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到東廂房說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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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婦女說道:“就怕有些老人家舍不得離開這裡吧,還帶生活了一兩百年了,在這裡日子過得也不錯。”

“再好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膽的,有什麼意思?”肖秀梅說道,說道:“更何況,死人接二連三,這日子還怎麼過?”

“對啊,對啊!”葉銀鳳表示讚同,說道:“聽你們這麼一說,我的心裡跳個不停。今天晚上恐怕都要做噩夢了呢。我還是先回家一趟,叫孩子她爸看好孩子,彆讓她到處亂跑。我早上一出來,還沒有回去過呢,真不是很放心家裡。”

肖秀梅說道:“銀鳳,你乾脆在家裡陪孩子好了,不用在這裡幫忙了呢。我們這裡人挺多的,能幫得過來。”

“那不行。”葉銀鳳說道:“彆的我不一定行,乾活我可是一把好手。我先去了呢。”

走到門口,葉銀鳳解下圍裙扔給一個婦女,說:“我過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可要留點活兒給我乾。”

“銀鳳真是個熱心人。”大廚感歎道,說道:“這些年裡,她可幫過了不少人家。要是以後全村搬遷到山外去,誰有這麼個好鄰居真是福氣。”

“要擺桌子了!誰來幫個忙!”屋外有人喊了一聲。肖秀梅等人紛紛跑了出去。

李令運走出了村子,離開了石子和石板鋪就的村中小路,踏上了泥巴路。儘管上午的時候雨就停了,但沒有開太陽,泥巴路上還是很泥濘,不一會兒,李令運本已整理乾淨的翻毛勞保皮鞋上,又粘上了很多泥巴。他管不了那麼多,快步走著,很快,就接近了先人土坡。先人土坡的雲霧已經散去了不少,可以看見清晰的輪廓。

很快就可以見到蘇餘隆了呢。忽然,李令運的心裡有些忐忑。自己的想法經得起推敲嗎?他又把所有的東西在心裡過了一遍,用能想到的可能性去推翻這種想法。不一會兒,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想法雖然不是完全無懈可擊,但是,還是有值得肯定的地方。跟蘇餘隆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是可行的。想到這裡,李令運的心裡安定多了呢。

蘇餘隆站在挖好的坑邊上,囑咐著一個刻碑人,讓他儘快把墓碑刻好送過來,明天一早就要用。蘇餘青和司馬參傑等人,因工作已完成,先後都走了,隻有蘇餘隆還在這裡,一時還不想離開。

刻碑人走後,蘇餘隆蹲了下來,呆呆地望著這一方小小的墓地。自從上午出事之後,直到現在,他才有一個人靜靜待著的機會。儘管喪事一直在進行中,儘管一許多次提醒過自己,但他仍覺得,他那可愛的小侄子,似乎還會蹦蹦跳跳地過來,和他一起玩鬨。現實和回憶在他腦海中不斷交織著,他的眼淚,有一次奪眶而出。

回想起這一年多來村裡出現的這麼多次的死傷事件,蘇餘隆覺得心力交瘁。為了這事,他東奔西走,是村裡為此奔忙得最多的人。去過鄉裡、縣裡、市裡,找過醫院、衛生局、環保局,甚至還有相關專業的教師,在他的努力下,一批批的技術人員都來到了裡河村,在這裡勘測、化驗,都沒有什麼能讓這個村子擺脫噩運。儘管以他和司馬參儉為首的很多人一直在努力,仍擋不住凶險事件的持續發生,一直發生到他的小侄子身上。現在,村裡人心惶惶,人心渙散,相互猜疑,冤鬼的說法深入人心。這還是他心愛的那個村莊嗎?

