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暗花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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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最為常見的人物,大概可以歸結為幾類,首先是數量最多的遊俠兒,這類江湖人物大多與各國權貴或各門派沒什麼關係,也不受法紀約束,或單身上路,或三五知己結伴同行,行事飄忽,好惡但憑一念而決,其中因為一時恩怨敢殺人鬨市中,遠揚千裡外的,大多數便是此類人物,混雜其中的有絕頂高手,也有不入流的尋常武夫,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其次則是依附於權貴的各類高手,這些人大多藝業有出眾之處,或不願碌碌無為度世,有建功立業之誌,或利欲熏心,欲借助權貴勢力平步青雲,出於種種緣由,投身權貴門下為門客,成為權貴的秘密力量,善於為家主完成各項隱秘任務。

再有一類,便是名門大派出來的正統高手,如名揚天下的墨家劍營、青鋒劍舍等教導出來的弟子,便屬於此類。他們大多以俠客自居,行事講究黑白分明,懲惡揚善,但由於門規限製,輕易不會出手,若是碰上他們心中認定的奸邪之徒,卻絕對的下手無情。此類高手與門派聯係密切,若無意外,終身不會脫離門派,而這些門派由於每年培養的人才眾多,其中入朝為官為將者也不在少數,力量不容小覷,因此每代門主在國家朝堂之上,也有一席之地,適才那胖矮子白無常看到無雙所用劍法時,提到的玉真門便屬於此列。

江湖有言:“玉真清漱,劍中翹楚”。說的便是今十餘年來中原聲名最為顯赫的兩大劍派——玉真門、清漱門,他們雖然比不上墨家劍營、青鋒劍舍等曆史悠久根基深厚的一流門派有勢力,但門下弟子劍術卻同樣出眾,這些年來兩派弟子都勤於行走江湖,著實做了不少出色事情,聲名之盛如日中天。

柳下拓遊曆江湖已有十年,不少江湖掌故倒也知之甚悉,但對武學一項實在是所知甚少,若不是那矮胖子白無常喝破,他還不知道那無雙姑娘使的居然便是天下聞名以細膩飄忽見長的越女劍法,如今見她這套劍法使開,身法飄逸,招數輕靈圓轉,姿勢優雅仿如舞蹈,雖然不如鐘無言劍法老練狠辣,但威力卻不同凡響,手中青劍化為一團冷光,將那瘦小矮子黑無常裹在其中,直逼得他嗚哇鬼叫,想是已經吃了暗虧。

白無常乃是他兄長,原本以為這麼一個嬌俏的小丫頭,憑弟弟功夫還不是手到擒來,哪裡想到這丫頭的身手如此高明,看弟弟就要抵擋不住,連忙從懷中抽得一根金黃短棍,急竄而上,接下無雙攻勢,黑無常緩出手來,也從懷中撥出一把短劍,上前夾擊。

無雙沒料到會在此地碰上魔門的幾個狠角色,知道自己勝算實是不大,但她生性高傲倔強,竟是毫無懼色,竭力展開劍法,以一敵二,一時居然也不落下風。

柳下拓正自拿不定主意該動手幫忙還是閒事少管,直接上馬遠遁,身前三丈開外的花娘子一聲嬌笑,膩聲道:“這位公子,那小丫頭是你什麼人啊?看你眼也不眨的盯著人家看,莫非是她是你心上人?”

柳下拓雖然不知這花娘子等三人是什麼來路,但聽無雙適才罵他們“魔門孽障”,三人身上又隱隱透著一陣邪氣,想來不是善良易與之輩,本待少惹為妙,就此拋下那無雙姑娘,獨自離開,卻無論如何無法說服自己,當下隻得先靜觀其變,微笑應道:“在下與這位姑娘倒是素昧平生,並不認識!”

“哦!”花娘子饒有興致,咯咯嬌笑,“奴家先前還在奇怪,公子目光關切,為何卻不上去幫忙呢!”

那邊廂黑白無常以二敵一,兩人手中兵刃都是短小一類,自然擅於貼身攻擊,偏偏無雙劍法雖高,對戰經驗卻是不足,漸漸被兩人以精妙配合貼近身來,無雙身材高挑,兩個矮子身高連她肩頭也不到,劍法中許多攻敵頭頸之間的妙招居然不知該如何用出來,鬥得一陣,氣力稍弱,慢慢落了下風。

黑無常嘴巴陰損,自己兩兄弟花了這許多時間,收拾一個小丫頭不下,本已經心中有氣,斜眼看見花娘子尤自滿臉春風在與那俊朗青年調笑,當下忍不住罵出聲來:“好你個花娘子,我兄弟在辦事,你卻在那邊發什麼騷啊?喜歡這這小白臉就快點把他拿下,好過來幫忙!”

