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坤領人前來營救,完全在朱沁和黃明秋的意料之中。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完全出乎了兩人的意料之外,至少完全出乎了朱沁的意料。劉坤懲辦了張懷與李素心的同時,也對張懷言稱的通敵賣國案進行了重新審理,其結果不言而喻,朱沁與黃明秋都宣布無罪釋放,縣尉王和也官複原職。不過,審理結果上報郡守審批後又發生了些變化,王和頂了張懷的缺,當上了縣令,朱沁也因為發明打穀機的緣故,被任命為工部設在望江縣的作坊內擔任打穀機製造監事一職。
很明顯這都是黃明秋暗中使力的結果,儘管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可是朱沁依舊是滿心的不願意。待回到李家莊,正欲行緩兵之計,賴著不上任的時候,卻發現黃明秋和十三叔公似乎已經串通好了,竟然為李家莊的孩童重新聘請了一位教書先生,斷了自己的後路。
朱沁感覺頗為惱火,去找十三叔公理論,可是十三叔公卻是滿臉笑意,和朱沁大談一些空泛的大道理,朱沁執拗之不過,隻得勉強答應即日便去赴任。
在鄉鄰的熱情歡送下,朱沁戀戀不舍地踏上了去縣城的管道,從此踏上了一條不一樣的人生之路。
一路車馬顛簸,朱沁在晌午時分才趕到了掛著金字招牌的嘉興製造坊。
眼前的嘉興作坊占地麵積並不大,建築布局也很簡單,一條小徑從前大門延伸直到後牆,旁邊稀稀拉拉地栽了幾棵鬆樹,枝椏茂密,兩旁則是幾排年久失修、破敗不堪的房屋,不時傳出一陣鐵器撞擊的“叮當”聲,這一切與富麗堂皇的縣衙相比寒磣了太多太多。可是,正是這樣一個落敗的地方,每年向邊疆輸送了大批軍械,為捍衛申國的穩定與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管事崔成早就得知了朱沁今天要來報道的消息,一大早便趕來作坊辦事廳,專心等待朱沁這位傳奇人物的出現。過了半日,聞聽手下稟報朱沁到來,便忙不迭地跑了出來,待見到朱沁與其閒聊幾句之後,卻微微有些失望。
崔成原本以為年紀輕輕,滿身書卷氣的朱沁是來此鍍金,尋找升官墊腳石的官宦子弟,自己也好趁此機會巴結一番以便早日脫離這個苦海。可當與朱沁閒聊幾句之後,卻發現眼前這個年經人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差上很多很多,因為朱沁壓根兒沒有絲毫的背景,所以崔成一顆火熱的心頓時便涼了半截。
又過了片刻見朱沁也絲毫沒有給自己塞好處的意思,崔成有些惱怒了,也不再理會朱沁,找到負責後勤的執事把朱沁交予他,草草交待了兩句,便急急忙忙地開了。
留下的那名執事見朱沁年輕,麵相不凡,不由生出幾份好感。看著朱沁微微一笑道:“小哥想必就是來此負責廣造打穀機的朱監事吧?”