從今天早上起,這種前所未有的、異常強烈的失敗感,嚴嚴實實地把蘇餘隆蓋住了呢。他已經絕望,無力再進行任何的掙紮了呢。如果蘇老頭他們一心想去祭拜冤鬼,就由他們去吧;如果村裡大多數人要複建小廟,就由他們建去吧。他不再對此進行反駁、進行商討,因為他一招不出任何理由來和蘇老頭他們交談。甚至,如果裡河村要整體遷到山外去,他也不會反對,為了孩子,他隻好如此,曾經的幸福之地,誰料到會變成現在這般呢?

蘇餘隆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因為他看到,遠處好像有人走來。那人走得很快,好像有急事在身。蘇餘隆很快就認出,來的人是李令運,背著一個大包。

“兄弟,你怎麼來這裡了?”蘇餘隆連忙迎上前去。

“嗨,老哥哥,說道:“李令運說道,說道:“這裡都忙完了吧?聽大嫂說你一直在這裡,我就過來了呢。”

“忙完了呢。”蘇餘隆說道:“就等著明天一早入土了呢。”

李令運聽著這話,頗有些黯然神傷。上午還活蹦亂跳的孩子呢,誰見了這樣都心疼。在此之前,李令運還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很快地,李令運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現在時間緊迫,來不及太多的傷感,也來不及太多地安慰對方。要把精力,都放到必須做的事情上。

“老哥哥,你現在有空嗎?”李令運問道。

“當然有空了,不然的話我早就離開這裡回村子裡去了呢。”蘇餘隆說道:“現在到晚飯的時候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們到那時趕回去就可以了呢。你肯定有事情要跟我說,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聽出來了呢。現在說吧,反正這裡沒有彆人,就我們兩個。”

“這樣最好。”李令運說道,說道:“我本來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說,可是,現在時間很緊,待會兒再跟你說吧。那時候打電話給你,我的心裡還沒有太多的底氣,現在呢,我覺得比那時更加靠譜了呢。”

李令運說著,打開背包,把筆記本電腦取了出來,說道:“老哥哥,我來給你看看我拍的圖片,再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蘇餘隆看了照片,再聽李令運說了想法,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但是,他的情緒則更加激動了呢。顯然,李令運所拍到的圖片,以及他的想法,給蘇餘隆注入了一些力量,讓他沒有那麼消沉。

“老弟,這可真像你說的,現在時間很緊。”蘇餘隆說道,說道:“現在,我們就一起出發吧。你還有什麼話,路上跟我說。”

“對,事不宜遲。”李令運說著,在蘇餘隆的幫助下,迅速收拾好了背包,兩個人一起,快速向村子走去。路雖然泥濘,但是阻擋不了他們的腳步。

一瞬間,李令運找到了一種感覺:在陰森詭異的氣氛中,他和搭檔一起,衝破重重阻力,向著作惡不休的神神鬼鬼出擊,就像電視劇裡的主人公那樣。

很快的,李令運黃蘇餘隆就接近了村口,他們住口不再說話。因為他們講好,要悄悄地進入村子,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發覺。

儘在他們即將走一村子的一刹那,又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奔著村口來的。蘇餘隆連忙拉著李令運,退回了幾步,躲在了一戶人家半人多高的菜園石頭圍欄下麵。

蘇餘隆悄悄探出頭去看,有個人站在村口捶胸頓足的,不時揮動著手裡的法器,向四處散著畫著奇異條紋的紙片,口裡念念有詞。這人不是彆人,正是今天在村裡引起很多人關注、引發了很多驚恐的王鬆山。

“怎麼回事?”李令運輕輕問蘇餘隆。

蘇餘隆看了看王鬆山的架勢,說道:“他可能是在為晚上做法事做準備。也可是說,這是他做法事的一部分,在村口做法,大概是召喚死者魂靈的意思。”

“原來如此。”李令運心裡有些著急,這王鬆山不遲不早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真是添亂。但願他早一點離開這裡。

可是,偏偏事與願違。王鬆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口中念個不停,一下子沒有離開的跡象。蘇餘隆也著急了,說道:“他奶奶的,這家夥還真來勁了!”可是,王鬆山占據在村口,他也沒有什麼辦法。要是王鬆山一直在這裡念上半個小時呢?

