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浩。”
“嗯?”轉身就看到穿著白大褂的趙長生正向這邊奔來,我揚揚手:“長生,哈哈哈哈。”
“笑個屁。”
“沒辦法,我每次喊你這個名字都忍不住。”我擺擺手岔開話題:“怎麼了?”
趙長生猶猶豫豫,終於有點磕絆的問道:“你……去見了張遠?”
“剛見完,怎麼了,這麼緊張。”我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對他這種無謂的緊張嗤之以鼻。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我是說……他有間歇性的狂躁症。”
“得了,我又不是沒有見過精神病人,至於這樣啊?”我摸摸口袋想掏出一支煙,空蕩蕩的,這才想起來剛才那盒煙如數進了張遠的手裡。
不得已的問道:“有煙沒有?給我一根兒。”
“你不是不吸煙嗎?”
趙長生邊囉嗦邊掏出一盒,還沒抽出來就被我一把搶過來。我揚個笑,拿著煙就往前走:“我先回去了,這煙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長生的煙定能讓我長生,真是托福。”
“喂、喂……”
一邊掂著煙盒,一邊想象著趙長生在身後大叫的樣子,心情好了不少。
外麵的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來,陰沉沉的,壓抑的有點喘不過氣。
坐在駕駛座上,隨手抽出一支煙,趴在方向盤上透著車前的玻璃看著這個豎立在半山腰上的仁安精神療養院。
有點唬人的安靜。
腦海裡忽然現出張遠那個淡淡的笑容,恨恨的把煙頭撚滅,采訪過這麼多人,這是久違的第二個明顯帶給自己煩躁的人。
第一個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親手殺了那個殺死自己母親的父親,那個淩虐他們母子的父親。
第一次見他時,他帶著誇張的笑容和悲傷,躲在屋子的一角,瘦削的身子蜷成一團。一句話不肯說,急了撲上來就咬。
帶著恨意的眼睛直直的射在心裡,仿佛憎恨是燒著了的火一樣蔓延了整個屋子。
我到現在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麵,那個男孩被抓出去的時候,大吼著:“我恨你們,我恨這個肮臟的世界!”
過早的踏入世界的黑暗,讓他有一種絕望而又無助的瘋狂。
肮臟?
還真是一語中的。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腦,隨手輸入了“同性戀”三個字,一個網頁一個網頁的翻看。大部分都是對於同性戀的解說和曆史,以及一些呼籲正確看待同性戀的組織和口號。
我無聊的關了網頁,閉上了有點發脹的眼睛。
又拿出錄音筆,打開,他特有的舒適的嗓音就傳了出來,很好聽。
我又閉上眼睛,在腦子裡描繪了一遍他所說的那個男人,末了,讚歎一句,也許真的是很漂亮的男人。
沉默的打開文檔,開始整理思路,準備記錄今天的談話。
腦子裡又開始浮現他的影子,安靜的坐在那裡,帶著淡然的笑意,陷入回憶時散發出來的甜蜜和偶然出現的悲傷。
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他的神情記憶的如此深刻。
“混蛋。”我脫口而出。
焦躁的站起來,打開窗戶,看著陰沉沉的天,陣陣的強風呼嘯而來。
要下雨了吧。
我笑起來,閉著眼睛享受著難得的涼意。
大滴大滴的雨開始劈裡啪啦的掉落,我恣意的笑出了聲,抓著護欄的手用力幾分,更加猖狂的向前探出身去。
粗重的喘著氣,淋個透濕的自己癱坐下來,靠在一角,拿出煙叼在了嘴裡。摸到那個打火機的時候,手頓一下,拿出來按著底部摩挲。
“拿著吧,留個念想”,他最後一句話突然閃出來,滲人的壓迫。
我把玩著打火機,盯著那個刻上去的龍的圖案,喃喃的出聲:“你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隱隱覺得他是知道什麼的,但又迅速的否定了心裡的不安。
他隻是一個病人,一個不認識的精神病人,怎麼可能會知道些什麼?
真是可笑!
難不成我也瘋了不成。
估計是見了太多的這種人,沾染了太多奇怪的思想,導致自己也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思想。看來,似乎是要歇一陣子,好好休養一番了。
拿著打火機的手又緊了幾分,張遠的臉像是飄不走的雲,不住的在眼前晃來晃去,就算是在暗黑的環境中,也能清晰地看到他抹在臉上的那絲笑意。
陰魂不散。
難道享受一次如此暴烈的風雨,竟然還要遭到他的騷擾。
索性閉上眼睛,隻仰著臉,任風帶著雨打在臉上,透著涼。
“這個給你,一定要保存好。”
腦海裡忽然閃現一個聲音,我啪的睜開眼睛,握著打火機的手鬆開來。
誰?
是誰?
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