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炎皇絕的主人,臣嗔大仙?”劉戰召問。
“你不認識我?”她有點訝異,“也難怪,你若非人類,又怎會弄得如斯狼狽?不要呼我臣嗔,不要呼我大仙,叫我的小名‘堇’便可。”
“臣堇?”
“很好!”臣堇舉止豪爽,躬身請過剛才的冒失,道:“我讓皇絕出外走動,條件是不許他殺生。他弄得血腥熏天,惹我生怒,在這時候丟你下來,害我差點殺了你,還好你能砍我一首,讓我知道你不是皇絕。”
原來皇絕活捉鮫人,就是為了生吞下他們,這樣才不會流出半點腥葷。但偏偏劉戰召就在他的城堡內殺人,他見掩飾不住,臣嗔必會宰了他,乾脆把劉戰召丟下去,作他的代罪羔羊。誰知劉戰召經應龍的提點,竟能砍下連皇絕也敵不過的臣嗔蛇首。
“在下反要感激大仙……臣堇手下留情呢。”
臣堇大笑,又問:“你來找我作甚?”
“在下欲與臣堇借滅寂神劍一用。”
“借劍?”臣堇收起笑容,“沒問題,反正我看這劍不順眼,殺他又嫌可惜,給你來管他好了。”
“殺他?”劉戰召不解。
“滅寂,也就是皇絕。鴻煊在此開辟異界,這裡是天地間至剛陽之境,滅寂吸收此間精華,化為現在這惡魔形態。”她說:“要皇絕變回劍形,隻消打倒他便可,方便得狠。”
她倒說得輕鬆,可是劉戰召呆若木雞,要他打倒皇絕?未免太過妙想天開了。
“不必擔心,我會幫你的。”臣堇的火紅披風,獨有一端是靜止不動的,她撕下這一端,來到劉戰召跟前,接在他那沒臂的左肩上,布條竟變成他的左臂,他也被嚇了一跳。
“這是被你打倒的蛇首,既然敗給你,恰當歸你所有。”她趾高氣揚地說:“不是我誇口,你若能善用它,莫說是皇絕,就算是你原本的左臂,也未必能及得上它呢。”
劉戰召雖然不明白她的話,但這條新臂確實充滿力量,令他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火靈的動向。此臂猶如一根權杖,一根能號令天下火靈的無上權杖!
“蠢蠢欲試了吧,不用留手,皇絕怎死也不會令滅寂走樣。”她旌首望向坑口說:“先教你怎樣上去……”
“不必了。”劉戰召正要一試現在的力量,他納氣結印,施展四等火法“炎魔變”,這是上級變身術,能令人類肉身變得如惡魔般強悍,但變身術都極耗法力,故以往的實戰中,劉戰召是不會使用它的。但當下靈力猶如用之不竭,不以此對付皇絕,更待何時?
“好小子,以惡魔會惡魔嗎。”臣堇笑道。
劉戰召變身完畢,拍打背上的爪翼一下,即衝出這百丈深坑!
坑前,皇絕驚見另一惡魔出現,細觀其氣息,也知道他就是剛才被拋下去的灰發小子。
“臭小子,臣嗔竟會放過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取劍的人!”劉戰召說罷,朝他直衝過去。
“哼!冒牌炎魔來鬥我這真正的炎魔?笑話!”他大口一吸,再望劉戰召吹出一條火柱——五等火法“炎龍吹息”,此乃超高溫火焰,連石頭也能燒成灰燼,就算化身成炎魔的劉戰召,也絕不可能抵擋得住。
劉戰召亦不坐以待斃,靈巧地飛閃一旁,繞到其身後偷襲他,可是皇絕的六臂將他的攻勢全數擋下。眼見皇絕要再次噴火,而且是正麵的噴過來,劉戰召急衝上半空,隨即往下擊出連串火球,可是當他俯首下望,竟已不見了皇絕的蹤影!
“狠遲鈍的冒牌貨!”聲音是從他上方傳來的,他未及回頭,皇絕的重拳已將他轟回地麵;他未及撐起身軀,皇絕再次來到,重腳將他踢飛牆去!
剎那間,劉戰召想起很多事情,他向來引以為傲的速度,在這頭惡魔麵前,竟變得毫無意義。就算他擁有這條左臂,也不能改變他的弱小……
就如同當年,他為了報仇,去偷那男人的家傳秘寶。那男人買下他,授他魔法,教他暗殺術,給他殺人的實習,也發現了他這覬覦之心。可是那男人和其他好人一樣,瞧不見隻有右臂的他,所以,最後也死在這右臂之下。
男人臨死前,還是輕蔑地笑。他不明白這笑意,直至他找到那秘寶,那是一種可怕的法術,隻要學成,天下再無人是他的敵手,他必定大仇可報了。
可是三年後,他還是學不成,他放棄了,他終於明白那男人在笑什麼了。一個人是強是弱,早由天定,如此弱小的他,是注定學不成這六等火法奧義,“孤霜傲月”的……
劉戰召被打至變回人形,但已不似人形。皇絕扛起他,倒對這樣子的他有點好奇:“剛才你不是單手的嗎?這左臂是啥玩意?”
