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九不打算娶妻。隻因武九是個行蹤不定之人,娶了妻子,也不能夠常回,也是叫人獨守空房。”武九說著說著,就泄露了心意。自打跟隨在秦國簡身邊,成了他的死士,武九就丟開了成家的想法。因為秦國簡曾救過他一命,所以武九就認為,如今自己這條命就是秦國簡給的。無論怎樣都是要效忠他的。且對此,自己還是立下了誓言的。他清楚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這條小命就會丟,自己尚不能保全自己,何苦要害了彆的女人呢?
但和他說話的人是韓府的大少爺墨疏,武九在不經意之間,說話就已經自行矛盾了。隻是他並未察覺。是呀,既然打算在韓府長做,又何談行蹤不定?墨疏聽了他這話,也微微點頭,並不點破。
墨疏就道:“不過,你在韓府,是可以安定下來了,隻要你願意。”
武九聽了,就苦笑:“小的感謝大少爺的厚愛。隻是與這婚姻上頭,小的是真的不敢多想。也不怕大少爺笑話,與從前兒,小的卻也動過春心,也曾相過幾個姑娘,但到了後來,總是不了了之。因此,因有了這麼幾段,弄得小人也怕了。依小人看,倒不如一個人過得好。”
墨疏就道:“人各有誌。隻是你既然決定想在這裡盤桓些日子,那就不該這麼早收拾了包袱。”墨疏出其不意地說了這麼一句。武九見了,趕緊掩飾道:“大少爺,小的之前四海為家,卻是養成了一個到哪都收拾包袱的習慣。其實那包袱裡頭也沒有什麼。”
墨疏聽了,就站了起來,對武九道:“我也不是難為你。隻是,你來了韓府時間雖不長,但我也發現,這到了晚上,府裡的確安靜了許多。說來,你也是有功勞的。”
武九聽了,也就說道:“大少爺,這是小人該做的分內之事。若做的不好,反倒是小人的不是了。”墨疏見夜已深,也就不想和他多言了。和武九一番交談,他更加確定了他的身份。墨疏的心裡其實也好奇起來:若是這武九,潛在府裡,果然見查不出什麼,到底什麼時候會走?是不告而彆呢?還是對他落落大方地辭行?墨疏總覺得,武九來海陵,進入韓府,除了調查他的出生,還有其他的目的。墨疏起身,對武九道:“今日,我不過和你聊一聊。你早先休息吧,我也出去了!”武九聽了,就作勢要出來送墨疏。墨疏就道:“你回房吧。你們這幾個,一向起得早,睡得遲。不必送我。”墨疏說著,就著月色,大步就離開了這裡。
墨疏也就慢慢走回清風館去。待進了房中,發現風荷已經睡熟了。看著風荷睡意沉沉的,墨疏也不忍心驚動她,見她雪白的藕節似的膀子,還搭在錦被外,就歎了一歎,將她的手腕放進了被子裡。自己則在一旁躺下了。一宿無話。
翌日清晨,墨疏早早起了來,見風荷側著身子,依舊未醒,也就悄悄地起床穿衣。係好了腰帶,戴好了玉佩,就著這麵西洋琉璃鏡子,墨疏注意到風荷已經睜開了眼睛,正抬著個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呢。墨疏就回了頭笑:“你倒也醒得早!”
風荷聽了,就笑:“你醒了,其實我就醒了!對了,昨晚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說要等著你呢,但到底困,熬不住了,不知不覺也就睡著了!”
墨疏聽了,就也笑:“你睡著了倒好。我就是擔心你等我。”說著, 墨疏便又對風荷愛憐地道:“風荷,你什麼都好,就是一個毛病沒改。”
“墨疏,我到底什麼毛病兒?你這樣一說,隻叫我覺得身上有什麼大的不好。”風荷聽著,倒是上了心了。
“哎,就是睡覺不老實。這天氣都是深秋了,天也涼,到了夜裡更甚。再過幾天,就要立冬了,你睡覺時,總喜歡將手放在外麵。怪到一天到晚的,你的手總是冷。”
風荷聽了這話,心裡愈發感歎了起來,因對墨疏道:“我知道你關心我。隻是,我這是小時候就落下的毛病了。隻怕是此生難改的了。我三歲上起,自打我的娘去世後,我夜裡想娘,哪怕是做夢,都要伸出個手。這毛病是真的改不了了!”風荷說著,卻又深深一歎。
墨疏聽了,也頗動容,想了一想,因對風荷道:“也無妨。這以後,你睡覺時,我握著你的手就是。”風荷聽了,就笑:“墨疏,那你呢?你握了我的手,你自己也冷呀!”墨疏就搖頭笑道:“我不冷的。男人是無所謂的。”說著這些話時,風荷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她看著墨疏忙忙兒地就要出去,便又問:“墨疏,這一大早地,你是要出府去麼?”墨疏就道:“風荷,其實你不必這樣早起來。今日,我到底還要出去。我那位新交的朋友,這會子已經在茶樓裡等我了!”
