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身後盯著蘇澈看了好一會唐北北才回到了房裡,王卉正在客廳吃水果,看到她進門忙不迭招呼來吃。
唐北北坐下吃了片橙子,狀似不經意的將話題引到了家庭上頭。王卉很樂意就這話題向表妹倒苦水。
她在婚前是一名空姐,除了機務工作外在娘家基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後來認識了經常坐飛機的解邵東。彼時王卉愛他愛的要死要活,辭了工作就陪著他回了N市,結果婚後才發覺,這日子真不是憑著所謂愛情和熱情就能過好的。她不善家務,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應該困在一堆鍋碗瓢盆中,特彆是生了兒子後,在他連夜的啼哭中煩的連奶都不願喂了。
解邵東的老母親又帶孩子又忙家務身體自然亮了紅燈,如此才不得不求助於家政服務,這就是蘇澈出現在這裡的緣由。
“蘇澈是那中心的明星員工,工資等級都比一般的阿姨多,不過這錢花的還挺值。”王卉對於蘇澈的總結並不比唐北北所知的多多少,唐北北暫時沒了方向,眼見不早就也要走。王卉喊了解邵東將她送到了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唐北北就從酒店打了車過來。
剛好撞上蘇澈的休息日,她早早的出了門。看她上了公交車,唐北北吩咐司機跟在後麵。雖然對她的尾隨要求大感疑惑,但看在錢的份上出租車司機倒也沒多說什麼。
饒是出差不算考勤也不能太過分,坐在出租車上唐北北沒忘記給公司打個請假電話。接電話的同事怪叫,“你和隋益是不是說好的啊?兩個人一前一後都有事,是不是偷偷跑去約會了?”
雖然聽說隋益也請了假,但前方的蘇澈顯然更加受她關注,所以唐北北並未特彆在意。敷衍了幾句匆匆掛了電話。五分鐘後,蘇澈那邊下了公交,進了小區,唐北北便也讓司機在不遠處的角落停了車。
但她一進去就似泥牛入海沒了動靜,唐北北坐在車裡略略有些煩躁隻遲疑著不敢離開,這麼幾分鐘功夫引來了對麵一樓老大爺的注意。
老大爺窗外掛了個絲瓜棚,雖然現在並不是收獲的季節,但還是抱持著懷疑一切打到一切的態度跑了出來。
“你乾嘛的?”
唐北北被老大爺冬天般的嚴寒態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望向了蘇澈剛進去的單元樓。老大爺見狀,試探的問了一句,“你是來找蘇家的?”
唐北北看了看滿臉八卦狀的老大爺,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出來的蘇澈,尷尬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老大爺本著傳道授業的心態露出了長舌的本質,絮叨開了:“我看你長的斯斯文文,怎麼會認識那樣的人家?”見老大爺一臉痛心疾首,唐北北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唐北北這一笑老大爺不依了,指了那棟樓四樓的位置說:“我看你是不知道吧,那蘇家就住那邊,很早就搬來了。那會看著一家三口也沒啥不同,誰成想竟就都是這麼狠的,老子砍了娘就投了河了。回頭這女娃就被她姑姑領走了,結果最後也沒學好,學著她老子,也吃了官司。這養孩子啊,還是要注意的,一個不留神這輩子也就毀了,你看看,這樣父女倆都是這麼狠得,誰知道她一個不高興又會乾些什麼。我們這的聯防重點就是她。”
從老大爺的話裡唐北北得到了一個驚人的信息,看上去清瘦乾淨的蘇澈竟然坐過牢。而很顯然這點王卉並不知道,送走了老大爺,唐北北糾結著是否通知表姐。
正在她天人交戰的時候,蘇澈自樓道間出現了。那時她正對著電話發呆還是出租車司機提醒的她,“要繼續跟嗎?”
望著蘇澈寂寥的背影,唐北北點了點頭。蘇澈走的不快,出租車遠遠的跟在後麵更是猶如龜爬。她在剛剛下車的地方坐上了前往市郊的公車,司機看了看線路撇了撇嘴,“這不是去死人地的吧?”