他把玩著劉戰召的左臂,看它是真是假,正要硬生生的扯它下來看,這左臂忽然發難,反過來製住皇絕,力量之大,是皇絕前所未逢的。
“我不能就此放棄……”劉戰召陰沉地說著,他那左臂自燃起來,燙得皇絕把手縮回,“這裡絕不是我的終點!”著火的掌心指天,其三尺半空即出現一個深紅光球,無數如血絲般的光弦,在其表麵翻騰。
“這……這是……”皇絕竟怕得隻管後退,因為他知道那紅色光球就是……
“孤霜傲月!”劉戰召一聲令下,無數光束自那光球四麵八方地放射出來,光束所掃之處,皆被一分為二。轉眼間,整座城堡被斬成無數碎片,倒塌下來。
其時,壁畫房間的上空出現一度白光,射入天際,劉戰召不知道這是什麼,隻知瓦礫如雨塌下,他已無暇顧及其他的事了……
到他醒來時,已回到臣堇的棲息處,原來他閃避瓦礫時跌進坑去,又被臣堇撿回一命。與他一起掉進來的,是被光束斬成肉碎的皇絕,此刻他隻剩下一個頭顱,卻還可與一旁的臣堇說話——
“我不服!他用了九首蛇的力量,才能夠將我打成現在這樣的!”
臣堇譏笑著說:“死剩張臭嘴!你若有本事砍我的蛇頭,我也會給你重塑身軀的。早叫你不可殺生,你也從‘表龍鏡’裡見過自己的未來,得此報應,亦不意外吧。”
三百年前,臣堇得到流落凡間的龍鏡表聖書虛幻的未來,此聖書可讓人看見自身的命運,不問猶知,若讓它流落凡間,必會為隻有短暫生命的人類,帶來不堪設想的影響。這影響本可藉由相對的裡聖書所消弭,但任誰也知,女菩提是絕不會交出龍鏡裡聖書的,所以,當年臣堇便在這城堡的一個房間裡,將此聖書燒毀。
可是奇怪的事發生了,聖書雖然化成灰燼,但這房間的四周,亦同時出現可預言未來的壁畫。臣堇這才知女菩提為何必須藏起聖書,原來撒克遜所著的神書,是永恒不朽的。
現在城堡毀了,聖書就會回到人間,但這已非當下的臣堇所擔心的事了……
“是否報應,還言之尚早!”皇絕用力一翻,頭顱滾到劉戰召的腳下道:“要本座臣服於你?不是不可,但你要答應本座一事。”
“請說。”
“滅寂足可開天辟地,有時比你的左臂還管用。有朝一日,你若要這力量,本座可給你,但就要你的左臂作交換。如何?”
臣堇在一旁道:“不可答應!你失去左臂的話,他必會取你性命。”
劉戰召明白臣堇的話,但對於一個渴求力量比生命更甚的人而言,他若可借滅寂報仇,失去這原本不屬於他的手臂,又有何惜?他答應了皇絕,皇絕的頭顱即變成一柄紅色的、霸氣十足的大劍,這似乎就是傳說中的神劍滅寂了。
臣堇麵露異色,比劉戰召先一步把劍撿起來,於劍身下了一段劉戰召看不懂的咒文,才將劍交給他。
“這是……”他看著咒文問。
“你不用管。但要緊記,若咒文毀掉,我必會將你打進異界,使你永不超生!”臣堇忽然麵目猙獰的道,嚇得劉戰召不得不答應她。
三天後,劉戰召起程出海回八達海去。出發前,應龍答應會為他安撫大海,好讓他能平安著陸。
油敢山上,應龍遠眺正在大海中孤獨浮沉的劉戰召,臣嗔亦在一旁,望著這個心裡隻有仇恨的人。應龍對她道:“我敢打賭,他必要走異界一趟。”
“命運這東西,就是充滿著諷刺。”臣嗔慨歎說:“生係天河滿荊棘,命裡惡途總磨人……”黑夜中,一道耀眼奪目的白華,從八達海南方的油敢海中央,直指八達海西方的綠山安和國,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霎時的光影。身處黑雲山之巔的陳龍,位於這光影的軌跡下,能清楚看得見白華消失於安和國的中腹——茶新山五行湖之中。
“奇怪,這是聖書的光芒……”他仰望天際,思忖在凡間的聖書不多,這可能就是他正要找尋的。
翌日,他來到襄北城城郊軍營,為下身癱瘓的劉英帶來一個好消息。
過往的半個月,昊楠老將軍請來很多出名的醫師和神職祭師,為失去半身靈魂的劉英治療,可惜她並非得病,醫師們都一籌莫展。劉英的心情糟透了,整天躲在營中不想說話,也不肯見人。她知道,倘若不能痊愈,她便不能手刃司徒墨,她的一生就完了。
鐵人曾上黑雲山找陳龍,因知道陳龍所習的“吉祥天之風”有回魂之效,或可幫助現在的劉英。可是當時陳龍沒置可否,隻托辭說會為她想想辦法,這令她更感絕望。
今天,陳龍忽然來到,說可將劉英治好之餘,還罕有地向昊楠獻策,提出破解司徒墨的“死靈戰魂陣”的計策——
“什麼?你要劉英跟你去綠山安和國?”昊寧聽下陳龍的提議,大為緊張,“她現在這個情況,怎能與你舟車勞頓?”
