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引咎退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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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輕輕的撫了撫小春的手,然後對著眾人道:“我承蒙先輩信任繼承族長之位,本該循規自律秉承族法之規,但教子無方在先,而後為一己之私至族法於惘然,我深知罪孽深重,無以服眾,當按族法受一百鞭笞之刑,並自除……”任伯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這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刀刃在心口剜下的肉一般,他緩緩地道,“並自除……於族名之上。”

“伯叔……”幾乎是所有的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任伯背過頭去,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眼睛裡飽滿欲滴的眼淚。

“伯叔……”小春對著任伯重重的跪了下去,他含淚說道,“請您三思,不要輕易做此決定!”

一直站在人群中的阿水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走上前來撲通一下也跪在了任伯的麵前,他含淚道:“伯叔,這些年來若不是您領著我們,我想我們早已經不存於世了,伯叔……您不能走,我們需要您!”

“是啊!伯叔,您不能走,不能走啊!”所有人跟著喊道。

此情此景就算是剛入村子還不甚熟悉的寧守濛都忍不住掉眼淚,伯叔突然回過頭來,他已經不在意彆人看見他麵上汩汩而流的淚珠了。

“我知道,我知道,這麼些年來我族遭受大難,我們在一起攜手並肩,這份情誼足以撼動山河,但是,無論如何祖宗之法我們都不能違背,而今日我犯了戒訓,犯了族法,還隱瞞了大家這麼多年,我實在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任伯動容地道。

“伯叔……”小春還想說些什麼。

任伯搖了搖手歎道:“彆說了,彆說了!”

屋裡霎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寧守濛本也想去勸勸任伯,但是想了又想自己不過是他鄉之客而已,不是族內人怕是會犯了他們的忌諱,於是隻能呆在一邊無能為力。

過了片刻,任伯緩緩走到桌旁,恭敬的將剛剛放下的應庛鞭拿了起來,他大聲道:“任小春聽令,我以漁農神僵第三十八代族長之名,立你為我漁農神僵第三十九代族長,望你牢記祖先之戒訓,若有違反定當受應庛鞭之刑,並永逐出我族。”

任伯說完舉起應庛鞭緩緩地走到小春麵前,將自己手中的族長信物應庛鞭交與他手,小春知道任伯主意已定是再也不能勸他回頭了,也隻能恭敬的接過應庛鞭來,小春將接過來的應庛鞭高高的舉過頭頂,聲音有些嗚咽的答道:“漁農神僵第三十九代族長任小春定當謹遵戒律。”

任伯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五味雜陳,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了這麼些年的族長,帶領族人渡過了這麼多的磨難,有一天會被自己逐出族裡成為無家可歸之人,他寧願死也不願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已經是這樣的結果了又有怎樣的辦法呢?對於他來說,死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相反卻是一種解脫,一種快樂的解脫。他知道他必須活著,他感覺到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在不遠處等待著他,他必須用自己的身體去承受這一切。

任伯將族長之位交予小春後,第二天破曉時分便帶著天兒離開了村莊,寧守濛覺得自己暫時無處可去,且害怕任伯心中鬱悶難消無處排遣,於是甘願與任伯一道同行而去。

三人徑直向東走了約莫大半天的樣子,來到一個深深的峽穀中,峽穀兩麵皆是山壁,山壁陡峭光滑約莫有幾十丈高,峽穀的深處卻有一不大不小的石洞,能容納一、二十人的模樣,石洞的外麵有汩汩流動的清泉,這一處僻靜無比也能算是一世外桃源。

任伯在石洞裡做了簡單的收拾,便囑咐二人安頓下來。寧守濛左右環顧了一陣,心中暗自想道:“這山穀倒是幽靜,且泉水甘甜,隻是兩麵皆是光滑岩石山脈,怕是不可能有飛禽走獸在此歇足,常此以往豈不會餓死在這裡。”卻想著隻聽見從腹中傳來了沉悶的聲響,一股饑餓之感偶然而生,任伯轉過頭看了一眼寧守濛,露出和藹的微笑,隨即從懷中取出乾糧分與他吃,寧守濛尷尬的笑了笑,接過乾糧卻無心吞食。任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隻笑道:“你儘管先墊墊肚子,隔一陣子我帶你去捕些野味回來。”

寧守濛不解的問道:“伯叔,這裡四麵懸崖峭壁,哪裡來的野味可捕呢?”

任伯對他神秘一笑道:“當然有,而且多不勝數。”

寧守濛聽完這話心中倒也釋然了,隨即拿起手中的乾糧猛的吃了起來,待吃完卻聽見腹中仍是作響,任伯笑道:“年輕人的胃口果真是極好,看來現在我們就得出發找食物了。”

寧守濛隻能是尷尬的笑了笑。

任伯領著寧守濛與天兒二人出了石洞,朝著峽穀的深處行去。寧守濛一路卻見四處皆是懸崖峭壁相圍,與所住石洞四周並無兩樣,當下心生絕望,想到再往前走,恐怕亦是如此,又何乃野味可尋。隻是見任伯麵上平靜,似乎想尋之物必是手到擒來一般,也許是抱著最後的幻想,寧守濛一直跟著其身後,也不答話。

這峽穀仿佛是沒有儘頭一般,任百般向前仍舊沒有一點儘頭的痕跡,越走越遠峽穀寬度越來越大,岩石山壁逐漸隱去,始見一些綠色生機之物,再走不遠,見一湖,湖水清澈,天然而立,像是未曾受過半點汙染。三人飲夠了水,歇了歇腳,便再往前走了一段。

