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非要殺了蘭航呢?假如你不殺他,其實……我也不是非要殺你不可的。”他看著女子的屍體喃喃自語,慢慢走到了桌子撕開了周萱的人皮麵具。
他早知道自己未必能抵抗天羅媚,所以叫周萱假扮自己擾亂幕雪心神,最後一舉格殺幕雪與此。可是周萱被解了攝魂,依舊隻是呆呆的靠在桌子上。
向問陽暗暗歎了一口氣,知道周萱對幕雪當做姐姐一般看待,如今知道真相難以接受罷了。銅壺更漏點點滴滴,一刻,一年,甚至百年的時光都似在這刹那流逝而過。
他忽然想起蘭航的臉,隻覺漫天星光都在這一刻黯然失色。
一件事情算是解決,但是向問陽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他甚至想要逃離少林寺這個讓他產生無數不愉快的地方。他與周萱看著幕雪的屍體被抬走,雖然方丈沒有責怪他私自放走周萱,但是他們二人的心裡都不好過。
周萱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她一個人不知道走到去哪裡了。向問陽雙手籠在袖子裡,他走到茶花身邊看著碧色的屍體被挖出來,又忍不住想起了蘭航。如果不是他發現了幕雪是凶手,那她到底要再殺害多少人才會罷手?
挖出來的坑被填回了泥土,人漸漸散去,向問陽一個人坐在地上,他麵對著泥土,感覺事情仿佛還沒有結束。
夕陽西下,周萱一個人回來了。此刻向問陽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心中有太多問題。
“事情都結束了,我也該走了。”此番前來,周萱隻是為了向向問陽道彆。
向問陽睜開眼,說:“周姑娘走好。”不溫不熱,他這個原本不懂悲傷的花花太保,心中竟然如麻淩亂。
“你這個淫賊,我們之間不會就這麼草草結束的。”周萱想要緩和氣氛,隻是她如向問陽一般惆悵,說出來的話也顯得蒼白。
“其實你心中也有疑問吧?”向問陽又重新閉上眼,他一直在思考幕雪的話,她的一言一行,她絕望之後帶著笑意的眼神。“普法大事武功造詣在這江湖之中或許已能拍到一二之位,豈是幕雪說能魅惑就能魅惑——她在隱瞞什麼吧?”
“既然她不想說,我們也沒有必要知道了。”周萱抱拳,道:“小女子告辭。”
向問陽沒有攔著她,周萱轉身,腳點地之時人已飛出老遠。
向問陽又想起了幕雪的話,既然是她引誘了普法,他又怎麼能有意識的打死碧色?如果這樣的媚術連像普法這樣六根清淨的武林高手都招架不住,那學會這個天羅媚的人,不就意味能把江山玩弄於鼓掌之中?
“既然已經都是過去的事了,蘭彌就彆再去追究了吧。”方丈雙手合什走到向問陽身邊,道:“既然是他們的恩怨,那就讓這些事都隨著他們的消失而消散吧。”
向問陽站起身,向方丈行禮,道:“方丈早就猜到了吧?”
“阿彌陀佛,幕施主心中有結,既然他們選擇了已這種方式結束,你就也彆再問下去了。”
看著方丈走遠,向問陽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道:“有什麼不好說的,不就是普法和幕雪有一腿嗎?”他這副模樣,儼然這幾日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風無故的搖曳,“嗦嗦”地聲音好像誰在哭泣。向問陽想起這裡才死過人,現在說這樣的風涼話好不晦氣,他連念幾個“阿彌陀佛”,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人恐懼的地方。
回到房間時,他還是不由地覺得有些空曠,甚至都能感覺到蘭航會在下一刻推開門叫他“蘭彌師弟”。他注視了門很久,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去睡覺。
經過這一件事之後,少林寺裡清靜了很多,沒有了鬼魂魅影也沒有絮絮叨叨吵個不停的周萱,大家的生活也算回到了正軌上。偶爾會有幾個人低聲議論幾句,但時間久了,也就作罷了。
蘭航離開之後,方丈找了另一個年長些的人來帶向問陽,順帶著,他也搬去和向問陽一起住。
這年長之人似有四十來歲,法號蘭惠。蘭惠平日裡已嚴格著稱,這少林寺上上下下就沒有人見他笑過——找他來帶向問陽,目的不言而喻。
這幾日向問陽也老實多了,每天天沒亮就會被蘭惠叫起做早課,二人除了睡覺的時候看不到彼此,幾乎眼裡已經“容不下”他人。為此向問陽也苦惱不已,也更加思念那個圓頭圓腦的蘭航。
這日蘭惠被派下山為寺院添置東西,向問陽像是剛從牢房裡放出來一般,蘭惠前腳走,他後腳就不見了人影。再看他,去了少林寺後山一個破舊房子裡,而歐陽修、歐陽冉、譚郝早已等他多時。
“我說,你這小子可算來了,這幾天我們燉雞燉鴨燉狗肉你都沒來,害的我們吃的好生無趣啊。”歐陽修用勺子攪拌著湯鍋,道:“今天燉上了牛肉你便來了,原來是嫌前幾日吃得不和胃口是麼?”
