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身邊有走動聲,王公子也就淡淡回了頭。墨疏過來了,與他在對麵坐下了,就笑:“王兄來得好早。”王公子看著墨疏,就悠悠而道:“從揚州一路往東,也就數海陵最為繁華了。我來了你們海陵不過半月有餘,卻是領略到城中的繁華。”
墨疏聽了,想了一想,就道:“王兄如能喜歡這裡,那自然好。”
王公子聽了,就笑:“我當然喜歡這裡,這九州大地,無論哪處,我都牽掛,我都喜歡的。”墨疏聽了這話,心裡不禁一動。一時,跑堂的端了個盤子,將墨疏點的點心一一地呈上來。
墨疏見了,就對了王公子道:“這些,都是你愛吃的點心。這些鮮花做的點心,在海陵城內,也頗有些名氣。”王公子聽了,就笑:“昨兒個,我記得我吃了荷花餅、桂花糕、丁香露。今天的這又是什麼?”
墨疏就介紹:“這一盤金黃的是菊花餅,那一盤粉紅的是牡丹糕,這些圓圓的是荼蘼做的小點心。您嘗嘗。”墨疏說著,也自吃了一塊。
王公子吃了一點牡丹糕,就道:“果然好風味,卻是京城中不可比。”
墨疏就笑:“王公子謙虛了。想那京城中,要什麼沒有?”王公子聽了,也就笑了一笑,卻是不說話兒了。默了半響,墨疏方想起了什麼,便從懷中掏出那本衛夫人的字帖,放在桌上,對王公子笑道:“我竟是忘了。昨兒個我說我家裡有一本衛夫人的字帖的,見你喜歡,今兒個就帶了來了。”
王公子一聽,果然麵色大喜。因放下了茶碗,取過字帖,就著窗戶,打開字帖,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王公子一麵看,一麵點頭兒。一時,他闔上了字帖,方地墨疏道:“好,好。”他連說了幾個好字。墨疏見了,心裡又一動,便問王公子:“王兄,上回聽你說,不日就要整理行裝離開海陵了,這出發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嗎?”
王公子聽了,就道:“已經定下了。三日之後,我就要離開海陵,動身去潤州了。”
墨疏聽了這話,心裡不免更是好奇,因對王公子道:“王兄,這是要將我九州之地,都踏了個遍麼?”他這話本帶有玩笑之意,豈料,王公子聽了,卻是認真了,因就鄭重對著墨疏道:“不錯,我正有此意。”
墨疏就道:“那這本衛夫人的字帖,我就送了給王兄好了。王兄一路之上,閒空之時,也可拿出這本字帖看一看,寫一寫,聊解行走時的寂寞。”
王公子聽了這話,就問墨疏:“柳兄,你果然要將這本字帖送了給我麼?我看出來了,你也甚是珍愛此物。”墨疏聽了,也就坦率說道:“不錯。這本字帖是我韓家祖傳的,我的心裡也甚是愛惜。但為了你我的情意,區區一本字帖又算得了什麼呢?隻要王兄你喜歡就好。”墨疏說得甚是真誠。
王公子聽了,想了一想,方就對著墨疏笑道:“我知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如此說來,你果然願意送我?”
墨疏就點頭兒道:“王兄,我果然願意,如何不願意?休要說這個,彆的無論什麼,隻要是我有的,我都願意。”見墨疏這樣痛快,王公子想了一想,就笑:“好,那我就收納了。啊,柳兄,既然咱們兩個如此投緣,不如索性結拜了兄弟,你看如何?”
墨疏聽了,就笑:“好。”二人待交換了生辰八字,墨疏便又失笑:“王兄,說來也是好笑,咱們都聊了這麼久了,我竟還不知道王兄到底叫個什麼名呢?”王公子聽了,就對著墨疏道:“我姓王,單名叫個白字。”“王白?這個名字倒也特彆。”墨疏聽了,不禁一笑。
王公子就解釋道:“我父親姓王,我母親姓白,我父親隻他一個兒子,我母親也是個獨生女兒,家中並無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我就叫王白。”王公子不急不緩地解釋,隻要令墨疏相信。
墨疏,也就信了。這王公子又道:“好,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就以茶代酒,在這茶樓,結拜為異性兄弟吧!”
“好。”墨疏也痛快點了頭。二人又以酒當茶,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墨疏便對王白道:“王兄,你若不嫌棄的話,今兒個晚上,我想請你去我家裡,吃一頓晚飯如何?”
