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盈和曉音聽了麵麵相窺,紛紛勸道:“殿下,王後娘娘畢竟是你的媽媽了,與其如此鬨,她不得好過,你自己也不高興,何苦麼?”
雪蕊立即瞪了瞪眼,麵紅耳赤的大聲駁斥道:“我媽媽死了,怎麼又來一個媽媽?!”
曉音斯盈方知說錯了話,忙低下頭去不言語。雪蕊遂想要出宮去,說:“你們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二人慌得抬起頭,都怕她出宮去,便問乾什麼去?當然不用想也是知道的,隻是雪蕊的性子,他們根本拗不過。雪蕊隻說去外麵散散心,散散心就回來。曉音為難的道:“殿下,未成年的皇室是不可以出宮的,這是曆來的規矩,誰也不能破壞的。”
雪蕊頭疼不已,從紅木椅子上站起來,悶悶的說:“如果不是皇室,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你們說,要是我把屬於皇室的血都流乾了,是不是我就不是皇室了?”
曉音斯盈如遭雷劈,滿口叫著“萬萬不可!”並急忙拿玩具逗她玩,讓她絕了這個念頭,雪蕊將尼尼抱在懷裡,摩挲著它毛茸茸的腦袋,望著麵前的積木房子,以一種尤為成熟的口吻說:“我已經將近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彆老拿這東西哄我。”
斯盈喘籲籲的道:“小姑奶奶,你可彆嚇唬我們了才是,我們奴才的命賤,你再說幾回這等造孽的話,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曉音也跟著附和,雪蕊聽的頭昏腦脹,因一心想著雪鴻而悶悶不樂。斯盈見她好幾天未曾快活的笑一笑,故憂心忡忡,想素日聽人說有一病症就是積鬱而成,長時間的鬱鬱寡歡,會變得輕生,且她剛才那樣說話,真真的是那憂鬱症的起源!遂和曉音出去了,悄悄地與她說了自己心憂,曉音性子急,說:“還需告訴王上去,一個小孩子,沒了娘,鬱鬱不可終日,這如何行的?需得王上開開殿下的心,讓她忘了雪鴻。”
斯盈擰眉道:“可是你知道,她對雪鴻鐵了心的,王上又不是沒勸過,咱們也磨破了嘴皮子,隻是未見得管用。”
曉音歎了口氣,仍轉頭回去,斯盈也回去,二人各做各的活計,守著雪蕊。
如此到了第二天,雪思成收到一消息,說是焰都的國王夫婦會來雪國拜訪,大概兩三天就抵達。因畢珠出身焰都,是個地位低下的女人,所以雪思成很怕焰都國王會嘲笑自己,忍不住愁眉苦臉,對畢珠也冷冰冰的。畢珠看出他的心思,哭道:“你也不用為難,早知道你那小祖宗是這樣難纏的,我也不來了,你更不必擔心我給你丟臉,趁現在來得及,將我休了,踢出雪國!”
雪思成見她哭成這樣,顯得更嬌豔了,便自悔不該,勸道:“這種氣話通通都咽回去,既然寡人已昭告天下你是如今的雪國王後,就絕不會再去更改。若是你變心要離開,我不攔你!”
畢珠哭道:“誰要離開了?我要是離開,那也都是你逼的……”遂撲進雪思成懷裡,裝著哭哭啼啼,雪思成更想到了她的委屈,之前的懼意也全打消,不管哪個國王來了,都會大模大樣的麵對。
畢珠拭淚後,雪思成便處理政事去了。羞蓮伺候她梳妝盥洗了,隨後,她欲出去走走,還沒出門,卻看見一個人影兒閃了過去,大聲道:“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
曉音知被發現了,逃也不是,隻好乖乖地回來,曲膝道:“王後娘娘吉祥!”
畢珠一看是公主殿的人,正雪思成不在,越發來了興趣,笑道:“你就是那個小丫頭吧?”