“彆提了。”向問陽挽起袖子,道:“蘭航走了之後主持換了一個蘭惠,他長得是尖嘴猴腮好不奸詐,每日盯著我像是我與他本就是一體般,若不是今日他下山,恐怕我要半個多月吃不到肉了。”
歐陽冉打開折扇,不緊不慢地閃著火,道:“我看三弟就是算著時間來的,我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半個時辰,想找個人換把手也找不到,這肉剛一好你就來——”
“哈哈,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向問陽想了想,脫下自己的外套丟在破屋外,道:“我們開席如何?”
“你這是為何?”歐陽冉見向問陽把外衣丟在泥地上,甚是不解。
“蘭惠鼻子比狗還要靈,如果給他聞到我一身肉喂的回去,搞不好下次連睡覺都要把我拴在身邊了。”向問陽一邊解釋,一邊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裡,已然沒有多日前的優雅。
“你這副模樣可彆給外人看見,不然要說我們江南四大才子沒見過世麵了。”譚郝與大家一同坐下,沒有動筷子,道:“這樣的東西,怎比得上素日裡的山珍海味?”
“要不你來做幾天和尚試試,隻怕到時候你——哈哈——”向問陽一個人笑了起來,他是想到了譚郝吃糠咽菜的樣子,隻是剩下三人不知道他這是在笑什麼,隻是賠笑。
“大哥與羅蘭現在怎麼樣了啊?”向問陽抽出時間問了一句。
“還能怎麼樣?你大哥懷抱五人,自是瀟灑自在,哪像你為了一個賭約把自己搞到這般田地。”歐陽修笑。
“唉唉唉,說好了不許再笑我了,你們怎麼還沒笑夠啊?”向問陽氣憤地夾了好幾塊牛肉在碗裡,道:“我這是在關心大哥,怕他體力不支。”
“三弟關心的是。”歐陽冉道:“不過我們各三兒也沒有笑話你,不然你這光禿禿的腦袋,可夠我們笑上幾個月了。”
“其實我一直想問,三哥你……你到冬天冷不冷,要不要我做一頂帽子給你。”譚郝補充道。
三個強忍笑意,故作鎮定地望著向問陽。
向問陽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帽子可以有,彆是綠色就行——許久不近女色,都不記得女人長什麼樣了。”
“我看你還是彆想女人了,你先想想過幾天的考核你該怎麼辦吧,萬一你在頭上留下了個戒疤,回頭頭發長起來也不會好看啊。”歐陽冉道。
向問陽一拍腦袋,他差點忘了再有幾天他就要接受主持的考驗,於是他在心中咒罵:這該死的彭蜀怎麼還不走?
不走,他又要如何脫身?
吃完牛肉,向問陽撿起地上的衣服,道:“我先走一步,估摸著蘭惠也該回來了,再不走的話,我今晚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歐陽修向他擺擺手,道:“我還從沒見過你怕過誰,怎麼進到少林寺人就學乖了呢?”他用筷子攪了攪已經隻剩牛肉湯的鍋子,道:“也罷,蘭彌師父走好。”
向問陽披上外衣瀟灑離開,他一直認為,自己這不叫怕,這是為了維護少林寺的形象而做的無奈之舉。雖然這少林的形象早已被他毀得不剩多少了。
剛回到少林,他就看到一位美豔女子在十幾號人的陪同下來到少林燒香拜佛。女子生得清秀可人,她身著金色薄紗,胳膊若隱若現,這樣嫩滑的肌膚撓的向問陽心裡直癢癢——這是何方神聖,他怎麼早沒有發現?
女子跪在佛前虔誠祈禱,她周圍的人站在大殿外麵,隻有一個小丫鬟跟著進去,跪在她的身邊,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蘭彌。”一聲來自死亡的呼喚嚇得向問陽出了一身冷汗。
“蘭惠……蘭惠師兄……”每次在叫蘭惠師兄的時候向問陽都會感到糾結,明明都快長白發了,還霸者個“師兄”的頭銜顯年輕,叫起來就不爽。
“蘭彌,今天的水提了嗎?”蘭惠站在向問陽身後,麵無表情,道:“還有柴劈了嗎?”
向問陽舒了一口氣,還好蘭惠問的隻是這樣的小事,雖然他沒做,但是也好糊弄過去。
向問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了沒有,蘭惠這次非但沒有責備,反而笑著說:“你雖然平日裡嬉皮笑臉,但人還算誠實——主持要我出一次遠門,這段時間你就好好聽彆的師兄的話,彆給人家惹麻煩。”
雖然向問陽口裡說著千般不舍萬般傷感,但是心裡早就樂開了花,這蘭惠一走,他總算能有幾天舒服日子過了。
他戀戀不舍得準備再看方才的女子一眼,卻不料她已經離開。不過這難不倒風流才子向問陽,既然他已經鎖定了目標,那這位美人已經算是她的囊中之物,得不得到隻是時間的問題。
當然,此時他忘記了琳墨雪事件對他的打擊和他要“維護”的少林寺的清譽。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