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怎麼辦?我們當些東西吧?”
江母看看窗外的天空:“你鶴叔照理說應該回來了……”
正在這時,廚嫲進來了——“夫人,外麵有人找。”
“是誰?”
“是墨香堂的管家。”
江母驚奇的從床上撐起來:“張玉浦?”
這邊,看見江母、江愛真和黃少芳從內堂出來,張玉浦連忙站起來。
張玉浦欠身道:“哎呀,夫人,您不要緊吧?搖頭:“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嗨……”
“張管家,今天不知道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霧閣來了。”
張玉浦笑道:“哪裡哪裡……這麼大的事情,我們老爺一定讓我來看看夫人。”
江母淡淡地:“那代我謝謝他了。
廚嫲端上茶水後退下。
張玉浦接過茶杯:“夫人,我想和您單獨說幾句話,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江母看了看他:“張管家有什麼事還不能明說啊?”看了看江愛真和黃少芳:“那你們先出去一下。
江愛真和黃少芳狐疑地看了看張玉浦,退了出去。
江母轉過頭來:“張管家,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們老爺聽說霧閣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非常關心,讓我來問問夫人不知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聽說土匪要了一大筆贖錢,現在湊齊了嗎?”
“贖錢我們暫時還沒湊齊。”
張玉浦小聲道:“夫人,我們老爺的意思是如果您需要,他願意幫忙湊這筆錢。”
“真是謝謝你們老爺了。”
張玉浦陪笑道:“夫人客氣了,老爺對夫人一直都是很關心的……”
江母立刻將他打斷:“張管家,你今天來不會就是說這些的吧?”
“夫人,我們老爺就是來讓我問問贖錢湊齊沒有,如果沒有呢,我們老爺希望可以幫得上忙。”
“哦?說說吧,他開出了什麼條件?江母不冷不熱的說。
“夫人,您看,我們老爺這是關心您啊……”張玉浦有些尷尬。
“張管家,你不用繞彎子,直說吧!
張玉浦似乎猶猶豫豫:“我們老爺聽說霧閣現在資金緊張,工人的工錢都沒有發出去,他就希望可以幫忙夫人湊足這筆錢,然後設法幫助霧閣追討欠款,渡過難關……”
“張管家,就說你們老爺幫了我們以後有什麼要求吧!”江母乾脆的問。
張玉浦東張西望,醞釀了一陣之後,終於開口了。
“夫人,我們老爺的意思,他幫您,那是純屬他和您個人之間的……關係。”
江母回絕他:“張管家,我和你們老爺沒什麼關係!”
張玉浦急忙擺手:“哦,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老爺是出於對您的關心,才讓我來問問情況的。我們老爺不要求夫人您和霧閣什麼回報,他就是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張玉浦期期艾艾,想了半天還是開口了:“我們老爺這麼些年一直是鰥居,他希望是……您可以同意他娶了愛真做填房……”
江母“呼”地站了起來,高聲道:“李耀本……他,他……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江愛真和黃少芳聽見江母的話,趕緊跑來,扶著江母坐下。
“你說什麼了?惹我娘生這麼大火?”
“我我……我沒有。”張玉浦急忙辯解。
江母一擺手,衝張玉浦說,“你走吧!快走!”
張玉浦如釋重負,趕緊拔腿就走。
江愛真看了他的背影半天,才轉過來:“娘,他說什麼了?你這麼生氣?”
江母看了一眼黃少芳,沒有說話。黃少芳很是聰明,立刻明白了
“我去工房看看。”
黃少芳說著,轉身離去。
江愛真看見黃少芳走遠,才繼續問,“娘,您現在可以說了。”
“不,也沒什麼。我不想說了。”
“娘,有事情您彆憋在心裡,你要說出來!”