曉音唯唯的說了自己的名字,畢珠因問她來此何事,曉音本想見雪思成彙報雪蕊的情況,竟隻一個母夜叉在,所以腦袋空空什麼也沒了,隻說路過而已。畢珠冷笑:“路過?那你躲個什麼?本宮又不能把你吃了,看你貓兒見了老虎似的。”
曉音緊張不已,低頭不語。畢珠當然知道她來此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她真真的沒有心思去打聽雪蕊的事,倒是金手指,她做夢都想著,於是與曉音出了門廊,來到一蔥蔥鬱鬱的樹蔭下,曉音越發覺得不詳,隻是找不到理由辭了。
那齊亞林最喜歡在這種庇蔭處閒逛,伏在草叢裡,用狗尾巴草的葉子編成數隻螞蚱,尾部留著長長的草莖,一手攥著十來個,手指靈活的活動它們,就像在演皮影戲一樣。這當兒正玩得興起,隱隱約約聽到一個熟悉的女子的聲音,一下子便認定是肖琴,便循聲尋來,透過斑駁的樹影,隻見王後的背影和一個微微低著頭的丫鬟。“果然是她!”齊亞林略顯驚喜,自言自語,“她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隻聽畢珠神秘兮兮的,同時目光極具貪婪之色,問:“那個被公主視為珍寶的金手指,的確是用雪鴻的手指和純金鑄成的嗎?”
曉音怔了怔,回答道:“是的。人骨是會腐壞的,殿下因舍不得,所以用純金將它裹上,一來可以防止腐壞,二來也可以讓手指變得更加美觀。”
畢珠聽了,陰森森的笑道:“變得美觀的同時,身價也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呀!”
曉音察覺了她的用意,忙說:“娘娘,奴婢還有事,先行告退了。”說著就要走,畢珠嚴肅道:“回來!”曉音非常不情願但卻不得不乖乖地回來。
畢珠繼續說:“你們 公主那麼小的一個人兒,哪裡懂得什麼叫做藝術。本宮看那金手指是件價值不菲的藝術品,如果拿到市場上去拍賣,一定可以換回鑲在上麵的黃金的十倍。如此好的東西待在她那裡,著實是可惜了,不過如果本宮去要,她看定不會給的。你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就容易多了,到時候本宮會給你好處的。”
聽如此說,曉音幾乎魂飛魄散,她居然要通過自己得到金手指!然後拿去拍賣!她瞠目結舌,藏著的齊亞林也詫異了,王後的心竟這般黑的,畢珠問:“怎麼了?彆一副很清高的樣子,再清高,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是奴才,哪個沒做過坑害主子的事兒?不要緊,雪蕊要是問起來,你就編派個理由說不曾見的,她也不一定懷疑得到你身上。”
曉音吸了口冷氣,低下頭道:“王後娘娘,奴婢從沒乾過這種事,如果娘娘非要金手指的話,奴婢可以開口跟公主去借。隻是那金手指對公主來說是無價之寶,給多少錢都不賣的,娘娘隻看看就罷了。”
畢珠氣的橫眉怒目,恨恨的道:“要這樣本宮也不在這兒跟你浪費口舌了!本宮說了,本宮不止是想看看而已,而是,不想白糟蹋了那麼好的東西。”
“那……那奴婢實在做不到的,娘娘!”
畢珠沒辦法,隻好放她走了,還囑咐她不許將現在這事透露出去一個字,否則小心嘴巴裡的舌頭!曉音惶惶然的跑走了,想這個女人果然如公主說的那樣壞,一輩子都得不到尊重的!畢珠心有不甘,正要走,卻見麵前站著一個筆挺的男子,她吃了一驚,目光裡滿滿的閃爍著驚懼。“你!你是誰,聽見什麼了?”
