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來的大量文字讓不棄的腦袋隱隱作疼,他壓下不適,細細讀著雪狼王給他傳送的信息。
雪狼的修為在眾多靈獸中屬於築基三層,屬於低階靈獸。雪狼王的修為一般在築基七層。
世上廣為流傳的五種修煉仙法,一是道修,二是魔修,三是佛修,四是妖修,五是冥修。幾種修煉方法雖說殊途同歸,但是其過程中還是有相當大差彆的。單是道修,便得分為十二個層次,築基、開光、融合、心動、靈寂、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大乘。每層中又分為七個等級。
每一層次的提升都需要龐大的靈力作為支撐,除此之外,修煉之人還要輔以修煉所使兵器的技能,長生修仙之途不可謂不艱難。
靈獸的修煉等級與人類相似,也是如此。不過,除了這些等級外,它們的修為還有一種叫法,築基,開光,融合期為低階靈獸,心動,靈寂,金丹期為中階靈獸,元嬰,出竅,分神期為高階靈獸,合體,渡劫,大乘期為神階靈獸。
築基之前,是為煉氣,便是通常所說的引靈入體,為體內靈力的積累一舉突破至築基作準備。煉氣又分為四層,是為引,融,壓,釋。顧名思義,引是將空氣中的靈氣引入體內,融是將斑駁的雜質剔除,壓是將氣態的靈氣壓縮成固體,釋是最後一步,將壓縮成固體的靈氣引爆,一舉釋放突破煉氣,到達築基。
隻有築基以後,才能稱為真正的修道之人。
資質尚可的弟子在煉氣期一般會持續三個月,資質平凡一些的人會用上五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來積累靈力。築基之後修煉所需的時日更是成倍的增加,便是連一些資質尚可的修仙之人都在築基期徘徊兩到三年。不棄坐在床鋪上,念道這行字時他嚇了一跳。修仙之途最為看重的便是資質,想來這具身體的資質隻是算一般而已,不然也不會隻是灰衣弟子。
按照這些信息的說法,即便是自己廢寢忘食,也很難在兩個月內築基,雪狼王剛剛那雙泛著綠光的眸子盯著自己的神態卻不似作假,莫非是它看出了什麼端倪?
不棄搖搖頭,閉上眼不再想這個問題。
既然雪狼王願意將功法傳授於他,不棄現在必須將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於修煉上,不僅僅是為了兩個月後除去火狐,更是為了避免自己無辜喪命在趙信手上。
“這是我僥幸獲取的一本古籍,裡邊記載有長生之途最基礎的呼吸吐納法,這是滌淨身軀吸納靈氣的第一步,你好好領悟。時間不多,我生前護持在上邊的靈氣很快便散了,這份古籍也隨之消失。”
腦海中忽然出現雪狼王嚴肅的聲音,不棄點點頭,逐字逐句地將腦海中一段金色的文字牢牢地記住。
占據他腦海中的是一個太極的圖案,隱隱地散著碧色的光芒,一段簡短的文字飄浮在上方。“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
不棄是識得一些文字沒錯,隻是看這些前人留下來的古言卻還是頗為吃力。
蹙眉細細思忖了半天,不棄才按著自己的理解把大體意思理了出來。人要止得住自己的念想,有念即止,使前念消除,後念不生,日久自然心底清靜無物。
佛有,六欲七情八苦。
生、死、耳、目、口、鼻是為六欲;喜、怒、憂、懼、愛、憎、欲是為七情;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是為八苦。“貪嗔癡恨愛惡欲”來源於佛之唱偈,這七個字便是佛所不欲。
不棄曾有過一段時間在和尚廟堂中養傷,對這些是有所聽聞。可是,這本古籍中所說的念想卻十分奇怪,既沒有道明所謂何物,卻又要讓斷其所有,難道是由著閱書之人自己明悟嗎?不棄不敢質疑書中的說法,隻是他覺得有隱隱有些矛盾。
難道,修仙長生之途不是一種念想嗎?所謂道修並沒有佛修那麼苛刻,宗門內女弟子雖少卻也有,可見道修中有一門法是為雙修,可按本書所說的,即是雙修所謂情愛的念想也該消除嗎?
