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昔情現兮杯不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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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下午,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雪末,王恒笙抱著赤羽琴在醉凰樓後院的一個亭子內找到了琉影,她正對著桌子上燙著酒的小火爐怔怔出神。瘦弱的身體縮在寬大的狐裘裡,臉頰上泛著病態的潮紅,右眼下側的淚痣清晰可見。她雖然麵帶悲色,卻和記憶中的麵容一模一樣。

“漣羽?”王恒笙按捺住心中的歡喜,小心翼翼地開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驚擾到了她。

琉影抬起頭,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恒笙。”

“真的是你!”王恒笙跑上前去,一下子握住琉影的手,朗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還活著!哈哈,果然沒讓本公子失望!”

琉影抽回自己的手,無力地笑了笑。

“漣羽,你可知道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王恒笙收起笑容,目光溫柔地落在琉影臉上。

“嗯…”琉影輕輕答應著,在青瓷酒杯中斟滿了酒,淡淡的酒香在指間縈繞。

“五年前林家東窗事發後,聖上有令,男子不論老少一律論斬,女子全部變賣為奴。我很擔心你的安危,我怕你受到欺負,我想去救你!但當時林府所有人都有重兵看守,我無計可施,隻能苦苦懇求父親讓我去負責清點即將流放的女眷。我心裡想著或許這樣我能幫你逃出去,而不會淪落為他人的玩物。”

“可是……可是天牢內所有的女眷都在,唯獨你不在!我擔心你是不是被誤殺了!我派了好人去找你的屍體,找了整整一個晝夜,林府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那時我就想,你是不是已經逃了出去。”

“回到府後我瞞著父親找人畫了你的畫像,讓幾個信得過的心腹帶著畫像暗地裡去尋找你。我相信,隻要你還活著就一定會找到你!一年找不到就兩年!兩年找不到就三年!我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為止!”

琉影低著頭望著杯裡清冽的酒水,聽著對麵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些陳年往事,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放佛那人說的事與自己毫無關係。

“我們找了五年,五年內我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直到一月前,我的一個心腹從建康回到洛陽,他跟我說建康有位叫琉影的琴伎,跟畫中女子的容貌非常相像!你不知道我聽了有多高興,恰逢江南雪災,我就借著視察災情的名目出來找你了!”

王恒笙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邊說邊飲,不多時,就有了微醺之態。

“但你倒好!死活不肯出來見我,好不容易出來了,還裝成個醜八怪來嚇唬我!哈哈,要不是本公子夠聰明,發現了你左耳上的傷痕,還真的被你騙過去了!”

琉影端酒的手一緊,心中一陣恍惚。四歲那年,恒笙來府裡做客,不小心撕裂了月蘿給自己做的布娃娃。那個布娃娃對年幼的她來說可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她抱著壞掉的布娃娃哭喊著:“你這個大壞蛋!你還我娃娃!嗚……嗚嗚……”

“不就是一個破娃娃嘛,我家裡有十個!個個都比你這漂亮!”年幼的王恒笙抱著手,看著哭哭啼啼的女孩,不屑道。

女孩哭著撲了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等到大人將兩人拉開時,王恒笙被漣羽抓破了臉,而漣羽的左耳朵被恒笙咬得鮮血淋淋,並從此留下了疤痕。

嗬,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快忘記了。那時的她還是個任性,喜歡胡攪蠻纏的孩子呢。

琉影衝王恒笙虛弱地笑了笑,那麼久的往事,他竟還記得……

“漣羽,你和我回去吧。”王恒笙忽然緊緊握住了琉影冰冷的手,目光誠懇地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回哪去?洛陽嗎?”琉影抽回自己的手,搖了揺頭,“不!我回不去了!”

“能回得去!”王恒笙緊緊盯著琉影,急切道,“你不用擔心被人發現!當年我沒有在天牢裡找到你,就用一個死囚冒充了你!沒有人會知道你的身份。”忽而,王恒笙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光漸漸黯淡下來,“還是說……你在怪我當年沒能及時找到你……”

琉影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有怪你。當年你爹帶人查抄林家,我也沒有怪他,因為我知道我爹謀亂是事實,我誰都不怪。”

“那你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恒笙你知道麼?阿遠死了,月蘿也死了,我親眼看到阿遠死在我的麵前,被那個人一劍刺死……”,琉影緊緊閉著眼,苦澀的淚水不斷流進嘴裡,“阿遠他連我爹做了什麼都不知道,他又有什麼罪?!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啊?!”