江母搖頭:“真的沒什麼。我們趕緊把錢湊齊救你爹才是。”
“娘!你不說,急死我了!”江愛真搖著母親的手
江母看了看女兒,心疼地撫摸了一下江愛真的手。
“贖錢我們湊不齊,他說墨香堂李耀本可以幫我們,可是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江母頓了頓,歎了口氣:“李耀本……他,他……他想娶你做填房……虧他說得出口!”
“什麼?!”
……
黃少芳看著江愛真因霧閣陷入絕境,決定幫她們做些什麼。她來到了墨香堂,在外麵徘徊了幾圈,看見一個老仆人走出大門,她立即走上前去,問道:“李慶全在家嗎?”
“哦,他在。”
“能麻煩你叫他一趟,告訴他我在後門等他。”
“好好。我去叫他。”
老仆人點著頭,說著轉身進去。
而黃少芳,則在後巷墨香堂的後門走來走去,有些緊張。
後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慶全高興地開門出來,看見黃少芳,他兩眼冒光,連忙衝了過來,驚喜地說:“少芳,真是你!”
黃少芳上下打量著他:“看看你,我還有假?!我難道是鬼?”
“你怎麼會來的,哎呀,今天是什麼好日子,真是……”李慶全眼波流動。
黃少芳連忙退讓:“你乾什麼呀?沒見過活人?”
李慶全高興的搓手:“我說今天喜鵲怎麼老叫喚,原來少芳你會來找我!”
“彆喜鵲烏鴉的了,我找你有點事。”黃少芳打斷他。
“我就知道你有事才來找我。”
“我是有事要你幫我?你幫不幫?”
“幫!當然幫!哎呀,什麼幫不幫的,你先說!”李慶全不住點頭。
“你看看,我還沒說哩,你先打退堂鼓了。”
“冤枉啊,我真是比竇娥還冤,我什麼時候說不幫了!”
黃少芳看看他:“你冤枉什麼啊?天上也沒降大雪!”
“你快說,是什麼事情?”
黃少芳為難:“我……”
李慶全笑道:“你什麼時候還會不好意思?”
黃少芳扭頭就走。李慶全趕緊追上去攔住:“我的姑奶奶,好了好了,是我錯了。”
“你錯了?好,那罰你在這站一個時辰,我先走了。”
黃少芳還是扭頭就走,李慶全慌慌忙忙攔住。
“好好,這次罰站先記下,先說你的事情。”
黃少芳看著他:“我……我有一個好朋友遇到困難,你手頭寬裕的話,借我些銀子,朋友的困難一度過,我會立即還給你。”
“就這事?嗨,我以為你有悄悄話和我說呢。
“說你個大頭鬼!”
“要多少銀子?”
“五十兩。”黃少芳看著他。
“五十兩?要這麼多?”
“借不借?沒有就算!”
李慶全略一沉吟道:“好,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一是你到我墨香堂書坊來;二是你要和我訂一份合約。”
“不可能!不借就算,我走了!”黃少芳拔腿欲走。
李慶全又慌忙攔住:“好好好,來墨香堂書坊的事情,以後再說,訂一份合約總要吧?”
“借錢寫借條就行了,訂什麼合約啊?”
李慶全陪笑道:“這麼多錢,你要告訴我到時還不了怎麼辦啊?”
“那……那好吧。”黃少芳想了想,點點頭。
街道另一角,背著布包回來的江雲鶴看到了這一幕,他感到奇怪,想了想,也離開了。
汀州古堡村中,“十番樂隊”習奏地的屋內,牆上、桌子上掛滿了老舊的二胡、扳胡、三弦、洋琴等各種樂器,靜靜的等待著它們下一次歡快的合奏。
胡建禮與幾個樂友剛從外村風塵仆仆地演奏回來。他前腳剛進門不久,江愛真後腳立刻就到了,隻見她急匆匆地趕進來:“哎,你上那兒去了?”
胡建禮又驚又喜:“你來了?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來來來,坐!”
“讓我四下裡一陣好找!”江愛真故意抱怨道。
“請坐!請上坐!”
