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將近一個月的腳程,餓了就討點東西吃,運氣好的時候能偶爾能吃上一些剩飯湯水,天黑了就找一處稍微避風的房簷坐下休息,老乞丐留給他的衣服已經不怎麼管用了,臘月前夕,天愈發地冷。
又過了數十天,某天的淩晨,不棄在荒野中一家客棧的馬棚中醒來。馬棚裡邊很暖和,馬兒們打著鼾聲時不時甩著尾巴,抑或是垂下頭咀嚼著掛在棚子邊沿凹槽中乾枯的稻草。
公雞還沒開始打鳴,天色灰蒙蒙的。不棄躲在馬棚的一角伸伸懶腰,竟有些倦怠舍不得離開,僅過了一會兒,眼皮子又重重地耷拉著,腦袋靠在木樁上,不棄將身上的稻草抱實了些,沉沉地睡過去。
趕路的這些天真是難為他了,用饑寒交迫來形容也不為過。爺爺不在後,討東西就更難了,把僅餘的一個餿饅頭吃完後,不棄有3天沒有吃到一丁點食物,渴了便就地取一些雪水,含在嘴裡等它化掉。
這一覺睡得很足,天大亮的時候不棄還沉在夢鄉中咂咂嘴。來馬棚裡打掃的店家看見這個小乞丐,二話不說拿起肩上掛著的擦桌布就往他身上打去,邊打還邊罵罵咧咧:“小叫花子,快點起來,這裡可不是客房,要是你把我的馬兒驚嚇著放跑了,打斷你的腿都賠不起。”
抹布乾裂開了糙,甩在臉上火辣辣的很疼。不棄無意識地伸手往臉上擋著,卻被店家抓住手臂往馬棚外拖,寒冷的氣流一下子鑽進他衣服中,他輕輕一聲幾乎立即便清醒了過來。不棄當下便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雙腿蹬地使勁掙紮著,想擺開店家的鉗製:“放開我,放開,我自己會走。”
店家一聲冷笑:“自己走,當我好糊弄嗎?趁著我什麼時候不注意了你鐵定又跑到馬棚裡了。”
一個九歲孩童的力氣怎麼比得上一個大漢,很快,他便像垃圾一般被扔到店外,雙手擦著地麵,磨破了一塊皮,滲出了點點鮮紅的血跡。“嘶”不棄忍著疼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並不停地吹著氣。
或許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不棄臉上不喜不憂,看不出惱怒也看不到憤懣。
他摸了摸肚子,絞痛得沒有了知覺,隻是手腳上越發地無力。不棄抬頭往前方瞧了瞧,無儘頭的雪色看不到邊,不知道得趕多久的路才遇上下一村人家。
這家荒野中的客棧很是簡陋,外邊隻是簡簡單單用一層矮籬笆圍住,裹上泥土擋風。不棄雙手趴在籬笆上,想趁著店家不注意了再溜進去看看客人們有什麼吃剩的東西。
店裡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兩三人。其中,兩個大漢的議論把不棄吸引過去。
其中一個說道:“嘿,又準備過年了,這時候入了京剛好能碰上闌迦宗挑選弟子的盛事。”
“闌迦宗?那個滿是仙人的宗派?!”
“可不是,這些仙人每三年會下山來悉心挑選一些有資曆的弟子帶回山上培養,許多人家擠破頭腦都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進去。”
另一人臉露欣羨之色:“日後這些人豈不是可以呼風喚雨?咱們加緊點行程也去碰碰運氣吧。”
最開始說話的大漢嗤笑一聲:“就你這把老骨頭還妄想些什麼,闌迦宗的挑選一向嚴格。非12歲以下孩童不要,除此之外,還必須要感應五行之中的兩行。”
與他說話那人臉上一紅,囁嚅道:“什麼是五行?”
“你連這也不知,就是金木水火土,”大漢似在顯擺,手上比劃著又解釋了一番,“自開荒以來便有五行之說,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木水火土,天地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雖然這種東西無處不在,不過,我們凡人之軀很難感應到,彆說兩行,就是感應到其中一行都不一般了。”
“闌迦宗招收弟子竟是這般艱難嗎?那豈不是無功而返?”