佛中,欲的解釋更為廣泛了,爺爺曾說過,不為子所有卻念想者皆為欲。那麼,這樣看來,思念爹爹娘親卻也是欲中一種,這般想來,這也算是此書所說的念想嗎?不棄搖搖腦袋不敢再往下想,生怕自己所思全是一些旁門邪道的歪理。
他細細地閱讀著書中的文字,淡淡的月光在他的側臉留下明朗的線條,不棄靠在床鋪邊的牆壁上,沉陷在漆黑的屋子裡。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太極圖的光芒慢慢淡去,不一會兒便消散了,腦海中也恢複了沉靜。
不棄雙手放置雙膝上方,渾身放鬆。書中所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再自鼻中吸入清氣,用意念咽入下丹田,呼必呼儘,吸必吸滿,吸時小腹圓起,呼時小腹回收。
彆看說來如此輕巧,做起來卻有一番難度的。這是他第一次接觸修煉的仙法,先不說該如何做,隻是看著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他也覺得滿心歡喜,冷靜的小臉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呆呆傻傻的。
他壓下心底的悸動,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空氣中浮動的清氣,所謂清氣或許便是闌迦山上濃鬱的靈氣,自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小腹逐漸緊縮,直至壓到最極致。當不棄吸氣時,房中一股陰冷冰涼的氣流自鼻翼兩側吸入體內,可這時候他開始犯糊塗了,不由得頓了頓。
丹田分為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為督脈印堂之處,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泥丸宮;中丹田為胸中的膻中穴處,為宗氣之所聚;下丹田為任脈關元穴,臍下三寸之處,為藏精之所。
且不說要如何用意念將這股氣流往丹田中咽下去,單這個意念是什麼不棄就弄不清楚,這種縹無虛渺的東西書上沒有細說,隻有靠著自己慢慢摸索。他又反複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每次氣流順勢而下到達自己的胸腔時,他便隻覺得這股氣流滯住了,無論他心中怎麼想著將它驅使,氣流也紋絲不動。
直到將自己的臉頰憋得漲紅,不棄才迫不得已地大口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到底是個意誌堅定的人兒,他咬咬牙,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反正這般試練下去總會摸索些什麼出來。這般做頂多也就是花去多一些的時間,反正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隻剩下爛命一條。
想通後,不棄不再遲疑,又連忙閉目坐端正,吐出一口濁氣後,做一次深呼吸。他隻感覺自己肺部充盈,胸腔整個往上提起,而腹中卻還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這一次他不再著急,隻是任由這股氣流在胸腔中停留,輕輕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也沒有強求僅一次的呼吸吐納腹中便有充實感,隻是就這般閉著眼,循環往複,沉下心來竟是一絲雜念也沒有。
漆黑的小屋子中,淡淡的白霧圍在他四周,爭前恐後地往不棄身體中湧去,小小的人兒已經看不到身形了,床鋪上隻有一個近似透明的白影。若是有人能看到便會發現,不棄這時候的表情十分猙獰,似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每一團白霧氣流滲入他體內時,他便會止不住痙攣地一震,雖是閉著眼,可整個人似乎已經陷入夢魘中了。
灰色衣袍遮擋的地方,不棄胸口處忽然有一道綠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旁邊的那個小弟子被自己的呼嚕聲嗆到了,一口氣沒喘過來,茫然地睜開眼大口呼吸。他一轉頭,被不棄嚇了一跳,他伸手在不棄眼前晃了晃,嘀咕著:“莫不是這個人剛剛做噩夢的時候嚇傻了吧,竟然坐著睡覺,他娘的大半夜把我的魂都嚇出來了。”
說著,扭了扭屁股蒙頭睡下去。
似乎,和之前一樣,這名弟子也無法看到這些白霧,就像無法看到那隻雪狼王一般。
白霧的濃度愈來愈高,像是把整個屋子填滿,圍得水泄不通。可便是如此大的動靜,竟沒有一人發覺,庭院中朦朧得虛幻,宛若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這邊自是寧靜,在闌迦宗的一隅卻驚起了驚濤駭浪。
一間樸素簡雅的小木屋中,紫袍女人眉間的泥丸宮中突然淺淺地浮現了一個綠色的五角星芒,絲絲灼熱升騰,這綠光竟是與不棄胸口的一模一樣!
“這分明是修煉時候才有的光景,那小東西竟是在修煉嗎?”
聲音猶如黃鸝出穀,倒是說不出的成熟撫媚,彎彎的蛾眉緊緊疊在一起,深紫色道袍的女人坐於床上,雙手似蘭花合攏結成奇怪的印跡置於眉間,手指間隱隱有綠光散出。圓木桌上點著一爐沉香,清涼的藥膏味慢悠悠地在屋子裡沉浮著。
她袖袍一揮,淡淡的綠光閃過,放於桌上的那水晶寶球忽然散發出一閃一閃的光,爾後出現一個蓬頭垢麵的老頭。
“木淼,你來找我又有何事?”