“就會拍馬屁!”江愛真嗔怪道。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上壩村老劉家做八十一大壽,請我們‘十番樂隊’湊個熱鬨,我這不是剛剛拉完就緊緊地剛趕回來不是?屁股還沒有坐熱,你就來了。
突然感到戀人的細心嗬護,江愛真頓感委屈,忍悲不禁。
胡建禮連忙迎上去:“你……你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了?快說!”
“出大事了。我父親被土匪綁架了!”江愛真眼淚撲唆唆地往下掉。
“什麼?”
“我父親被土匪綁架了!”
胡建禮大驚失色:“啊?!怎麼會……”
“這可怎麼辦?我們家從來就是實實在在做生意,老老實實做人;又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得罪過什麼人?這一下……除了要一大筆贖金不說,萬一土匪不講信用呢?還有萬一我爹有個三長二短,這……可怎麼辦?”江愛珍滿臉焦急,就快招架不住。
“這……不過先要把人救出來,這是最重要的。那就隻好隻好破財消災了!反正留得東山在,不怕沒柴燒!”
“所以我才到處找你,找你商量。人家都急死了!”江愛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現在不在這兒了嗎?”
“可是一下上那找那麼多錢?”江愛真心亂如麻。
胡建禮歎著氣:“說到錢,要是我家沒著火就好了。唉,這可是個大數目啊,一時上那兒湊那麼多呢?我看……隻好先向他借了——”
“你是說——”江愛真看著他。
“李……”
“李耀本?”
胡建禮慢慢點點頭:“對,隻好去求李耀本了。”
江愛真吐了一口口水:“呸!提到他的名字我還怕糟踐了我的嘴巴。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他又怎麼了?”
“就在剛才,他讓媒婆又來提親了。說是隻要我肯嫁給他,我父親的贖金他會來出,還會幫助霧閣渡過難關雲雲。”江愛真有點羞於啟齒。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這個時候來下手,竟然想趁人之危?!”胡建禮恨道。
“所以你快想想辦法呀!”
“我……我這不是在想嗎?”胡建禮滿臉無奈。
“你快一點啊!”
胡建禮想了想說:“哎,要不我去找劉家梁和張天富他們先商量商量。”
“你……那好吧。要快一點啊!”
“哎,你還信不過我?”
江愛真焦急的目送胡建禮起身,消失在視線裡。
……
血紅的太陽即將落山。
古堡前往“半天崠紙槽”的路上,一個人身影匆匆跑來——這是胡建禮,一路小跑得氣喘籲籲。
“半天崠紙槽”內,“踏竹麻”、“打藍”、“扛頭”、“扛尾”、“裱背”等各行工序正在頗為有序、有節奏地進行著。
胡建禮一路氣喘籲籲地來到紙槽——“家梁牯、天富哥——”
“是你?”劉家梁頗感詫異。
“你怎麼上來了?”張天富也轉過身。
“我……我……”
張天強光著上身,笑著說風涼話:“喲,月亮從西邊升起來了啊!胡大公子今天這是刮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胡建禮又累又惱,一屁股坐下直喘粗氣,一句話也不說。直急得劉家梁、張天富他們跳腳。
“結巴個鬼。你到是說話呀?莫非啞吧了不成?”這是劉家梁。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這是張天富。
“嗨,家梁牯、天富哥,出大事了。霧閣書坊的江繁遠被人綁架了,綁匪開口就要二千兩銀子!現在江老爺命若累卵、危在旦夕;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李耀本卻突然請了劉屋的媒婆劉七嬤來江家提親,竟然提出由他來幫忙出贖款銀子,條件是江愛真必需嫁給他做填房……”
