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疏聽了王白的讚賞,更是會心和風荷一笑。風荷製的菊花茶,滋味卻是好。墨疏的心裡就有些驕傲,因對王白笑道:“王兄請坐。”王白聽了,也就坐了下來。
風荷在一旁為王白介紹起這些菊花點心。王白聽了,就點著頭微微一笑。風荷為王白斟了酒,坐在墨疏下首,淡淡笑道:“王公子且再品一品這菊花酒。”王白心裡高興,聽了風荷的話,更是仰著脖子一飲而儘。
風荷在這韓府,學會釀製菊花酒,說來時間也不長,但釀酒的技藝卻又比紅色高超了許多。奇異釀的菊花酒香而醇厚,喝入肚中,又帶了點溫綿的力度。品著覺得醉,其實根本又不醉,醉的隻是興意。王白喝了幾口之後,便忘了情,對著風荷微微一笑道:“嫂夫人,這菊花酒果然好。”
風荷就笑:“王公子若覺得好,那就請再喝數杯。”王白就道:“酒雖好,但到底不要貪杯。我且略喝幾口,再細細品你的做的點心,也算是一樁雅事了。”聽了王白這樣一說,風荷便對墨疏笑道:“墨疏,你怎麼不陪王公子喝酒?王公子不是你的結拜兄弟嗎?”
墨疏見了,就對著風荷微微一笑,方道:“你想說的,正是我想說的。”王白見他夫妻二人款款生情的,就笑道:“你們不如一起陪我喝酒吃點心。”因天氣也不冷,在墨疏還未回來時,風荷為讓這屋子透透氣兒,卻是叫彩雲彩霞兩個,將一邊的軒窗半開。彼時,這窗外有花香氣襲進屋內,屋內有花香氣氤氳屋外,這連綿不斷的花香,一直浸潤著整個屋子,隻讓王白覺得身心說不出的舒暢。
一霎時之間,王白便將出宮時的煩惱,統統丟在了腦後。王白便對墨疏和風荷二人道:“柳兄,嫂夫人,你們可會作詩?”
墨疏聽了,就看了風荷一眼,喝了一口茶,方道:“怎麼?王兄心裡已經起了詩意了麼?”王白聽了這話,卻不回答墨疏的,隻是問風荷:“嫂夫人可會作詩?”王白隻覺得:白風荷這樣的女子,若腹中再有些詩華的話,那邊真正就是完人了。
風荷就笑:“王兄,作詩我自然是會的。但要說怎樣好,卻也不能。”
她這樣一說,隻叫王白聽得心裡更高興了。因就對墨疏道:“會就行。這會子,我卻是想作詩。柳兄,嫂夫人,咱們以猜拳為樂,這勝的人,說上聯。這敗了的人,且就說下聯對上。二位以為如何?”
墨疏聽了,就笑:“隻要王兄高興。”
王白聽了這話,心裡果然就認真起來了。因對墨疏笑了一笑,鼻中聞著幽香,口裡慢慢來了一句:“花開不並百花叢。”風荷聽了,就淡淡一笑,想了一想,也就在後頭接道:“獨立疏籬趣味濃。”
墨疏聽了,便看了看風荷,微微一笑。風荷作詩喜簡樸天然,不事雕飾。果然,王白聽了,就讚:“好詩!這一句‘獨立疏籬趣味濃’,卻是叫底下續的人好接。我這裡已經有了。”王白就淡淡道:“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墮北風中。”風荷聽了這下片,便微微蹙了眉頭,對王白道:“王公子,這樣續,是不是顯得點悲?”
王白就道:“嫂夫人,我隻是一時的有感而發。其實這心境依舊是豁達。”墨疏聽了這話,更是在一旁陷入沉思。王白說完,便又與墨疏劃拳。這一回頭,卻是王白落了下風。墨疏見了,就笑:“輪到我作了。且容我想一想。”
墨疏緩緩看著窗外的花枝,口裡吟道:“寒花已開儘,菊蕊獨盈枝。”
王白聽了,想也未想,接口就道:“舊摘人頻異,輕香酒暫隨。”風荷聽了,因心裡喜歡愛惜,口裡就忍不住道:“這詩作的好,續的也好。”因又輕輕吟了一遍。
王白就道:“嫂夫人,該到你了。”風荷就問:這一回合,可要猜拳?“王白就道:“且就玩石頭剪子布吧。”風荷聽了這個,不禁一笑,因點頭道:“好。”王白故意退讓,隻讓風荷贏了。風荷想了想,方道:“階蘭凝曙霜,岸菊照晨光。”風荷念完了,便看著墨疏,她想聽墨疏如何續這首五言。墨疏收到風荷的信息,心裡會意,輕鬆就接道:“露濃晞晚笑,風勁淺殘香。”墨疏吟完了,便看著王白。王白就對風荷笑道:“嫂夫人,這不是咱們兩個聯麼?似乎柳兄不該加入進來。”王白故意這樣說。
墨疏就笑:“我聽了,卻是情不自禁了。我知道我壞了規矩。該罰。”墨疏說著,就拿起酒杯喝了一杯菊花酒。風荷見了,就笑:“王公子,還請往下續。”王白就道:“你且容我想想。這五言的律詩,聽著是簡單,但其實隻比七言的要難接上。”
風荷聽了這話,便知她他是個中內行,因就對他笑道:“王公子說的是。”王白就站了起來,口裡緩緩道:“細葉凋輕翠,圓花飛碎黃。”王白說完了,就對著風荷笑道:“嫂夫人,我這兩句可還使得?”風荷已將此詩在心裡回味了幾遍,聽了王白的話,就笑:“果然極好,真正是極好。一個凋字,一個飛字,卻是道出了菊花的零落,隻叫人不想再聽的。”想想,風荷又道:“隻是聽王公子作詩,言辭和意境之間,總不免帶了蕭索。常言道,詩為心聲,莫非,王公子心裡有什麼解不開的煩憂之事?”王白聽了風荷這話,心裡暗自吃驚。因就緩緩解釋道:“柳兄,嫂夫人,我也不知怎地,心裡就念出這兩句。這基調卻是低沉了一些。不過,頷聯略低沉一點,也不算什麼,隻要尾聯能收好,這基調依舊昂揚。
墨疏聽了,也就問風荷:“風荷,這尾聯是你續還是我續?”