“老哥哥,我們能繞過去嗎?”李令運問道。

“這裡從這個方向是進村的唯一通道,說道:“蘇餘隆說道,說道:“除非,我們下到河裡,從那邊繞過去。可是,你的包裡有相機和筆記本電腦啊,能不能進水?”

李令運有些沮喪:“那看來是不能了,都不能進水的。”

“我再想想,還有沒有彆的辦法。”蘇餘隆苦想著,可是腦子裡空空蕩蕩的,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

“老哥哥,要不,我們嚇唬他一下。”李令運提議道,說道:“他親口說的,他現在怕冤鬼怕得要死,膽子彆提有多小了呢。你有什麼辦法嚇唬他一下嗎?”

蘇餘隆眼珠子一轉,看到了地上有幾塊黑色的小石頭,就撿起了一塊,說道:“那我們就來試試看。反正,他沒看見我們,我們就砸他幾石頭,看他跑不跑。”

說著,蘇餘隆瞧了瞧王鬆山所站的位置,一甩手,一塊石頭脫手而出。石頭一出手,他就馬上蹲得更低,讓對方更加不容易發現。

不偏不倚,這塊石頭砸中了王鬆山的肩膀。正在念念有詞的王鬆山,被大大嚇了一跳。看看地上,是一塊從天而降的黑色石頭。看看四周,什麼人也沒有,甚至沒有什麼動靜。

“誰?是誰啊?誰在那裡?”王鬆山壯著膽子問道,說道:“誰在跟我開玩笑?我可是在做法呢,彆打擾我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王鬆山的問話。響起的,隻有輕輕的風聲,響一陣,輕一陣,若有若無。

“彆動,我看見你了,看見你躲在那裡了!”王鬆山采取了虛張聲勢的手法。但是,仍然沒有人回應他,除了一聲突如其來的鳥鳴聲。

這聲鳥鳴往王鬆山更加緊張,他的眼珠子四下裡轉折,根本發現不了什麼。於是,他強作鎮定,再一次閉上眼睛,開口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

王鬆山沒念幾句,又一塊黑色石頭從天麵而降,這一次,砸中了他的頭頂。好在這塊石頭並不大,除了有點疼痛,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傷害。

這一下子,王鬆山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恐懼,一聲怪叫,扭頭就跑。咚咚咚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遠處。

“老哥哥,你可真有一手,扔得這麼準。”李令運站起身來,讚歎道。

“沒什麼,小時候放山羊的那幾年練出來的。”蘇餘隆說道,說道:“王鬆山走遠了,我們進村去吧。”

“好!”李令運跟在蘇餘隆身後,兩個人悄悄地進入了裡河村。

五點過一點,裡河村已是暮色四合。由於村莊周圍山高林密,遮擋光線,這裡比山外天黑得早一些。加之今天天色陰沉,更是早早就顯得昏暗了呢。

昨夜被大風刮斷的電力線路已經修複。蘇達牛家裡亮著燈,屋外的空地上,也臨時拉了電線,把電燈綁在毛竹竿上用來照明。他家的屋內屋外,總共擺了六七張八仙桌,本家和鄰居幾乎都來了,而蘇達牛老婆孫司馬參紅的娘家人雖然已經得到了通知,但一時半會也趕不到這深山裡。這會兒,孫司馬參紅紅腫著眼睛坐在門前,哀傷的眼神空洞洞地,注視著群山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旁邊的人看著就心疼,不敢隨便去打擾她。

在肖秀梅、葉銀鳳等人的帶領下,一大群在廚房幫忙的婦女,把一碗碗的菜端上桌子。葉銀鳳從家裡趕回來不久,她說道:“把孩子安頓好了,她爸仔細看著,我就放心了呢。”

肖秀梅很是過意不去,說道:“哎呀,真是辛苦你了呢。銀鳳,讓你老公帶著孩子一起叫過來吃晚飯吧,反正位子多得是,不差這一兩個人的。”

葉銀鳳就是不肯,頻頻搖著頭,說道:“這可不好。在這裡幫忙的人這麼多,要是大家都這樣,怎麼了得?”

