家宗族外的一個人物,按輩分我得喊叔。但是他一身本事,就是我爺爺也經常誇讚,總歎息怎麼就不生在林家內?”
林子誠說道,蹲下身碰了碰桌上的兩個多出來的碗筷,這個筷子插飯頭上,就跟墳頭碑一樣,典型的養小鬼。
這進門就是兩個要人命的風水,看來向叔提防的很啊。
正當他們打量屋裡擺設的時候,外麵傳了動靜,林子誠驀地往外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形出現在門外。
來者胡子拉碴,一身魁梧精肉,穿著件泛黃的白襯衫,卷著腳袖子,還提著把鋤頭。
一個典型的剛下完地的農民樣。
這張臉他再熟悉不過了,就算是經過了田裡頭的風吹日曬,他也能認得。
“向叔?”林子誠不禁露出笑容,這半年來風風雨雨,他就見到這一個親人。
這就是向成東,曾經在越南林子裡麵摸過六年槍,後來又紮進倒鬥的圈子裡麵無師自通,靠下鬥練就一身硬本事,在林家裡麵威望也相當大。
他從小崇拜的人物,如果不是他不願意子承父業,他早就跟著向叔混了。
向成東看到他倆似乎沒有驚訝和高興的,沒做什麼回應,放下鋤頭,又在院子裡洗了下身上的泥就進來了。
“行啊,現在能破我的局了。”向成東進來第一眼就能看見地上的水。
這個“山鬼拒道”,說裡麵的道理淺是淺,但是破起來也是一番麻煩,能想到水能破勢,那功底就不簡單了。
林子誠自信地笑了笑,這向叔雖然表情看著生分,但是他知道這是向叔多年來養成的絕活兒,喜怒不形於色,分寸拿捏得恰好。
“這個是摸金散人,竿子,現在和我搭夥兒。”林子誠拉著竿子介紹道。
竿子也湊上來客氣笑道:“東爺。”
向成東看了竿子一眼,點了下頭,不管二人立即忙起手上的活兒。
“呃……”竿子有點尷尬,看向林子誠,林子誠也一臉無奈,隻能苦笑,這向叔的脾氣就是這樣。
向成東麵色不改地把地上的玩具收好,撤了桌上的碗筷,從一邊拿出三根細香,點燃後插在一尊爐子裡。
這些都被林子誠看在眼裡,尤其是那個爐子的製式,外麵雕著的圖很怪,雙子抱魚,但是雙子的麵相卻沒有一點喜氣的樣子,一副死人樣地瞅著他,看得非常瘮人。
林子誠心裡微歎,向叔這養小鬼的手段不一般啊,恐怕是兩隻大凶,放出來就是一場凶厄。
向成東忙完,往板凳上坐下來,從旁邊提了兩個板凳給林子誠,二人也立馬坐下來。
還沒有等二人開口鋪個墊,營造營造氛圍什麼的,向成東直接開口道:“行吧這大年初一的,你急急忙忙來找我什麼事?”
林子誠笑這試探道:“向叔,侯家的事你知道一點麼?”
向成東不太在乎道:“不知道,這半年我都在這裡,就你知道我的住處,沒人來找過我。”
“……”林子誠和竿子悄悄對視一眼,這可麻煩了,看樣子向叔並不對侯家感興趣。
“先彆急。”向成東道,起身從那個橡桶裡麵撈了鬥水倒在一個銅麵盆裡麵,端到林子誠麵前。“把手放進去。”
林子誠遲疑了下,把兩隻手浸沒到水裡。
接著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們兩個看直了眼,水麵的波動間,居然隱隱約約露出了好幾個黑手印兒!一數,九個!
“彆急,還有。”向成東看著水麵道。
忽然,嘩的一聲濺起水花,一隻黑色的冰冰涼涼的小手在浪中翻了起來。
林子誠和竿子都被嚇了一震,連忙把手抽了出來,再一看,水麵上除了波動什麼都沒有。
林子誠心有餘悸地看著向成東,後者不知道什麼時候抽了根煙。
“向叔,剛剛是?”林子誠問道,心裡砰砰直跳。
向成東抽兩口煙道:“跟著你們來的東西,不過不是本尊。”
林子誠和竿子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因果已經粘上了,他們真的一隻腳踏進了侯家的局裡麵去了。
還沒等林子誠開口,向成東道:“看這樣子,侯家是出事了吧?如果你是來找我摻和侯家的事呢,那你們這回可白走了一趟。”
林子誠趕忙道:“彆啊向叔,現在我隻能來找你了。”
“找我有什麼用?”向成東挑眉道:“我現在自身難保了。”
“您在越饒四……”林子誠追道。
向成東揮揮手打斷他的話,說:“那都是過去事了。”
向成東吐著煙,氣氛沉默了一會兒。
“向叔,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也不會做這個事。”林子誠懇求道,這個事就是指養小鬼,不能不能明麵上說出來,說出來會出事。
向成東語氣深長道:“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你是道法界的,應該明白什麼是因果和天機。遲早,時機會到,你就能知道一切。”
氣氛又沉悶一會兒,這回是在林家的事情卡住了,一說到這個事情就是林子誠的禁忌,竿子也不好說什麼,就看著這氣氛靜下去。
不過還是向成東打破了僵局,臉色和善了很多,說道:“你是我侄子,自然要給你指條明路。”
林子誠一聽,這不有商量的路子麼?剛想急匆匆開口,又被向成東打斷。“你彆指望著我會出去。”
“那怎麼辦?”林子誠聽了一愣。
“你去越饒的烏泥鎮,你認識的,那裡會有家沒有排麵的古玩店,你用我名義去找一個叫陸壹玖的人,他會幫你的。”向成東道,說完就起身去拿鋤頭。
“向叔,你讓我找他,他是什麼人?他會幫我嗎?”林子誠也趕忙起身追問道。
“你放心,他一定會幫你的,至於他是什麼人,你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向成東沒有給林子誠任何機會,提起鋤頭就往外走。“你們兩個傍晚之前離開這,我這房子不留人。”
說完,林子誠還想再招手留一下,可是向成東根本沒有給他機會,徑直往外走。
“向叔,剛剛你是怎麼知道有東西跟來的?”林子誠最後提聲問去。
聽言,院裡的向成東停住了,回頭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崽子們告訴我的。”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
竿子看著林子誠的目光久久沒有移開,最後才弱弱問了一聲:“誠哥,下一步我們去找那個陸壹玖?”
“嗯。”林子誠答道。
向叔這麼急急忙忙的躲開他,一定是因為跟著他過來的東西,向叔是個精明人,不會輕易粘上因果,更不會輕易涉局。
林子誠提起背包,摸了摸包裡靜靜躺著的戰國烏傷杵,道:“走,買好車票,我們回越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