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聽了,就歎:“含香,你起來吧。這不是我信不信你。實在是你以前行的事兒,傷透了我的心!”想起之前在家裡,秋氏和含香隻將自己當丫鬟使喚,想起含香在韓府背地裡對自己行的那些,風荷對她實在是失望透頂了。
不想,今日含香過了來,決意要將風荷拿下了的。她聽了風荷這話,二話不說,即刻就道:“姐姐,我知道從前的事兒,是我不對。但今日我到底了悟了。我知道,我若再不回頭,果然就是往那邪路上走了。”
風荷聽了這話,不免就問她:“含香,你說的——果然都是真心的?”
含香見風荷神色有變,趕緊就道:“姐姐,我說的話,自然都是真心的。如何不真心?”風荷聽了,便歎了一歎,方道:“你若果然能改,我自然給你機會。隻是,今天你這話,我且就聽一聽,到底還要看你的以後。”
含香一聽,便知事情有了點盼頭了,因就收斂了道:“姐姐,你若不信,隻管往後看。我若還是和從前一樣不長進,你大可不必再理會我,隻當我就是死了的。可若我果然改了,你可也要拉扯拉扯我。其實我也不是一無是處的人,我跟了乾娘,也學會了打算盤,也會記些賬,也能在旁當你的膀臂。你信外人,當然不如信我的強,我到底是你的妹妹。”含香立在那裡,越發囉嗦了。
風荷聽了,隻是不動聲色道:“你的話,我這裡先記住了。這說得再好,總還要看行動。好了,這會子我也有點事,你沒事的話,不如就先走了吧。”
含香聽了這話,更是說道:“姐姐,你若是忙不過來了,但凡有什麼,隻管叫我一聲。”
“你不必這樣殷勤。真正你冷不丁這樣,我心裡還不習慣呢!”風荷說著,也站了起來。含香知道自己若再表白,隻怕惹風荷煩躁,不如現在見好就收。含香也就順坡下驢道:“姐姐,那我就不擾你了,我這裡就先走了!”含香出了屋子,見了彩雲和彩霞兩個,就又舔著臉笑道:“彩雲,彩霞,我姐姐說了,往後呀,叫我多來這裡走動,有時候,我無意對你們說了什麼,你們兩個可不要放在心上呀!”
彩雲和彩霞見了,便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含香,口裡齊齊說道:“春二奶奶,您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我們總是如常伺候著。”
含香聽了,想了一想,也不說話了,隻是大步出了去。彩雲和彩霞看著含香的影子,彩雲就道:“彩霞,你說,春二奶奶變化得這樣快,到底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
彩霞聽了,就反問她:“彩雲,你認為呢?”
彩雲就道:“依我看,她今日和昨夜大不一樣,一定是心裡有所圖。我才不信,她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真的能改了性子了呢?我隻擔心,咱們的大少奶奶不要上了她才好!”
彩霞聽了,想了一想,就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個,你且放心!究竟咱們大少奶奶還不是這樣糊塗!”
“真的麼?可我還是擔心!到底春二奶奶是咱們大少奶奶的妹妹!”
二人正說著,風荷也就出來了。“彩雲,彩霞,你們沒有事的話,且隨我去管家那裡一趟!”風荷的手中,拿著賬本和算盤。彩雲和彩霞見了,趕緊接過。
“大少奶奶,今天你還要和管家對賬麼?”彩雲笑問。
風荷聽了,就點了點頭,對彩雲道:“我知道你到了那裡坐不住,但你是我的丫頭,好歹隻能這麼著。這賬本也隻有你兩個拿了,我才放心。”主仆三人說著,也就慢慢往管家那裡去。
風荷和彩雲彩霞行走至前方的竹林中,就見竹林的儘頭,緩緩走來一人。“大嫂,你這是要往哪裡去?”這走來的人,卻是墨朗。這幾日,墨朗的師父靜虛總是行蹤不定,墨朗去惠山找了幾次,也未能見到師父的蹤影。風荷見了墨朗,就笑:“我要去管家那裡。你這是才回來麼?”風荷看著墨朗行色匆匆的樣子,就又問。
墨朗聽了,就點頭。想了一想,墨朗便問:“大嫂,這幾日我大哥待你還好吧?”這是墨朗心裡最想問的。因含香 到底是大哥墨疏的人了,墨朗擔心這舊人不及新人,擔心墨疏怠慢了風荷,疏忽了風荷的感受,因此關切問道。
風荷聽了,心裡完全明白墨朗的意思。這個小叔,從來都是真心關心她的。這世上關心她的人並不多,除了柳墨疏外,韓墨朗也算一個。這對她好的人,她都表示感激。
因此,風荷著意要使墨朗放心,口裡就道:“墨朗,你大哥當然對我好,我們到底是經過患難的夫妻。”墨朗聽了這話,深深歎了一歎,又想了一想,方對風荷道:“大嫂,你說這話,是著意要安慰我麼?我想聽的,是你的肺腑之言。”風荷聽了,也就認真對墨朗道:“墨朗,我和你說的,自然都是肺腑之言。我見了你,為什麼要說假話呢?”