“前麵就是了。”任伯突然一腳踏到一塊半人高的石塊上,用手指了指前麵。寧守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前麵有一不大的山脈,山脈並不是很寬廣,但卻是草木叢生。

“我們走快點,找到食物後,爭取日落之前回去。”任伯跳下石塊,將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天兒背了起來,回頭對寧守濛說道。

寧守濛點了點頭,答了他一聲:“好!”三人隨即加快了步伐前行。終於到了山腳下,寧守濛抬頭看了看天空,恍似見一道霞光從天而落,落入山林深處,又聽見一陣急促的撲騰之聲,原來是無數的鳥兒從樹林中一躍而起,伴隨著雜亂而尖銳的鳥鳴之聲,全部朝著西北的天空飛去。

寧守濛心道:“看來這裡,還真有不少生物!”三人隨即上山,剛進入樹林,卻見一隻兔子伏在路口,一動不動,這兔子也生長的怪了些,全身皆是通紅之色。寧守濛喜形於色,趕上前去就要伸手去抓,卻被任伯攔住,任伯道:“且不可胡亂碰它。”寧守濛有些不解的望著任伯問道:“伯叔,這是為何?”隻聽任伯道:“你見過全身赤紅色的兔子?”寧守濛生長在江南之地,自小見過的兔子自是不少,但卻從未見過全身通紅如這般厲害的兔子,又一眼望見任伯麵上焦急的表情,知是其中有些端倪,便問道:“那又有何,難不得這兔子比其他更會咬人一些?”任伯搖了搖頭道:“且莫小看它,自古豔者多毒,你若觸碰它,被它咬上一口,瞬間所咬之處奇癢難止,越撓越癢,然後紅腫,不出兩三個時辰便呼吸難促,死於非命,無藥可治。”

寧守濛聽完一驚,後背不覺發冷,心想:“還好被及時製止,不然一命呼呼,可就不好玩了。”

寧守濛卻見那兔子,對他們似乎並無懼意,仍舊悠閒地趴在那裡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沒有半點讓道的意思,寧守濛惱道:“這碰又碰不得,它又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們如何能過去,難不成真的被它給堵了。”

任伯道:“放心,這種兔子一般很懶,我們隻要安靜的從它身邊走過去,它感受不到敵意,自然就不會攻擊我們。”

寧守濛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但也無法,難道就因一隻兔子擋路就打道回府,眼下隻能是硬著頭皮從它身邊走。

所幸正如任伯所說,很安全的就過了道。一路行走間,寧守濛見到很多種不知名的動物,任伯分彆作了介紹。哪些性格凶猛,哪些性格溫和,哪些有毒,哪些無毒,哪些可食,哪些不可食。

寧守濛正聽的津津有味,卻見任伯突然彎下腰去,從地上順手撿起一塊大石子,用力的朝著前方扔去,隻聽見一聲動物悲鳴的啼叫,寧守濛循聲望去,卻見一隻如鹿般大小的野物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隻是口中發出陣陣疼痛的悲鳴。

“咦,這是什麼動物,都沒有見過?”寧守濛跑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番道。

“這是兀鹿,也算是鹿的一種,是這一帶特有的產物。”任伯邊解釋邊從懷裡拿出一根拳頭粗的繩子給寧守濛,“濛兒,將它捆住。”

寧守濛接過繩子,牢牢地套住鹿的四肢。“可以飽餐一頓了?”寧守濛道。

任伯看了一眼寧守濛,抬頭看了看光線逐漸變暗的天空道:“我們得動作快些,乘著天色未黑,我們必須啟程返回。”

寧守濛點了點頭,將所捆之物扛到肩上,三人開始快步的往回趕,走了一兩個時辰的樣子,寧守濛開始覺得肩上之物越來越重一般,隻感覺肩上一陣陣麻痛,所幸的是,也快到住地了,隻得咬牙堅持。

待到回到住地,寧守濛已經是饑腸轆轆,天兒也是不住的喊餓,任伯抱來一些乾柴升起一團火,寧守濛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割下一團鹿肉放在火中烤,肉在火中發出吱吱的聲響,肉的香味很快便四處彌漫,勾引的三人垂涎欲滴。

待烤好了肉,三人分食而儘。天兒偎依在任伯懷中進入了夢想,寧守濛卻睡不著,他看了看在他麵前跳動的火焰,又將注意力轉移的任伯的身上。卻見任伯微閉著眼睛,手輕輕地撫摸著天兒的頭發,一臉的平靜。

“濛兒,你還不睡覺,盯著我看如何?”任伯問道。

寧守濛倒是很驚訝,心想:“這老頭真機靈,閉著眼睛也知道我的舉動。”他索性盤起腿道:“睡不著,心中很亂。”

任伯閉著的眼睛微微的睜開,道:“你小小年紀,哪有什麼煩心之事,不過是自擾而已。”

“伯叔,你可以跟我說說族裡的事情麼?”寧守濛說道。

“怎麼,你對我族有興趣?”任伯問道。

“曾聽人言語,說是神僵一族乃是隱世神族,行蹤飄渺,擁有法器無數,探知過去未來,有改天換地之能,不知這些可是當真。”寧守濛問道。

任伯一聲長歎,苦笑道:“江湖傳說,言過其實罷了,若我族如此能力,又何逃不過劫數呢?”

“劫數,伯叔,世人傳說,神僵一族一夜儘滅,不知當年是遭遇什麼禍劫?”寧守濛道。

“世人皆道命運不可抗,而我一族的使命卻偏偏是與命運作對,踏上了這條路,自然知道,一旦敗了會是什麼後果。”任伯的嘴唇微微的顫抖,腦海深處的記憶,幻化成了一幅幅圖畫,在他的眼前翻卷,翻卷,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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