齊亞林說:“全都聽見了,娘娘。”
畢珠急忙前後左右掃了一遍,齊亞林道:“沒有彆人了,隻我一個人聽見。”
畢珠回過頭,眯著眼睛,掃描著他,問他什麼人,齊亞林道了名姓。而後卻聽到一連串的威脅:“剛才那些話,你要是敢說一個字出去……”不及說完,齊亞林便道:“奴才不敢,娘娘。”
看他倒是個沒有二心的人,故細細的將他審視,齊亞林遂問起金手指的事,畢珠聽著,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非常尖細,像不受控製一樣,有些瘋癲又含有幾分嘲諷,又一下子板起麵孔,說:“原來你也想得到金手指啊,隻可惜你不是公主殿的人,很難下手。”
“難,並不代表不可能。”齊亞林說,“而且,每七天,我都會去公主殿值班一次。”
畢珠暗想:“倒是個不怕死的。”道:“原來你早有打算了,不錯,虧你跟本宮想法一樣,本宮會給你撐腰,就是被發現也不一定得死。”
齊亞林的確想看看金手指是什麼樣的,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卻是他想斷了雪蕊跟雪鴻之間的唯一聯係,他想維持皇室純正的血統罷了=再則,有點喜歡上了肖琴,違背了王後,王後明裡不追究,暗地裡說不定會耍什麼陰謀詭計,使得她沒有好日子過。因說:“我會小心行事的,娘娘。我從小被拘貧困之中,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卻不想做了皇宮侍衛。”
畢珠笑道:“本宮明白你的心思,等金手指處理好了,你會得到當侍衛十年也賺不到的報酬。到時候你儘可以離開皇宮,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多謝娘娘。”
曉音急匆匆回到公主殿,滿臉緋紅,斯盈見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曉音拍了拍胸口,小聲說:“沒事。”
斯盈小聲問:“你不是卻王上那裡了,王上怎麼說的?”
曉音上前端了桌子上的一杯水喝下去,心口仍“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說:“沒有見著王上,倒見了王後,一看見她,我就回來了。”
坐在床上枕著大靠枕的雪蕊聽了,說道:“你們不用白跑一趟,我又沒死,每天都報喪去?!”
兩個侍女急忙撲過來,哭道:“殿下,好好的怎麼又說這種話?早上幸而吃了點粥,瞧都瘦了一大圈了。”
斯盈道:“王上每天都打發人來問你身體狀況的,還叫我們每天必回一次,殿下吃了什麼,用了什麼,健康狀況如何,王上都要知道的。”
雪蕊扭過臉去,冷冷的說:“那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每天來來去去,累腿腳是要緊的。”
曉音心裡也事,便留斯盈一個人勸慰她,自己一邊去了。
曉音不由得打開盛放金手指的水晶盒,那金光閃閃的手指,令她目光黯淡無神,複又蓋上蓋子,放在梳妝鏡前,自己在椅子上坐了,胳膊肘撐著扶手,支著腦袋,心內總覺得惴惴不安。忽然,聽見也拍窗戶的聲音,抬頭看去,竟是那個齊亞林在伸著脖子舉手拍窗戶!曉音忙走過去打開窗戶,隻見他笑容滿麵,問他:“乾什麼來的?”
齊亞林隻管她叫做“肖琴”,說是來看她的。曉音低頭羞怯笑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弄不清,就興衝衝的來了!”
齊亞林皺了皺眉,“什麼,難道我弄錯了,你不叫肖琴?”