墨朗就問:“果然就是這樣?”
“果然便是這樣。”風荷想想,又道,“墨朗,你大哥是重情義之人,他對我不會薄情寡義的。若他果然這樣,那我也現在也早不在他身邊了。我白風荷到底也是一個有血性有骨氣的女子。”
墨朗聽了這話,心裡寬慰不少,因對風荷道:“大嫂,你隻管安心呆在府裡。若大哥或是含香果然有什麼不妥,我韓墨朗知道了,即刻就會提著劍來助你一臂之力!”
風荷聽了,就笑:“墨朗,你這話,我記住了!但事情又哪裡會這樣!墨疏將含香接進韓府,其中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想你以後也會明白的!”墨朗聽了這話,自然就要細問。風荷在此竹林和他逗留了片刻,卻是有點急,她
和柳管家早約好了時辰對賬了,彼此都很忙,卻是耽誤不得。風荷就對墨朗道:“墨朗,有空,你再和我聊吧,這會子,我卻是點事。”墨朗聽了,也就對風荷點頭:“大嫂,我的話,你須記住了!”看著風荷的背影,墨朗還是不忘囑咐。
墨朗走後,彩雲和彩霞見了,就掩著嘴兒對風荷笑道:“大少奶奶,二少爺果然很關心你呢?我們二人看二少爺這關心,可不像是假的!”
風荷聽了,就道:“你們兩個,儘是注意這些。還不快給我快些走!”風荷心裡已經盤算好了,一會兒,在柳管家那裡對好了賬後,趕緊吃了午膳,小憩一會,然後就帶著彩雲和彩霞兩個,去府後頭的園子,摘一些成色好的菊花,做一頓雅致的菊花小宴,以招待墨疏晚上帶來的朋友。風荷這一天,卻是很忙。
風荷忙忙碌碌的,一晃也就到了午後。彩雲和彩霞兩個,就對著風荷笑道:“大少奶奶,現在我們兩個隻是盼著趕緊去園子裡摘菊花兒呢!”風荷聽過來,就問:“怎麼,你們兩個果然精神極好麼?”
彩雲聽了,就笑:“大少奶奶,我和彩霞兩個,竟是貓兒投胎的,從來也不知道累的!”風荷聽了這話,就覺得好笑,因道:“怎麼,累不累和貓兒有關係麼?”
彩霞就插話道:“大少奶奶,這是彩雲不會說話。她的意思是說,貓兒有九條命,橫豎是死不了的。她的命就和那貓兒一樣,怎樣做活都是累不死的!”
風荷聽了彩霞這番說與,心裡倒是感歎起來了。因對她兩個道:“真正,我也不要你們這樣累。都是爹生娘養的,一天到晚地使喚你們,真正我也不忍心。”
彩雲聽了,就笑:“大少奶奶,真正你太仁慈了!其實,我們兩個加起來做的事,還沒你多呢!我和彩霞隻是心疼大少奶奶您的!”
風荷聽了,就道:“是麼?你們兩個跟了我,也有些日子了!從你們兩個的口中,竟是從未提起過你們的親娘親爹!我之前還思慮過的,與其讓你們留在府裡,和父母分離,還不如將你們送還了你們各自的父母身邊去!”
豈料,彩雲和彩霞聽了這話,隻是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風荷見了,就疑惑問:“怎麼了?你們兩個並不願回家麼?跟著自己的親生父母有什麼不好的?”風荷心想:若我的親生父母還在人世,我定然百般孝順他們。
彩雲便對風荷歎息道:“大少奶奶,你是心善。你不知,這天底下的親娘親老子心狠的多著呢!”
“怎麼?”
“大少奶奶,為何彩霞便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賣了出來的。你若好心將我們送了回去,以後隻怕還要被他們賣了的!”
風荷就道:“大概——並不會吧?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何就不心疼呢?”
彩霞聽了,口裡就冷笑道:“是,真正從前我也不信的。但自打我爹娘將我賣了後,我便再不想見到他們了。以後,他們是生是死,橫豎我是不管的了。在他們眼裡,女兒就是他們賣錢的,兒子才是傳宗接代的。隻要日子一窮了,他們的兩隻眼睛,即刻就朝這方麵想的。真正,我是看透了。大少奶奶,不是我醜話說在前頭,大少奶奶真要將我們送了回去,我保管我會被我那狠心的爹娘給賣到窯子裡去!”
風荷聽了這話,眉頭更是緊鎖。彩雲又道:“說來,也是我和彩霞有造化。這頭一回,我們二人是被禦史府的人看上了,做了禦史府的丫頭。這禦史府落難了,我們就被柳管家買了進來,進韓府伺候大少奶奶。算來,這來回兜轉的,也並未吃多少的苦。所以,大少奶奶,且就讓和彩霞兩個跟著大少奶奶您一生一世吧,再不要說將我們送回去的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