“……”

“恒笙,謝謝你說要保護我,但……你回去吧,再也不要來建康了,你要找的林漣羽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琉影。”

王恒笙垂下眼瞼,麵色落寞,他抓起桌上的酒壺連飲數杯才放下。再次抬頭時,他看著琉影強忍悲痛但又格外堅定的雙眼,咧著嘴笑道:“嗬,你還和小時候一樣任性,害得本公子白高興一場!不過我此次來建康就是確定你還活著,知道你沒事就好!我也知道你留在建康肯定有你不得不去做的事,我說再多也沒用!”頓了頓,他接著說道:“這把赤羽琴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林家被抄後我從一個樂器商手裡買下了它,現在交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琉影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王恒笙揮揮手打斷:“昨天收到聖上急召,我明天必須先回洛陽一趟!”他看著琉影,目光溫柔,神色堅定,“但是我堅信我們一定還會再見,不管你是林漣羽也好,是琉影也好,我們的緣分都不會淺薄至此!哈哈!”

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開你……

不知不覺間暮色降臨,雪花也漸漸大了起來,琉影吩咐侍女重新燙了一壺酒,亭子裡的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次日清晨,王恒笙向琉影告彆後,去了趟落梅山莊。一來是因為靖西侯乃一方諸侯,雖與相國府沒有深厚的交情,但畢竟有功於社稷,父親也再三叮囑自己禮數不可忘,走前要去向他辭個行,另外他也有些話要與梅二公子說。

落梅山莊的主廳內,戰功顯赫的靖西侯端坐在太師椅上,雖然年過半百,兩鬢華發早生,但依然目露殺伐之氣,眉目間更是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度。他的左下方坐著錦衣玉帶,烏簪翠佩的梅舒,看到王恒笙進來,起身向他點了點頭。而梅蕭夏的右下方也坐著一位年輕的男子,他麵容俊朗,衣著華貴,臉上帶著一絲邪氣,此時正神色傲慢的看著王恒笙,嘴角彎著輕蔑的弧度。

王恒笙規規矩矩地向梅蕭夏行了個禮,恭敬道:“今日晚輩特意來向侯爺辭行。說來有愧,晚輩雖來建康多日,但因公務繁忙,一直沒能向侯爺請教為官之道,實屬晚輩之憾。他日晚輩定然恭恭敬敬登門拜訪,還望侯爺不吝賜教。”

“嗬嗬…”梅蕭夏捋了捋花白的短須,笑道:“你這孩子年紀輕輕,做事倒是坦蕩磊落。老夫一介武夫,哪懂什麼為官之道。”

“侯爺謬讚。家父多次告誡晚輩,侯爺於社稷之功,非東海之水,南山之石可以比擬。它日定要請侯爺指點一二。”

“王相國言重了,嗬嗬…”梅蕭夏示意王恒笙坐下,臉上的笑容慈祥,隱約中還透著一絲威嚴,“說來還是老夫招待不周,上次你來山莊時,老夫身體不適,隻好讓舒兒作陪,不知舒兒招待的好是不好?”

“當然是好!”王恒笙正欲回話,忽然聽到一句譏誚的聲音,“要是不好的話他還會來我們這小山莊嗎?!”

王恒笙尋著聲音看去,對麵的那位年輕男子正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著自己,可是話卻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何況二弟一向喜歡溜須拍馬,王侍郎又何等顯貴,二弟肯定是把王侍郎照顧的舒舒服服的!”

王恒笙聽聞,不禁皺了皺眉。而一旁的梅舒,神情平靜的端起來桌上的茶,似乎沒有聽到剛才的話。

“哎,我說二弟,你到是說說你帶王侍郎去哪裡風流去了?是聚寶賭坊還是萬翠樓啊?”年輕男子見梅舒不說話,目露慍色,繼續出言諷刺。

梅舒輕輕吹了吹茶葉,沒有搭理他。

“梅延!”年輕男子還準備說什麼,被梅蕭夏喝斷,“王侍郎麵前你說的什麼東西!儘胡說八道!”

梅延立馬噤聲,心有不甘地瞪了梅舒一眼。

王恒笙見狀,心中對年輕男子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他看了看梅舒,隻見他依然曼斯條理地喝著茶,臉上波瀾不驚。

嗬,看來這落梅山莊也不太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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