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鶴這時已氣得目眥儘裂,攜了腰刀便走。
鄭一貫一把拉住道:“你往哪裡去?”
黃千鶴道:“我去殺了那賤婢來。”
鄭一貫道:“你太性急了,你可知道雙頭蠍的家在哪裡?”
那男子道:“切莫亂動,雙頭蠍不是好惹的,他刀槍都能來得,家裡還養著幾十個打手。”黃千鶴道:“你隻說他家在哪裡,打手不打手,不用你擔心,殺了那對狗男女,也好為你消氣。”
那男子將信將疑地說道:“果能如願,不但在下感激不儘,便是合集的人,也都要謝哩。東街梢一座大院,便是他家。可是,這位要去占不了上風。”
劉一腳 道:“既如此,我陪你去,好有個照應。”
鄭一貫道:“劉大哥,你一條腿不便,待我和黃大哥去,你在這裡聽消息。”
劉一腳 道:“就這樣罷。”
鄭一貫、黃千鶴遂出得房來,竄上屋脊,跳在街心,認定方向,直奔東街梢雙頭蠍的莊院而來。
巡山虎鄭一貫、震山虎黃千鶴二人,一路奔向東街梢,不多遠,果見一座莊院在樹林子裡,四麵卻有一道護河,東西兩條吊橋,這時早已扯起。鄭一貫、黃千鶴二人沿著莊河繞了一個圈子,卻覓不到進莊的路。鄭一貫低低和黃千鶴打了個招呼,揀處河麵略窄些的地方,看他身子輕輕地一躍,便如燕子掠水般飛渡到對岸去了。
黃千鶴不住暗暗喝聲彩,自己也就絕不猶豫地一躍而過。到得那麵尋鄭一貫時,哪有蹤跡?黃千鶴放心不下,便上一棵大樹,連用夜眼四下瞧看,也不見鄭一貫的人影。卻聽得莊院更鐘正打三更,黃千鶴隻得翻身跳下地來,認準方向繞道至莊後,翻身躍上屋脊。腳步才立定,忽聽左麵颼的飛來一件東西,黃千鶴暗叫不好,忙將身子往屋麵一伏,那東西便在他上麵飛過,啷一聲落在屋上。黃千鶴暗道:“真是僥幸,這一鏢沒被打著,可見此地也有能人,須得小心才是。”隻是掛念著鄭一貫,黃千鶴伏在屋麵上,半晌不敢動。
忽聽下麵一陣腳步響,有人說道:“大哥,你敢是多喝了酒,眼睛發花了,無甚動靜,卻飛那們一鏢,真所謂庸人自擾。”
一人不服氣似地說道:“你這人自己多喝了酒,瞧不見東西,反說我多喝酒花了眼,剛才這屋子不是明明有一條黑影晃著,難道我的眼力倒不及你?莊主爺用重金聘我們來保護莊院,怎可不處處留神?倘有什麼岔子,我們的麵子豈不丟儘了!”
那人辯道:“話是不差。莊主爺這樣優禮相待,怎可不留神?不過太小心了,恐怕反要鬨出笑話來,也是一樣的丟麵子。你說剛才屋上有人,你一鏢去怎麼會啷一聲落在屋上呢?莫非屋上那人是個飛仙!”說著哈哈地笑。
那一人見辯他不過,氣憤憤地道:“我不與你辯嘴,且和你上屋看個明白,如屋上沒有形跡,我便立刻離開此地,重拜明師,本領不到家,一世也不在江湖上立足。”
黃千鶴伏在屋上聽得明明白白,知這發鏢的人是個大行家,他們二人一齊上屋,生怕不易對付反致誤事。遂蛇行鴨步,輕輕跳至外麵,將身子藏在一棵樹後,緊緊貼在牆上,側耳聽時,那二人果真已上了屋,隻聽發鏢那人道:“你還說沒人來,不見這裡的瓦已經碎了幾塊,我的鏢既然打了個空,怎麼尋不著來人,恐不是等閒之輩。不信,我把千裡火亮給你瞧。”便見火光一耀。
黃千鶴一想,此人有這般能耐,倒覺礙手,若不先除了他,我今晚卻不能去殺淫賤的芸兒。便輕輕轉過大樹那邊,用壁虎爬牆的法子,直到樹頂。恰恰見那二人還未下屋,背影向著外,用手遮著額,隻顧對四麵瞧望。黃千鶴本沒帶著鏢囊,手裡隻拿著那人打落在屋上的一根,正待要打過去,卻不知二人中誰是發鏢的,若錯手打了依然無效,不覺遲疑了一會兒。
