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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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個執槍的小兵,見他手無兵器哪把他放在心上,隻欲挺刀相助。哪知一霎眼,三五個小兵都扔了長槍,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鄭一貫卻依然站在那裡。

官兵見傷了自己人,都挺著刀槍一擁而來。鄭一貫不慌不忙,隻把兩手向前一揚,便有十數個小兵躺下。後麵的官兵見狀,哪敢上前,掉轉身就跑,隊伍大亂,自相踐踏。帶兵的官兒騎在馬上,哪裡喝阻得住?身下的坐騎一受驚嚇,直跳起來。

那官覺心一慌,身不由主直跌下地,馬便潑剌剌地跑了。小兵逃得快,一會兒都跑了個乾淨。黃千鶴便挺刀將那官兒殺了。

劉一腳 道:“天黑將下來了,我們可分彆趕路罷,不能再多耽延,恐又生出麻煩來。”

鄭一貫道:“你上北,黃大哥往南,我卻須到關外走一遭,三人各一條路,未免掃興。”

黃千鶴道:“我與大哥初次相會,還沒談個三言兩語,倒又鬨著要分彆。”

劉一腳 道:“既這樣,且同到李家集住一夜,明天一早動身,你們要談要說,有一夜的工夫,諒也足了,官兵吃了這下虧,一時想也不敢怎樣。”

鄭一貫道:“很好,很好。”

黃千鶴在地上揀了把腰刀,三人一路走出城來。哪知城門早已關閉,倒有不少兵卒,各執刀槍守著。劉一腳 道:“省得麻煩了,我們上城牆跳過去罷。”鄭一貫、黃千鶴都道:“使得,使得。”三人便揀處僻靜所在,上得城牆,撲撲撲俱已跳下,跳過護城河,一路奔李家集而來。

李家集離中牟縣隻二十五裡,三人趕到時已初更了。小小的鎮上,不論商店、住家俱入睡鄉,哪裡去覓宿店?餓得肚子裡咕咕地叫。鄭一貫眼快,說道:“那麵屋子裡有火光射出來。裡麵的人想還沒睡,我們且去打門叫他們行個方便。”

劉一腳 、黃千鶴都道:“很好。”

三人便趕過去。就門縫裡一張,卻不見有人。鄭一貫便打著門喊道:“裡麵有人麼?我們是路過錯了宿頭,可否請你們行一下方便?”

鄭一貫喊了一會兒,隻不聽得裡麵有人答話。黃千鶴性急罵道:“這人家想必死絕了,這樣叫喚都沒有答應,我們且由屋上進去,看他們怎樣說罷。”便縱身上屋,鄭一貫、劉一腳 也跟將上來。竄過一重屋脊,跳落庭心,走進有火光的屋子裡,一瞧哪有什麼人影?

劉一腳 笑道:“真沒了人麼?”

鄭一貫道:“沒人也須找個人出來,好問他要東西來嚼吃。”

見上房虛掩著,鄭一貫推開一望,什麼也看不見,黃千鶴將燈移過來看時,三人俱吃了一驚。原來房裡卻有人高高吊在床柱上。鄭一貫搶上去把那人從繩環裡抱將下來,一摸胸口還在跳動,知未畢命,因將那人放倒在床。

再一細看,是個男子,鄭一貫將他四肢推動,不一會喉嚨口咕嚕一聲,嘴唇微微一動,悠悠地轉過一口氣來。

劉一腳 在旁道:“這人為甚要尋短見?真是太沒誌氣!”

黃千鶴道:“看他還可有救,要是我們遲一步來時,恐已離鬼門關不遠了。”

劉一腳 笑道:“你也不用說人,你今天不是從鬼門關退回來的?”

鄭一貫也笑了。

正說笑著,那男子漢出了一口大氣,睜開眼四麵一望,卻抖著說道:“這裡想必是陰曹地府,你們三位是哪一殿閻王爺所差?”

劉一腳 道:“呸!不要說鬼話了,誰是閻王差來的!”