結果,真讓司機說中了。蘇澈在墓園站下了車,遠看大片大片灰白條狀的墓碑鑲在群山綠樹間,整齊劃一的肅穆之下更多了幾許冷硬割出的隱痛。唐北北吩咐司機靠邊停車,攏緊身上的外套跟了下去。
鬆柏在風中濤濤作響,裹挾著淩人的寒意。不是慣常的清明節氣,山上冷冷清清,行進在墓園間,零星有低泣聲傳來,嗡嗡的盤在耳邊。幾座新墳前飄起淼淼青煙,沉甸甸的團在一處,久久不散。
為了防止被發現,唐北北離得很遠,隻能看到她黑色的影子在墓道間穿梭,最後停留在某處。通過十來分鐘的觀察唐北北發現,蘇澈既沒有擺祭品,也沒有上香燭,隻是安靜的站在原地凝望墓碑上的照片。最後,雙手合十遙遙拜了三拜。
唐北北在她離開後本想近前看看,但望著頂頭黑壓壓的花崗岩碑體遲疑了。然後,她匆匆離開了這個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地方。
坐回出租車上的時候她看到蘇澈還在不遠的站台上等公交。跟隨公交車離開墓園的時候,天色已然轉暗。蘇澈在半途換了輛公交車後在鬨市區下了車,唐北北當機立斷也跟著舍棄了出租車,步行尾隨。
跟著蘇澈走了沒一會,她接到了王卉的電話,問明她在何地後王卉在電話另一邊驚叫,“那基督教堂旁邊十年前是個建築工地,據說出過人命。晚上不要隨便在那逛,當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姐,你瞎說的吧。”剛自墓園歸來的唐北北聞言一個激靈,下意識站停了腳步。
聽出唐北北的害怕,王卉在電話那頭大笑不止,“哎呀我的傻妹妹,你還真信啊。看看你周圍多少人吧,她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被王卉的惡作劇一鬨,回過神來的唐北北發現自己把蘇澈跟丟了。在此次出差之前,唐北北對N市的印象也就來自於兩個人,表姐王卉和隋益。眼下這地方完全脫離了這些概念,對著麵前人來車往茫然無措起來。正自慌亂間,她在馬路對麵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隋益,唐北北幾乎要熱淚盈眶的高呼了,但在她舉手的瞬間突然意識到,對麵人群中的隋益不對勁。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跟著往他視線焦點的地方看去,發現了那道黑色的影子,是蘇澈。
她的跟蹤對象,很顯然也是隋益此時的目標。唐北北腦內轟鳴作響,保持著單手高舉的姿勢站在那裡。直到被人撞了個趔趄,她才緩緩放下了手。
而後,遠遠的跟在蘇澈和隋益的後麵。
渾然不知黃雀在後的隋益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蘇澈身上,她幾乎是一下車就進了他的視線。隋益不敢說這是巧合,雖然實際他並不是想見她的,但鬼使神差的他就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基督教堂旁陰冷黑暗的廢舊小樓,吱嘎作響的腐朽木板,滿是血汙的雙手,曾經的建築工地,昨夜的夢魘之源,如今的購物廣場。
請半天假在這鬼地方一呆就是半天,沒有目的沒有緣故的衝動連他都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當然以上所有不滿情緒在蘇澈下車之後就瞬間煙消雲散了。她在街的那頭,他在這頭,中間隔著滾滾車流人影。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連隋益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和他記憶裡的一樣,蘇澈還是對小地攤感興趣,走走停停全是為了瀏覽攤位上的小物品。
隋益全身心的投入到跟蹤偷窺的事業中渾然忘卻了身處何方,表情動作越來越詭異不堪,如此也招致了來往路人的紛紛側目。時間一久,連路那邊的被跟蹤人都發覺了情況,在旁人的指點中終於忍不住回望了過來。
就如昔年情境再現,耳邊人聲鼎沸,雖然少了燒烤的香味但她們終於隔空相遇了。卻是換了角色,被偷窺的人成了她。偷窺者一臉神情呆滯,顯然沒料到她會回頭,僵在一根電線杆後頭,動作有些,好笑。
但是蘇澈卻笑不出來,曾經他是她目光的焦點努力的目標,現下他之於她隻是那段瘋狂青春記憶裡一個重要的節點。她不再癡迷,不再熱烈,隻是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草草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踩著原本的步伐兀自前往目的地。
看到她要走,他下意識的跨步追了上來,張了張嘴想叫她的名字,吞吐了半天還是沒讓那兩個字出口,而是直接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步子。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