“唉,你真是太客氣了呢。”肖秀梅說道:“你就不能不要這麼見外?”

很快地,一張張大桌子上,都擺了十來碗的菜,有葷有素,鮮魚沒有,隻有小魚乾。每張桌子上,都放了自家釀的楊梅酒、獼猴桃酒,但是,來的人不一定會喝。這樣壓抑的白事宴席,比不得歡快熱鬨的婚宴、生日宴,很少有人會有痛飲一番的欲望。

沒有多少時間,菜都已經放上了桌子,幫忙的婦女們開始給每桌放飯碗、酒杯和筷子。一個婦女對葉銀鳳說道:“銀鳳啊,你今天一天忙壞了吧!”

葉銀鳳回答道:“哪裡啊,還好的,不是太累。你不也和我一樣嗎?”

“不會啊!”那個婦女說道,說道:“午飯後,我回家休息了一會兒,你還和其他人去蘇老頭家幫忙了呢。”

“那裡的活也簡單的,沒費什麼力氣。”葉銀鳳說道:“再說了,力氣用掉之後,還會長出來的,又不值錢,對吧?”

“對,對!”那個婦女連忙表示讚同,說道:“銀鳳啊,還是你好,有空了就去幫彆人家。不像我們這幾個,有時還打打麻將什麼的,還會輸錢傷和氣。”

“好了,擺好了呢。”葉銀鳳說道:“等會兒你和大家一起坐下吃晚飯,我在旁邊看著,哪桌的菜不夠了,我來添菜。”

蘇達牛在堂屋裡,和老宋坐在一起商量著喪事的細節。基本上,是老宋在說,蘇達牛點頭同意。老宋的經驗非常豐富,有他主持著,蘇達牛很是放心。

這個時候候,孫司馬參紅結束了在門外的發呆,走近堂屋,說道:“蘇達牛,時間差不多了,飯菜都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吧。”

蘇達牛看看門外,有些焦急,說道:“我哥怎麼還沒來呢?司馬參傑說,先人土坡那裡的事情,早就做完了,也不知道蘇餘隆去了哪裡。我打他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的。真是的,這個時候候,他能去哪兒呢?”

肖秀梅在一旁道:“是啊,我也找不到蘇餘隆。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哦,對了,下午的時候,省城的那個攝影師向我問起過蘇餘隆在哪裡,我想,現在他們兩個會不會在一塊呢。可是我問了幾個人,都說沒在村裡見到他們。”

蘇達牛焦躁地抓了抓腦袋,說道:“秀梅,你去叫幾個人,四處去找找他們。這裡很多事,不能少了蘇餘隆啊。”

“好的,說道:“肖秀梅說道:“要不,我這就去叫蘇餘青、司馬參傑他們幾個辛苦一趟,分頭在村裡找找蘇餘隆他們。”

這幾個人正說著,蘇餘隆和李令運就踏進了堂屋,說道:“不用叫人找了,我們回來了呢。”

“都上哪兒去了?這麼老半天了,打你手機都打不通。今天可是這麼多事等著你呢。”肖秀梅有些嗔怪地說。

蘇餘隆說:“你也知道的,在我們這山裡,有些時候手機信號非常不好,你打不通也是正常的。”

見丈夫這樣說,肖秀梅就不再說話了呢。她看出來,蘇餘隆是有些話不好在眾人麵前說的樣子。

“哥,我剛才在跟老宋商量明天早上的事情,等等你也不來,我們兩個就定下去了呢。”蘇達牛說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先人土坡。”

“行,你們商量好就行,老宋是行家,聽他的準沒錯兒。”蘇餘隆說道:“我看外麵人來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安排開飯了呢。吃過晚飯之後,很多人還要跟著蘇老頭他們,去長毛洞那裡祭拜呢。到時候,我也想去那兒看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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