花娘子紅著臉啐了一口,反罵道:“偏要你這死矮子多事!”

轉過頭來瞟了柳下拓一眼,輕笑道:“公子聽見了?這小丫頭是走不了啦,公子怕也得留下來陪陪奴家呢!”

柳下拓猛然醒悟,無雙是玉真門門下弟子,這三人挑在這偏僻地方動手對付她,自然是害怕實力雄厚的玉真門得知消息,以後不免要遭追殺報複,既然如此,又焉有讓自己輕易脫身泄露秘密的道理?隻要他們一製服無雙,空出手來,隻怕立馬就要把自己殺掉滅口。

想通此節,柳下拓登時明白,這花娘子拖延許久還不動手,想必是看不出自己虛實,這才以言語試探,心思急轉,思索脫身之計,麵上卻微笑依舊,隨口應道:“花大姐如此美貌,在下又豈有不願相陪的道理!”

花娘子滿臉暈紅,看著柳下拓的一雙媚眼差點滴出水來,咯咯笑道:“你這小冤家,先前樣子倒老實正經,想不到原來也是一肚子壞水!”

柳下拓嘴裡與她應付,心中不住盤算,眼前這女子外貌妖冶,功夫卻應該絕對不低,隻要與那黑白無常差不多,隻憑真功夫,自己就不能取勝,若等那兩個矮子製住了無雙後,聯手來對付自己,那更是毫無勝望,當下心意一決,隻要一有機會,就得先動手把這花娘子給收拾了,再去相幫無雙,到時借重無雙身手,解決這兩個矮子還是大有機會,至不濟也該可以輕鬆脫身離去。

還在打算之中,那邊無雙情勢卻已經不容樂觀,那兩名矮子欺得近身,圍著她風車一般亂轉,或前後夾擊,或上下齊攻,已然鬨得她有些應接不暇,兼之那黑無常不住口地說些汙言穢語,挑逗於她,心浮氣燥之下,呼吸慢慢紛亂起來,氣息一亂,劍招登時不能圓轉如意,抵擋更是吃力,看來過得不久,就得敗下陣來。

柳下拓心裡著急,麵上笑容卻是不變,眼前唯一可以憑仗的便是自己袖內的兩隻“巧器”了,兩隻“巧器”威力雖然強大,但就這麼貿然正麵攻擊,能否一擊放倒花娘子這樣的一流高手,卻是不得而知,若是略有差池,一擊不中,全盤計劃便要落空,由此陷入纏鬥,那便麻煩得緊了。

花娘子見他麵上淺笑不變,目光卻遊離飄往自己身後,正自懷疑,突然見他雙目一亮,繼而竭力掩藏眼中喜色,轉向自己凝神而視,笑道:“認識許久,在下還不知花大姐是哪裡人氏呢!”這句話說沒頭沒腦,花娘子心裡疑惑,不對,這男子神色為何突然如此古怪,倒像是在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一般,接著猛然醒悟,身後莫非有什麼異變?想到此處,身形連忙急退,同時扭頭向後看去。

柳下拓心中暗歎,仙策所說果然不錯,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多疑,許多時候反比尋常人更好欺騙,身形更不停留,雙腳一蹬,向著正在倒退的花娘子逼去。花娘子一看身後空無一人,知道上當,才回過頭來,已見一道寒光疾如流星,迎麵飛掠而至。

事出突然,花娘子情急之下不及多想,纖腰急扭,堪堪讓過這迎麵一擊,才想立定,那道寒光卻又倒卷而回,畫著圓弧直望他肩頭回旋擊落,她功夫著實高明,隻憑單足足尖點地,腰腹已能成功借力,上身一拗,刻不容緩之間,硬是讓過了那“刺月匕”。

“刺月匕”未曾回到掌中,柳下拓左臂已經揚起,手腕一翻,十二枚“星雨針”暴射而出,那曹異所製機簧何等強勁,銀光隻一閃,“星雨針”已經近身,花娘子舊力已儘,新力未生之際,袖中“蠍尾鞭”勉力竄出,挽起一道鞭花,欲待攔截那蓬銀針,卻已經太遲,十二枚“星雨針”瞬間儘沒入他腰間,通徹心扉,一聲慘呼頹然倒下。