風荷聽了,就笑:“真正我的心裡,已經起了好奇心了!這到底是什麼人,竟引得你這樣忙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墨疏聽了,就也笑:“真正我心裡也奇怪呢!不過也就是萍水相逢,但我真的覺得他有莫名的吸引人之處。因此,總想和他攀談。”
風荷聽了,就頓了一頓,故意問道:“墨疏,你見的,莫非是個女子吧?”
墨疏就笑:“風荷,當然不是。你若不信,大可隨我一起去會見。”風荷聽了,就搖頭道:“我不去。我知道,你是有正經事的。真正這府裡的瑣事兒,就已經困住我了。哪裡還能夠出去呢?”
墨疏就笑:“我這位朋友,過幾日便要走了。不過,我和他說話,當真是投緣。”墨疏說著,便又要往書房去。他在書房裡頭取了一本衛夫人的字帖,放在懷中。風荷就問:“怎麼,你見他怎麼還帶上字帖了?”
墨疏就告訴她:“我這位朋友,和我的興趣愛好幾乎是一致的。他也愛書法,愛寫字兒。昨兒個,我和他正說到西晉東晉時候的一些事兒,不知怎地,這一說就說到書法上來了。我這位朋友說他身邊並沒一個衛夫人的字帖,我便說我家裡珍藏了一本。他聽了,極為高興,叫我務必將字帖帶了去給他瞧。”
風荷聽到這裡,想了一想,就道:“墨疏,看來你著實是尋到誌同道的人了。有機會,你不妨請他來家裡做客!”墨疏聽了這話,也恍然大悟道:“是呀,我怎麼沒想到呢?”說著,又拍了拍腦袋。
風荷就道:“對了,你這個朋友,到底多大年紀?莫非,是個老學究麼?”
墨疏就搖頭:“當然不是。他年紀輕得很,似乎比我還小上那麼幾歲。不過,雖然如此,但其人見識淵博,學問也好,卻是不類這海陵城裡的世家子弟可比。”
風荷聽了,心裡愈發好奇了。“是麼?你對他的評價,竟是這樣高?那我心裡頭更是好奇了!”
墨疏已經整理完畢,聽了這話,就對著風荷笑:“你既然想見,那我就聽你的。今兒個晚上,我就請他來咱們的清風館小酌如何?”
風荷聽了,就道:“如他願意來,那我自然儘力招待。墨疏,你的朋友,我總會奉為座上賓。”
墨疏聽了,想了一想,就道:“好,我這位朋友喜喝菊花茶,喜歡吃菊花做的點心菜肴。也喜歡那些菊花的詩句。卻是個難得的風雅之人。你若將這些安排妥當了,有一日,他離開了海陵,我想起來也覺無遺憾了,因到底儘到了朋友之誼。”
風荷聽了,就笑:“菊花茶、菊花點心?真正這有何難?墨疏你隻管放心就是。我保管你晚上回來,不會失望。”
墨疏聽了,也就對風荷笑了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也是個雅人,你辦事,我從來都是放心的。”墨疏一徑笑,一徑和風荷又說了什麼,方出了去。
待出了韓府,到了那大街上,發現這街上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了。墨疏按著約定,大步到了那悅來茶樓前。那輪值的掌櫃認識墨疏,見了他來了,趕緊就放下了算盤,彎腰鞠躬地過來說道:“韓大少爺,樓上的這位白公子,已經等了您半盞茶的工夫了!”墨疏見了,也就點頭道:“好。我即刻上去。”那掌櫃的見了,趕緊又道:“韓少爺,和昨天一樣,您隻要幾盤鮮花餅當點心麼?”
墨疏就點頭,說道:“不錯,一盤牡丹餅,一盤子菊花餅,也就好了。”墨疏說著,輕鬆上了樓。
待到了樓上,果然看見這位王公子在倚窗的一邊坐下了。他幽幽地喝著茶,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