陳龍不想與昊寧爭辯,其實他是有點兒對昊寧看不順眼的。因為剛才他入營時,見昊寧與其手下試圖馴服車靈。
車馬在現任主人身死之前,是絕對不會易主的,車靈現在的主人是韓天錘,不是昊寧。陳龍知道車靈若然接納他,也不會等到今時今日,且看它的憔悴,這半月裡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可見昊寧為得此寶車,也用上不少手段了。
“水漫族有一國寶,名叫‘龍首五色玉’。”陳龍道:“此稀世奇石,可作為治療曲裨將的觸媒,令在下的‘吉祥天之風’發揮出最大效能。”
水漫族乃綠山安和國最大的一個部族,國內過千族群以其馬首是瞻。長久以來,水漫與八達海關係甚篤,八達海被邱暨攻擊,水漫理應伸出援手的。但不久前,其族長辭世,傳聞繼族的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好逸青年,國內各族已開始對水漫的領導地位起質疑了,內憂之下,八達海也不好意思向其請援。
“我國與水漫為盟邦,五色玉可用國家名義與其相借過來,以我們昊家在朝中的影響力,絕對不成問題,請神使大人放心。”昊寧趾高氣旌地說。
“昊家絕對可以辦到的。但此行除為了觸媒,在下更想為八達海求得援兵,以應付司徒墨的‘死靈戰魂陣’。”
“求援之事,早在發兵前已討論過,權衡當前形勢,水漫是支援不了我們的。”
“此一時彼一時,在下所求援兵,貴精不貴多,大慨五六十人,即可於樹海中展開大型的真空結界,令司徒墨的可施法力足襟見爪。”
昊楠頷首道:“嗯,我軍有光法師,隻要加上小量的精銳水法師,在林中立真空結界,確能令司徒墨相當頭痛。而且水漫是善用水法的民族,借他們幾十人,絕不會對他們的國力有何影響,他們應該狠樂意幫這個忙的。”
昊寧卻道:“就算要借人,也不用劉英親自跟去吧!”
昊楠見兒子不明白,便說:“讓劉英去,不是為了觸媒,而是要水漫看看司徒墨的力量,好增強他們的警惕心,對我們的遊說帶來正麵影響。”
“在下的拙謀,果然逃不過將軍的睿智。”陳龍恭維道。
“……”昊寧不是味兒,“那麼使節方麵,就由我營的參謀端由之擔當,他以口材了得見著,有他在,借人一事定必馬到功成。”
昊楠有點汗顏,他向來有邀陳龍下山之意,現在陳龍主動獻計,足見其有出仕的意欲,現在重用他,將會是一個留住他的好時機。偏偏自己的兒子卻想貪這個功勞,作為父親的他又不好斷拒,實在兩難。
陳龍看得透徹,倒是對功勞什麼的不太在意,隻是為這位貴公子的氣量一笑置之。
同日,他與使臣端由之、團衛鐵人、心情極度低落的劉英、劉英的坐駕車靈、和隨團侍從十數人,朝西望綠山安和國出發。
綠山安和國,位於八達海國的西方,與其相隔一道八達海山脈。安和國由過千小族群以聯盟形式組成,這些族群靠茶新山而居,故聯盟取名為綠山。
繞此山平均分佈了五個大湖,以金木水火土為名,合稱五行湖,也就是這些族群賴以為生的生命源流。
數天後,使節團來到水漫族的根據地——水城歇裡爾。入城前,他們途經五行湖之一,水之湖的湖畔,這側湖岸設有一排井然有序的漁欄。湖畔沒有人,隻有一頭奇怪的軟狐在地上比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