曉音笑道:“肖琴這兩個字和我的名字自是相近,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遂說了自己名字是哪兩個字。
齊亞林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原來如此,對不起,一心想看你,卻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我叫的那兩個字。”
曉音自為他是喜歡上自己了,且他是個非常直白的人,一點不羞這種事的。“沒事,你今天不值班嗎?”曉音問。
齊亞林說:“明天才我當值,就在公主殿拐角處的樓梯口。”
“原來這樣,想來怪不得覺得你熟悉,我常常路過那裡,想是見過你的,隻是到現在才認識。”兩人隔著窗戶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不想早被斯盈發現,齊亞林看到突然又來了一個,急忙問好,曉音才回過神,連忙關了窗戶,轉過身,瞅著斯盈,臉羞得緋紅,斯盈笑道:“壞蛋,什麼時候弄了這檔子事,這麼秘密,我都不曾發覺。”
曉音麵紅耳赤的:“哪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殿下叫你去呢,你怎麼倒是監督其我來了。”
斯盈笑道:“就是殿下叫我來的,兩個人嘰嘰喳喳了這麼久,我想不發現也不成。”有瞅見齊亞林在窗外低頭忖度,笑道,“你掩了窗戶乾什麼?難道這樣就能不被看見了嗎,傻瓜,快打開,人家都急了,小心再不見你。”
曉音回頭看了眼齊亞林,轉身跑走了。斯盈遂打開窗戶,問:“你是誰?下次就打正門兒進來,不許偷偷摸摸的。”
齊亞林說了自己名字,笑著點點頭,斯盈便去了。齊亞林清清楚楚的看見梳妝台上放著水晶盒,裡麵裝著金手指!現在人都走光了,可惜窗戶是從裡麵扣上的,他隻好回去籌謀,等明天再來。
兩個侍女回到雪蕊身旁,斯盈推著曉音,對雪蕊笑道:“殿下,這妮子竟瞞著我們勾三搭四,你說該打不該打?”
曉音抬起頭辯解:“她胡說八道,公主千萬彆聽她的!”
斯盈與之爭論:“還狡辯,剛才我都問了,他叫齊亞林,是個侍衛,喜歡上我們家曉音了,傻丫頭還不承認!”
“不,不,他胡說!不要臉的妮子,你才勾三搭四!”
雪蕊聽齊亞林也是個侍衛,不禁道:“彆鬨了,曉音姐姐,你趁早兒跟他斷了,否則會跟我一樣的。”
兩人一下子冷了下來,斯盈問:“殿下……”她們知道自己犯了她的忌諱了,本想借機讓她高興起來,想不到反而得到了相反的結果。
雪蕊又說:“你們也彆哄我開心,我現在已然傷心死了,所以看任何事都是悲觀的,你們要樂就外麵去,我不想將你們的好心情擾了。”
曉音斯盈呆呆的站在她跟前,默不作聲。
如此過了兩三天,焰都國王與王後並帶著一個小王子來了,雪思成與畢珠熱情迎接,雪思成本想雪蕊也來的,雪蕊卻根本不予理會,曉音斯盈怎樣勸說都沒有用。
當晚,皇宮內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接待焰都國王王後。那小王子是非常可愛而且知書達禮的,留著齊鬢的頭發,戴著頂四角帽,頂部鑲著一顆大珍珠=他長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貓眼般炯炯有神=鼻子高而挺直,小嘴兒顯得文縐縐的,與所有同齡孩子一樣,但其本身的貴族修養卻是非常難得的。他的名字叫做李趣,今年十歲,是國王王後的心肝寶貝。因希望他能夠一直活在享樂之中,所以給他起名字叫“趣”。
李趣不喜歡這種無聊的宴會,所以在宴會進行到一般的時候就偷偷溜出去了,他的是從緊緊跟著,以為他想小便,遂抱起他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李趣問上哪兒去,侍從說了,李趣搖頭笑道:“大叔,你弄錯了,我不去廁所。”
侍衛隻好停下,將李趣放在地上,“敢問殿下想去什麼地方?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就回宴會去,陛下和娘娘若發現殿下不見了,會著急的。”
李趣抖了抖長長的衣襟,說:“趕了那麼長時間的路,到了卻隻在這一片轉悠,實在悶得慌。”遂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圓圓的勳章,侍衛趙羽齡一看正是自己丟失了許多天的那枚勳章,不禁吃了一驚,伸手看道:“殿下!您不是說沒有拿嗎。”
李趣笑道:“帶我去玩,回頭就還給你,不然我就丟了它!”
趙羽齡唬的忙道:“殿下,千萬使不得!”
李趣就知道這勳章對趙羽齡來說是大於性命的,所以提前幾天就拿去玩,待到用的著的時候才還給他。現在正是用得著的時候,所以他拿出來,讓趙羽齡帶他去玩,如若不然,趙羽齡是不會同意帶他去瞎逛的,且回來還要接受國王王後的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