朱沁點頭道:“不知大哥貴姓,以後就有勞大哥多多關照了。”
“敝人馬旋。”他應了一句,走到了朱沁身前說道:“朱老弟跟我來吧,你風塵仆仆趕來,老哥先給你安排個住處,好好歇息兩天再說。”
“那就有勞馬大哥了。”朱沁應了一句便緊跟在馬旋身後。
兩人說邊聊,片刻之間便來到了一排矮小的房屋前。馬旋左右瞧了瞧給朱沁選了間比較寬敞的房間,一把推開門,“朱老弟,以後你就住這裡了。”
走進房門隻聞一股黴味兒迎麵撲來,再朝四周一看,房間雖算寬敞,卻是牆徒四壁,僅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牆角早已掛滿了蛛網,用手一撫桌椅上更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很顯然,這房間是久未住人了。
朱沁趕忙把紙窗推開,一股清風吹進來,這才好受了點。
馬旋歉笑道:“這屋子以前是管事大人住的,兩年前便搬到東院新修的獨院裡去了,所以這裡就一直空著沒人住。就先將就將就吧,反正你也在這鬼地方呆不了多久。”
馬旋說完才發現自己漏嘴了,於是急走出房間尋找整理房間的工具以掩飾心虛。朱沁滿心牽掛著怎麼整理房間,倒也沒有對馬旋所言上心。
小小一會兒馬旋便回來了,然後開始幫助朱沁整理房間。灑水掃地,抹桌擦椅,整理床鋪,一乾瑣事兩人忙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算完工。
自己的住房總算有個了樣子,朱沁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這一笑便動了氣,肚子也跟著“咕咕”地叫了起來。這聲音雖然輕微,卻沒有逃過馬旋的尖耳,馬旋這才想起朱沁還沒吃飯的事情,拉起朱沁邊往門外走,邊走邊豪爽地說道:“朱老弟初來咋到肯定還沒有吃飯的吧哥哥今天請客,算是給你接風怎麼樣?”
想到懷中還有在李家莊鄉鄰熱心資助的盤纏,朱沁有恃無恐地點了點頭,緊跟著馬旋走進了一家名為醉仙的酒樓。點了幾盤小菜,兩人邊吃邊聊。水酒做媒,兩人竟然有了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就連說話也沒有先前那般拘謹了。
席間,馬旋一個勁地勸說朱沁要小心,搞得朱沁好生納悶。朱沁接連給馬旋敬了好幾杯,才探出了些口風。
才來半天不到,就已經得罪了管事大人,朱沁感覺有些鬱悶,當然也有些不信。喝酒的興致也漸漸地淡了,強顏裝笑又和馬旋喝了兩杯,這才付罷酒資,朝作坊的方向走去。
回到作坊,朱沁變漸漸變得寡言起來,可是馬旋依舊是滿臉平靜,掛著親和的笑容,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經過鑄劍房、鑄箭房、鎧甲房等場地,馬旋把朱沁領進一間小屋,一把推開虛掩的門房朝裡指了指,親昵的拍著朱沁肩膀道:“朱老弟,這裡就是你負責的打穀機房了。”
朱沁點了點頭,慢慢朝內走去,四周打量了起來。外牆旁邊擺了個工具架,上麵淩亂地放著幾把鋸子和錘子之類的東西,裡側的一角則堆滿了木板、鐵條,一鋸一錘正歪歪斜斜的躺在旁邊,房屋的正中央正放著一台貌似打穀機的物體,仔細一看,不難發現那正是一台仿製失敗的打穀機。朱沁明知故問道:“馬大哥,這裡可曾仿造過打穀機?”
“正是,正是!”馬旋連連點頭,看著身前那台怪模怪樣地打穀機,忍不住歎氣道:“可惜都失敗了,看樣子這製造打穀機的差事非朱老弟不可了。”
朱沁微微一笑,心下亮堂,還沒有弄清打穀機的原理就貿然仿造哪有不失敗的道理,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從眼前這台尚未成型的打穀機上看得出,仿造之人的木工手藝著實不錯。
“仿造之人手藝高超,隻是尚未了解打穀機的原理而已。”朱沁毫不吝嗇的讚美,隨即問道:“不知此人姓什名誰,可否願意與我同造打穀機?”
“姓魯名德修,據說此人乃魯班第二百零三代傳人,手藝自然差不了。不過,你就彆指望他了,就算他有心助你一臂之力,管事大人也不會答應的。”馬旋探出個腦袋往門外瞧了瞧,見四下無人,才低聲說道:“老哥方才不是和你說過,管事大人要為難於你嗎?“
“有勞馬大哥提醒了。“朱沁還是想不明白,初來咋到的怎麼就得罪管事大人了呢?
“朱老弟,你就好自為之吧,老哥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馬旋輕輕拍了拍朱沁肩頭,頗有些愛莫能助之意,眼見朱沁已經安置妥當便請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