“什麼?他那把年紀還想‘老牛吃嫩草’,覬覦人家江愛真?他算個什麼東西?也太她媽的惡毒了。他壓根就沒有把你小子放在眼裡。象踩個螞蟻一樣就把你給滅了?”張天強站起來。
“你……”胡建禮一時無語。
“不過也確實奇怪,為什麼墨香堂出去收書債款的全他麼的順順利利;而霧閣的江繁遠一出去催債就會被人綁架?更奇怪的是這個土匪為什麼不綁架已經收到書款的有錢人,卻要綁架沒有催到書款卻被拖欠工錢,逼得‘一頭全是粉乾碎’的江繁遠?而就在霧閣書坊內外交困、危機重重的時候,李耀本卻會選這個時機來向江家提親?”張天強慢慢分析道。
“就是啊?奇怪!”張天富點頭。
“難道說李耀本知道江繁遠會遭遇不測?”胡建禮看著大家。
“這確實有點奇怪?那天我還見到過那個‘瘌痢頭’。我估計那‘瘌痢頭’可能就是‘半天崠’的土匪。”劉家梁想了想說
“哎,對了,前一段我為上族譜的事去過墨香堂,竟然看見了那個‘瘌痢頭’悄悄地離開墨香堂李家,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以後不久,那個‘瘌痢頭’怎麼會挑上了鋦鍋匠的擔子,當上了鋦鍋、鋦碗匠?而且就在胡建禮家土樓外麵走來走去,結果那天,胡家丙辰書坊就遭了大火。不久,土匪又要打江家霧閣書坊,不料被我們識破打了個痛快的埋伏。可是今天土匪又綁架了江繁遠——按說他又不是古堡的首富,為什麼土匪不去綁架古堡最有錢的首富李耀本?偏偏卻要叮上霧閣和你們丙辰書坊的這些人呢?這些事聯係在一塊,我總覺得這其中可能蘊藏著什麼大的陰謀?”張天強數著指頭回憶、分析著。
“好象是這麼回事。”
劉家梁點著頭:“唔,我看天強佬分析得有道理。現在救江繁遠就等於救霧閣、就是救江愛真!而霧閣一向又是我們紙槽玉扣紙的最大買方,如果霧閣就此破產倒閉,我們‘半天崠’的紙槽也就隻有關門了。那麼天強佬也就隻好破產了;我們也就隻好另謀高就了;江愛真也就隻有嫁給李耀本那個糟老頭子了!”
張天強被這麼一激靈,忽然有了主意,叫道:“哎,我有一個主意:我們能不能設法幫助霧閣書坊賣出它現在大量積壓的各種雕版書來籌集銀兩?這樣既可以解決江家眼前的危機,又可幫助江愛真擺脫李耀本這個老東西的糾纏;我們的玉扣紙也不愁有沒有銷路;這樣皆大歡喜,你們看怎麼樣?”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那些雕版書能有辦法賣出去嗎?人家專門賣書的賣了幾十年了都賣不出去,就憑你這三根筋挑二個肩膀的樣能賣出去幾本?就是萬一被你賣出去了幾本,你能拿到錢嗎?”劉家梁看著他。
“大家儘管放心。我天強佬已經有主意了。沒這個金剛鑽那敢攬這個瓷器活啊。你們附耳過來——”
張天強唏唏噓噓地,與眾人如此這般一番一說,眾人皆點頭認可。
“我看是不是這樣,明天我們還是假裝照樣開工,然後由胡建禮利用‘十番樂隊’到處走動不引人注目的便利,悄悄打聽土匪的消息。我和張天富領人注意保護霧閣不再出事。而天強佬則想辦法賣書!如果說能把江家庫存的雕版書全賣了——”劉家梁提議道。
“江繁遠、江愛真和霧閣——”
“還有我們紙槽就全有救了!”
眾人皆點頭稱是,連忙分頭行動。
……
霧閣書坊內人來人往,門口,張天強匆匆趕到。
江母這時恰巧與老管家江雲鶴剛剛回來,他們是去外邊想辦法,籌借贖江繁遠老爺的銀子。
一見他們,張天強忙迎上前詢問:“大嬸、老管家,江老爺的情況我們大家都聽說了。我想,現在就過來幫忙,想儘快籌集贖銀救江老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