另外一邊,無雙卻已經東支西拙,無力應付黑白無常的攻勢,看到黑無常眼中淫褻神色,想到落入敵手之時將受的無儘屈辱,把心一橫,銀牙緊咬,不顧一切催動體內真氣,師門絕學、兩傷絕招“玉石俱焚”登時使出。

黑無常眼見勝卷在握,正自歡喜,聽到身後花娘子慘叫,卻不由得分神回望,才一扭頭,耳中聽得兄長白無常驚駭叫聲:“快退,劍氣!”還未反應過來,頸中一涼,隻覺得全身熱血瞬間仿被抽乾,身子已經軟軟倒下。

柳下拓“星雨針”建功,回頭察看無雙戰況,眼見她就要支持不住,正要上前幫忙,無雙卻突然爆發,黑發飛舞中一聲嬌喝,手中原本已經漸漸顯得疲軟的青劍倏然間速度暴增,閃電般回旋揮出,青光綻露縈繞,光芒直透出劍尖三寸有餘,竟然似是極為高深的“劍氣”之術,不但一招逼退白無常,還把黑無常的腦袋刷地批了下來。

好劍法!柳下拓正待歡喜,三個強敵人,已去其二,這姑娘劍術如此高明,剩下一個不足為患!無雙麵上卻是紅暈一現,仰頭向後倒下,她劍法雖高,修為畢竟有限,那“玉石俱焚”一招已然把她體內潛力全數逼出,才自使完,已經脫力暈倒。

白無常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兄弟屍體,呆立當場,這小丫頭才多大年紀,居然能發出旁人苦練數十年也未必能夠掌握的劍氣!片刻之後,終於回過神來,雙目儘赤,額頭青筋突突跳動,一聲暴喝:“賤人,還我弟弟命來!”身形如怪鳥騰空而起,呼呼風聲中,揮棍向地上無雙頭頂砸落。

柳下拓眼看鐵棍就要落在無雙頭上,連忙急掠衝前,白袖一展,手臂迎棍而上,鐺聲響中,右臂“刺月”硬碰上了那短棍,勉強擋住。白無常身形翻騰後躍,柳下拓抱起地上無雙,向前奔出。

適才仗著“刺月”堅硬,硬擋了那矮子一棍,手臂雖然不至於斷折,可也實在疼痛非常,柳下拓卻不敢拖延,咬緊牙關,抱著無雙勉力躍上黑馬,一抖韁繩,風馳電掣而去。

白無常厲聲怪叫,心中悲痛之下,居然不依不饒,展開輕功自後趕來。

跑得一陣,白無常腳程再快,終究不能追不上這神俊黑馬,漸漸落在後方。柳下拓扳過懷中無雙身子,低頭察看,見她麵色雖然蒼白,一摸脈象,卻還算沉穩,知她隻是用勁過度,當無大礙,才自慶幸,跨下黑馬一聲長嘶,倏然人立而起,止住腳步,若不是柳下拓騎術精湛,怕已經被摔下馬背。

黑馬素來溫順,怎會如此,驚疑之下,柳下拓定睛一看,心中暗暗叫苦。原來自己先前隻顧查看無雙傷勢,不及控馬,那黑馬亂奔之下,居然跑上了到了一座峭壁之上。

身前丈餘之處,山路斷絕,下方山穀幽深非常,怕有百餘丈高低,隔著這幽深山穀,前方卻是一座孤峰,頂端與柳下拓身處峭壁平行,中間間距卻是四丈有餘,便是輕功絕頂的高手,怕也無法一躍而過。孤峰之後,又隔著一道寬闊山穀,後方才是連綿山脈。三峰聳立,仿如一個“川”字模樣。

黑馬雖然神俊,卻也斷然不能跳過這如許距離,更莫說背上還載著兩人,自然隻得停步。

前行無路,柳下拓正要策馬回轉,山腰中白無常慘厲呼聲傳來:“混小子,把那賤人放下,還我弟弟命來!”

劉下拓搖頭苦笑,這矮子愛弟之心倒切,為了報仇居然如此不契不舍!無雙無力戰鬥,單憑自己要打贏那白無常,未免不切實際,當下跳下馬背,以刺月匕割下黑馬韁繩,把昏迷未醒的無雙與自己緊緊捆在了一起。

“無雙姑娘,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隻得拚一拚了!若是不幸死在了一塊,你可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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