卻聽得那二人低聲喊道:“東院子上有人,快去兜拿,休給走了。”說畢,二人穿瓦越脊,飛也似地奔向東院去了。
黃千鶴知道,他們看見的人定是鄭一貫。而今他們兩個前去,鄭一貫寡不敵眾,又沒帶家夥;他是為我的事而來,若有失誤,怎能對得住朋友。黃千鶴想罷,急忙竄上屋脊,暗暗跟著那二人,一路向東院子而來,走過幾重屋子,下麵都靜悄悄的,燈火全無。
那二人隻顧前奔,卻沒注意到後麵。黃千鶴一麵雖跟著跑,一麵卻在留心鄭一貫。正走著,忽覺眼前一亮,忙站定看時,前麵是一排五間的屋子,燈光即在窗裡透出來的。再細瞧時,屋外走廊下正有一個黑影緊貼窗格,如在窺探裡麵,身材頗像鄭一貫。因燈光耀著眼,卻又斷不定是他。隻見那二人也住了步,對那黑影打量,忽然內中一人右手一揚,一件暗器直飛射過去。
“啊喲……撲咚!”那黑影正被暗器打倒在地。黃千鶴一想不好,鄭一貫休矣。卻待下去救護,隻見兩麵廊下跳出十幾個人來,一個個短衣窄袖,明晃晃刀槍在手,亮著火把,齊喊道:“快拿,快拿。”走近黑影身旁一照,卻喊道:“咦?奇了,這人是小李呀,怎麼會給暗器打死呢。快報大爺知道。”
這時在屋上的兩人已跳下地去,眾人喊道:“教師爺來哩。”
黃千鶴在屋上瞧得真切,知被飛鏢打死的並非鄭一貫,心下一寬。在火光下瞧那兩個教師,兀自埋怨著,一個瘦削臉、倒掛眼的說道:“可是哪,鬨出笑話來了。剛才都是眼花,哪有什麼外來的飛賊!大爺怪下來時,你我都不好看。”一個紫膛臉的聽他說這一套話,冷冷地答道:“大哥,算我夏一庭本領沒到家,讓我再投明師,後會有期。”說著頭也不回,竟自走了。
這裡眾人在窗格外,紛擾了一會兒,才見窗格呀的打開了,一個鼠眼猴腮的男子,披著衣服,在格裡麵探出半個身子來,眾人看見齊喊聲:“大爺。”
瘦削臉的教師卻搶上一步,說道:“這小李是夏教師用鏢打死的。”
那人憤然道:“敢是喝醉了。”
瘦削臉的教師道:“不是的。他在大爺這裡吃了晚飯出去,一定要到各處去巡查一會兒,到得後麵時,他卻放了一鏢,說是屋上有一條黑影,但是我卻沒見,教他不必無事生風,今日大爺新姨太進門,吉日良辰,不要鬨出笑話來。他還不服,定拉我上屋查看,把千裡火照給我看,說瓦畦移動了,顯見有人來過,我也隻得聽著,好像我不是行家,末後,忽說東院子上有人,即一路在屋上飛走過來。到這裡,就看見窗格外有個黑影緊貼著,他便取出鏢來要打,我看這黑影不像是外人,他哪裡肯聽,一揚手,一根鏢便飛了出來。經眾兄弟們一看,果然是自己人。夏教師見闖了禍,不敢再見大爺,這時想已走了。”
那鼠眼猴腮的人正要發話,隻聽屋子裡一個女子聲音嬌滴滴喊道:“大爺,仔細外麵有風。什麼大不了的事?半夜三更鬨個不休。”話還未了,便見那鼠眼猴腮的人背後露出個粉臉來。
那教師忙笑道:“原是半夜三更鬨得大爺和新姨太沒好生睡,都是我們的不是,還望姨太代我們在大爺跟前說個情哩。”說著又笑。
黃千鶴在屋上由暗處看得格外分明,這女的真是芸兒。不覺怒從心上起,他手裡本有一根鏢,便試了試,瞄準芸兒就要發出去。忽然背後伸過一條臂膊,把黃千鶴托鏢的那隻手拖住便跑。黃千鶴卻吃了一驚,一時又不知道是誰。隻覺此人身捷如猿,力大如牛,一隻手給他拖住,隻作不來主,直跟他跑至後麵一塊空地上,跳下止住腳。一看,原來此人正是鄭一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