老頭瘦的厲害,顴骨高高聳起,眉宇間竟是一股濃鬱的煞氣。他不耐地開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粗礫,像是被利器打磨過。
若不是主上的意思,他怎會把自己最為滿意的作品現在借於眼前的這個婆娘?以前在殿中,他便看著她不順眼,這女人長得好,無論對誰都是一副笑顏。他深諳一個道理,會咬人的狗不叫,這世上,永遠是這些人最危險。
木淼並不在意他的態度,金長老在殿中一直不管事,可即便是主上也要敬他三分的。
“傀儡修煉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猶如在沸水中投下一塊巨石,瞬時驚起了心間的無數浪花。
這便是木淼當初的設想,將自己全部的靈力注入到傀儡身上,再操縱著這個小東西潛入重嶺尋找主上需要的東西。傀儡既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縱然懷有一身的靈力,不用特殊的靈器旁人絕對無法探出,更彆說是那陣法。傀儡本是屍淵穀的禁術,世人少有人識得傀儡,更彆是說承載烙印的陰體。這也就是為何木淼如此膽大地將這般危險的小東西帶上闌迦宗的原因。
傀儡一物是用剛剛出生滿月的孩童為靈介,放於藥水中浸泡而成。短則7,8年,長則數十年,在此途中,這些孩子的身體強度會增加,相反,他們的神誌會不斷被侵蝕,即便是一副擁有成年軀體的傀儡,他們的智力不過是4,5歲的孩童。
藥水浸泡完成後,會在這些傀儡身上烙下烙印,至此,大功告成,練成的傀儡會供下烙者的使用。恐怕,殷麟胸口散出綠光的位置便是烙印所在。
自從新一輪弟子上山後,木淼就與掌門說自己想閉關一段時間,一是怕這小東西節外生出什麼事端,二是閉關後清淨,無人打擾,她也可專心完成主上吩咐的任務。
這具傀儡是金長老的得意之作,將其交於她時,還細細囑咐過相關事宜。先不說一具隻有4,5歲智力的孩童識不識得修仙之法,單是藏書閣還沒有開放,小東西手中的功法何來便已經足夠引起她的懷疑。
話語剛落便是久久的沉默,過了一會,金長老兩隻手交疊,烏黑的手指甲又寬又長,他道:“你是怕這具傀儡脫了你掌控,出了什麼岔子?”
“正是。”
他斷然搖頭,嗤笑:“不會,這禦傀之法我也曾使用過,你以為這傀儡是什麼好東西!經我手上的這些玩意都是打小還不會說話時便被放於腐屍水中浸泡,渾身上下全是毒,一旦脫離腐屍水,便隻有五角星芒的印跡能壓製住這些毒氣,要是它掙脫了掌控,嘿嘿,方圓五百裡的土地寸草不生,先死的必然是它自己。想必,這傀儡是得了什麼機緣,不過,它既然修煉便讓它修煉吧,總不會影響到大局麵的。”
木淼自己便不是什麼善茬,可聽著金長老這麼一說,卻還是由不得心中一顫。她自然是知道腐屍水為何物,顧名思義,所謂屍便是屍體的意思。
自古,河西一帶便流傳著趕屍人的說法,這是一種巫楚秘術,屬於白巫術。河西趕屍有“三趕,三不趕”之說,凡被砍頭,受絞刑,站籠戰死的三種可趕,原因是這些人都是迫死的,其魂魄有怨氣,便可使用秘術將其魂魄勾走,以咒符困於屍體內,再以法術驅趕它們翻山越嶺。
而生老病死者,投河吊頸自願死去之人,依舊雷打火燒肢體不全者三種不能趕,因其魂魄已被閻王爺勾去。
這些趕屍的說法真真假假在百姓口中流傳了數千年,木淼的見識自不是尋常人可比,雖然她也沒見過真正的趕屍,可據說那屍淵穀便是承襲這種巫楚秘術中發揚光大。趕屍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傀儡。
這腐屍水便是取集了七七四十九具鮮活的處女,生生沒入血水至死,爾後再經過一些繁雜的工序煉製而成,殘忍如斯。經過腐屍水浸泡的嬰孩稱之為陰體,便是傀儡烙印的載體。
金長老看到她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哈哈大笑,猶如魔音刺耳。木淼按捺住心中的不愉,笑道:“即便如此,我便可安心了,有勞金長老解惑。”
“等等,你要什麼時候操縱著傀儡?”
“這個就不勞煩金長老憂心了,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行動。”說完,袖袍再次一揮,渾圓的水晶球上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