大漢撓了撓腦袋:“我也不知道。”
不棄趴在矮泥籬笆上聽得專注,一不留神竟把腦袋露在了外邊。上菜的店家眯縫著眼,瞧見了這邊鬼鬼祟祟的人影,拿起抹布就走過來:“小叫花子,還不快點滾,影響了爺做生意,看爺怎麼收拾你。”
不棄身上穿著的幾乎不能稱之為衣服了,滿是泥垢,皺巴巴的折成一團,就連頭發也雜亂得不像樣子。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抱著手臂往後退,左腳絆了右腳一下摔倒在地。
不棄緊閉著眼雙手擋在頭上,店家氣勢洶洶地靠近。客棧中的人也看到了這個小乞丐,這時,一個聲音製止了店家的動作:“算了吧,老板,不過是個可憐兒,放他走吧。”
緊接著,一個雪白的包子便從店裡拋出來落在雪地上。店家冷哼一聲,又把抹布甩往肩上,賠笑著:“這小叫花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讓客官見笑了,您慢慢用餐。”
不棄放下手慢慢爬起來,眼睛被落下的頭發遮住,怯怯的。他縮了縮手臂,緩緩折返回來,剛想將包子拾起。卻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一條野狗,吼叫著把肉包子叼在嘴裡,目光凶狠地望著他。
店裡的客人望著這驚奇的一幕咦了一聲,好聰明的狗,大家更想看看小乞丐要怎麼辦。誰料到小乞丐竟匍下身子,學著野狗的姿勢也叫喚幾聲,眼神凶狠毫不膽怯,惡狠狠地盯著野狗,似換了個人。
野狗慢慢後退,最後竟放下口中的肉包子嗚咽一聲跑了。客人們紛紛搖頭,這小乞丐怕是腦子不正常瘋了吧。
不棄跪著上前,將包子上的雪水拍掉,小心翼翼地放在兜裡,又是兩天的糧食。爺爺經常給他說的,要比耍狠的人更狠才會讓彆人懼怕。
從荒野小路回到官道,人流漸漸多起來,多是村莊中淳樸的村民入城置辦一些年貨。
當然,也有不少人是為了入城去看那所謂的闌迦宗挑選弟子的盛事,大家夥們帶著自己的孩子不辭辛勞地往城裡趕,心中都存著些僥幸,希望自己的孩兒能被仙人們選中。即便是入宗打雜都是好的,沾染一些仙氣,習得一些防身之術,待下山後肯定是官府或是商家侍衛的最好人選,走到哪裡都是香餑餑。
闌迦宗在胤王朝超然的地位並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有著數千年的積蘊。從爺爺口中,不棄也些許聽聞過這個超凡入聖的宗派。
說道闌迦宗不得不提到另外的四個派係,參閣,夙霄殿,屍淵穀,檀崆寺。它們是胤朝中唯一能與闌迦宗並肩而論的四個宗派,也是王朝統治者身後把持勢力均衡的有力棋子。門派所在地分彆矗立於胤朝的五大區域。
胤朝疆土綿延萬裡,有一條萬裡多餘的沿海線,共分為五大區域,一是鐘靈毓秀,人傑地靈的中原地區,二是魚米之鄉的江南地區,三是沼氣毒瘴滿布的嶺南地區,四是毫無生機,一片荒蕪的戈壁灘,五是一處高達數千米的雪原高地。
闌迦宗便是處在中原這片地區,靠近京城的不遠處;夙霄殿位於戈壁灘;檀崆寺靠著魚米之鄉的豐富水產品而逐漸興起;參閣在西南的穀底,兼有崇山峻嶺毒蟲無數;屍淵穀最是神秘,位於千米之高的雪域高原。
五大門派在胤朝中形成五足鼎立之勢,闌迦宗是道修,參閣是妖修,夙霄殿是魔修,屍淵穀是冥修,檀崆寺是佛修,由於修煉的渠道和功法有所差異,門派之爭也愈發地明顯。。
或許大家都沒有親眼見過真正的仙人。可是,空中疾飛之術,長生之術,禦火之術等等神奇的法術少許百姓是見過的,千百年來大家口口相傳,愈發地覺得修煉的神秘。因此在世人眼中,不論如何,修仙都是一件極為榮光之事。
便是這樣,闌迦宗每三年招收弟子也成為胤王朝的一大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