那男子聽了似乎不明白,重又四麵一望,再瞧自己身上,忽然哭道:“這樣看來,我仍沒死啊!……活著有甚趣味呢?……”

鄭一貫道:“你這人倒也奇怪,為甚活得不耐煩,隻是要死,人家巴不得救了你性命,像反害了你。”

那男子哭道:“你們有所不知,我這人活得實在沒味,死倒反乾淨。”

劉一腳 氣道:“要死還不是容易得緊,你且把死的原因說給我們一聽,倘若應該死的,我們非但不阻攔你,還可叫你快些死,我朋友帶的是刀,隻須頸一勒,立刻就去見閻羅,你道好也不好?”

那男子歎道:“我的事有甚可說?說出來也不過遺醜於人。”

鄭一貫道:“說就說,不願說不必婆婆媽媽的,專說浮話,須知我們還餓著肚子咧!”

那男子驚道:“我也太糊塗了,這大半天還不知三位從哪裡來的?”我記得我上吊時,家裡並沒有第二個人。”

黃千鶴道:“這些且莫問,你隻將你死的原因說給我們聽。”

那男子卻待不說,看他們三人一個個雄赳赳的,且又帶著刀,橫豎遲早一死,有甚顏麵,還是說了罷。因道:“小子姓李,家裡有一些田地,父母因隻生我一個,非常鐘愛,不願教我作田舍郎,命我讀書,又恐鄉村上女子,不配做讀書人的妻室,所以托了許多人在縣城裡打聽,可有相當的閨女,代我做媒,打聽多時卻沒門當戶對的……”

黃千鶴不耐道:“誰耐煩聽你這些不相乾的話!”

那男子歎道:“話當從頭說起的啊。”鄭一貫道:“你說,你說。”

那男子接著說道:“一個月前,縣裡有個叫王媽的,她和我們常走動。她來說而今有一位姑娘,品貌都好,年紀也輕,因沒父母作主,要配個好丈夫,聘禮倒不大。我爹娘巴望得好久了,聽王媽說得好,便央她作伐,不到三五日就抬進門。哪知盤問下來,這姑娘並不是人家閨女,卻就是縣城黃家的丫鬟叫什麼芸兒的。”

劉一腳 聽到這句,對黃千鶴使了個眼色。

那男子像已恢複了精神,一骨碌坐起來說道:“諸位想是外鄉人,不知道這事。”

劉一腳 道:“你且說來。”

那男子道:“縣城裡的黃家,名聲素來怪難聽的。新近不多時又出了血案,說是侄兒調戲嬸子,一夜殺死四人,這芸兒逃得快,叫起左右鄰舍,凶手當場拿獲,縣太爺判了死罪,芸兒由官擇配,所以王媽來說謊,把她配給了我。

她一進門便不安分,我爹娘說她時,她也不分長幼,破口就罵,一賭氣出去整天,外麵說得不好聽,我勸她時,反罵我沒用懦夫,聽了爹娘的話來欺侮渾家,哭鬨不休。自她進了我家的門,一天也沒安寧過。我爹娘是有年紀的人,一氣便得了病,醫藥無效,三五天便逝世了。

可憐我又管她不住,她卻益發明目張膽的無法無天起來。這裡集上有個土棍,渾名叫雙頭蠍的,專在外麵為非作惡,奸淫良家婦女,我這渾家竟與他兜搭起來,非但不避我,且把奸夫引上門來。我忍不住說她幾句,她卻叫雙頭蠍帶了刀來嚇我,我卻隻好眼睜睜地望著他們,無可奈何。走外麵去時,人家指指戳戳,說是開眼烏龜。我氣極了,回家和她拚命,她卻冷笑道:‘一個人去死,不要和我糾纏,我卻有心愛的人丟不下哩。’

說畢,頭也不回,竟到雙頭蠍家裡去了。諸位請想,這種情形教我氣也不氣!一個人活在世上有甚趣味!思前想後還不如死了乾淨,因此便自尋短見,不想又被你們將我救下。但是,我總須一死,免得活著受氣,眼看人家嘲笑。”

說畢隻是垂頭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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