王白聽了,就笑:“這有何不可?”墨疏就道:“早上我出門時,已經對我的妻子吩咐過了,我對她說,你喜歡吃菊花做的東西。她聽了,心裡都一一記下了。”
王白聽了這話,就笑對墨疏道:“之前,你我聊天時,你幾次提起過我你的妻子。在我看來,柳兄已然在這海陵城中不凡的人物了,想必你的妻子,定然也是個出來拔萃之人。”
墨疏聽了這話,就謙虛道:“王兄過獎了。我柳墨疏不過是海陵城內的一個普通商賈。我隻行商人,除了這個,並不再問彆的。”王白聽了,就搖頭道:“柳兄,你我一見如故,我看得出,你是個有遠大抱負之人。行商不過是你的權宜之計。”
墨疏聽了,就笑:“謝王兄抬愛了。墨疏知道自己的能力。不過,如此說來,王兄你算是答應了?”王白就點頭道:“既是柳兄誠意邀請,小弟我如何能不去呢?何況,我們現在已經是拜了天地的兄弟。我聽說,柳兄你的園子,在這海陵城內,也是一絕。”
墨疏就笑:“都是我父親傳了給我的,既是我的父親的東西,我作為兒子,總是要保護好了。”王白聽了這話,更是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晚上準時過來。這會兒,我還有一點要事,須先走一步。”柳墨疏知道這位王兄行走也是有點飄忽不定神出鬼沒的,聽了此話,也就不做挽留,因站起身,對他拱手道:“王兄,咱們晚上不見不散。”
王白說完,也就起身,大步下了茶樓。樓底下,他的兩個高大的護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那裡等著他了。王白走上前去,問他二人道:“你們這些天,可曾查出了什麼?”
一個護衛就恭敬說道:“皇上,小的這幾日,一刻也不曾閒。但卻是查不到那楊家的後人。”
王白聽了,就問:“你們果然儘力了麼?”
“皇上,小的真是沒有懈怠。”
王白聽了,也就歎了口氣,告誡他們道:“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咱們這次下江南,半年後,方才回京城。這一路之後,我再三叮囑過的,見了我,不能再喚皇上!”
兩個護衛聽了,就彼此看了一眼,方規規矩矩地說道:“小的記住了!”王白這才說道:“行了,在外頭給我辦事,都多用腦子。要是讓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可不饒了你們!”
那柳墨疏就立在窗前,隻看見王兄的兩個隨從規規矩矩地說話,卻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墨疏便笑了一笑,又喝了口茶,默默地吃起鮮花餅來。
話說,昨兒個晚上,含香哭哭啼啼地,就一路往翠碧院裡小跑。秦氏還未睡下,隻在屋子裡頭,抹著骨牌,聽了丫頭小秧兒過來回道:“主子,春二奶奶過來了!這會子正在外頭哭呢!”
秦氏聽了,心裡不耐煩,因就自言自語道:“好好兒的,又哭什麼?”想了一想,到底將骨牌收了,對著小秧兒道:“好了,且叫她進來說話吧!這大晚上了,一到了我這裡,眼裡就哭哭啼啼的,真正也是晦氣!”話音剛落,含香就一頭進了來。她見了秦氏,一把就拉住她的手,嗚嗚咽咽地道:“乾娘,乾娘,你可要為女兒做主呀!”
秦氏就道:“怎麼了?莫非——又是你姐姐給你氣兒受了?我不是都告誡過你了麼?這幾天,你隻需安心忍耐。等那街上那些個風言風語地傳了開來,可就有你姐姐好受的了!”
含香聽了,還是哭泣道:“乾娘,雖如此,但我的心裡到底不好受呀!我方才去了清風館,不過就想和姐夫說幾句體己的話。豈料,姐姐見了,心裡就容不下我了,當著姐夫的麵兒,就狠狠罵我,數落我的不是!不但如此,她還叫底下的小丫頭們欺負我!乾娘,好歹我也是個主子,她的那兩個丫頭,說起說來,真正比刀尖子還尖,聽了隻讓人氣死的!乾娘,這口氣我忍不下呀!”
含香說著,一下撲倒在秦氏懷裡。秦氏聽了,卻是悠悠地笑:“你呀,到底是年輕,終究沉不住氣。依我說,這又怎樣呢?這話要是傳了出去,還隻當你心眼子小,隻和底下的丫頭們過不去呢!你到底是墨疏的側室,是府上堂堂真正的二奶奶,你行事,也該有點風度。那些丫頭們,你何必和她們計較呢?心情好了,就和她們玩一陣。心情不好了,也就一腳將她們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