風荷就笑:“墨疏,不如你續吧。我心裡擬的尾聯,隻怕也有些低沉之氣。”墨疏聽了,也就說道:“好。我的心裡,這會子也已經有了。”墨疏就把酒看著窗外的秋色,口裡吟唱:“還持今歲色,複結後年芳。”
聽了這兩句,王白忍不住喝道:“好,果然是這一句好,老練雄厚,又極有胸懷和涵養之氣。”墨疏心裡對這句也滿意,聽了王白讚賞之言,也微微一笑。
當下三人儘樂,於是繼續喝酒吃點心。不經意之間,可就月掛中天了。王白的酒量極好,喝了許多的菊花酒,卻是一點未醉。墨疏看著夜色深沉,就關心問道:“王兄,夜已深,不如就安歇在我這裡吧,待明日再出去。”
豈料,王白聽了這話,隻是搖頭說道:“不,到底我還是要出去。”王白知道,雖然自己白天裡囑咐了那兩個隨從。但今兒個晚上,隻要他沒回到客棧就宿,他這兩個不知好歹的隨從,一定會過來將韓府給掀翻了的。想起這個,王白就頭疼。因覺自己出宮時沒有換人跟隨。
隻是,王白對著墨疏,還是著意隱瞞身份。見王白堅持,墨疏見了,想了一想,也就不苦苦挽留了,因吩咐風荷道:“你且命人從清風館至府門一路,將燈籠高高掛著。我擔心這地上會有什麼東西,磕絆了王兄。”風荷知道墨疏待客的誠意,因就出了廂房去囑咐。小廝們聽了令,果然即刻就去做。
一會兒,這府裡各處都是雪亮的一片。翠碧院的秦氏見了,更是在房中罵罵咧咧了幾句。因就要劉嬸兒過來,說要將二少爺給叫過來。豈料,劉嬸兒又過來回,說是二少爺晌午時分出去的,這會子依舊沒回來。秦氏聽了,心裡更是氣悶。
清風館裡裡外外既敞亮一片,這附近住著的含香自然是看見了。她走出屋子,悶悶地對金環道:“今兒個晚上,竟是怎麼回事?清風館裡怎麼這樣不安靜?”金環聽了,就道:“既如此,那二奶奶您不如就過去看看?這幾日,大少奶奶對您的態度,不也有點鬆動了麼?”
金環聽了,就道:“夜深了,我還真的懶得過去。過去了,隻是麵和心不和的,真正我的心也累。”金環聽了這話,還是蠱惑道:“二奶奶果然不去?”含香就道:“你看他們那頭雪洞似的一片,課件他們是在招待什麼客人。我聽茯兒說,今兒個一下午,白風荷帶著兩個丫頭,搬了好些菊花,就徑直進了廚房,主仆三個,也不知在廚房裡忙碌什麼。”
金環聽了,想了一想,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過去打聽一下。”含香見了,就囑咐:“你要去就去,隻好歹不要讓他們知道。再則,你不是被大少爺下了令子的麼,以後若無什麼緊要的事,不得再去清風館的,你怎麼忘了?”金環聽了,就道:“我隻管小心一些就是。對付那幾個小廝,我還是有辦法的。”金環就道:“我這裡還有好多地方要仰仗你呢。你好歹與我小心。”金環方道:“二奶奶隻管放心,我自有我的辦法。”
一時,金環果然就上了廊子。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金環也就鬼鬼祟祟地過來了。含香見了,迫不及待就問:“金環,你都打聽到什麼了?”
金環聽了,反歎道:“二奶奶,原來今兒個晚上,大少爺請了一位客人,來清風館裡喝酒呢!真正也是奇怪了,想來,大少爺帶著這位客人來府裡,那幾個看門的小廝,看家的護衛果然也是知道的。如何就不透出口風來呢?”
含香聽了,就道:“這自然是大少爺吩咐下去的,又有什麼奇怪的?”含香心想:姐夫請客人進來,隻叫姐姐作陪,完全將自己視作無物,一想到此,她的心裡更是怨恨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