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錦衣少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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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生的旭日下,少年臉龐明淨,襯著那雙眼眸益發黑亮。整個人籠在燦金般的光影裡便是整個人無端升出了幾許矜貴之意,連帶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破落茶寮都跟著高貴起來,仿似成了帝都最知名的館子。

我一時生出些許錯覺,這少年出身不俗,故此才會在那水泊邊如此問話。與此同時我又覺得奇怪,若是大戶人家的要人公子怎的會放出來獨自闖蕩江湖,便是相當沒有道理的一件事。

當然我之所以淡定圍觀而不是捋袖子上去拍他磚頭蓋是已經發現少年並不是專門朝我發難的,而是另有旁人過來打翻了他手裡的茶盞。此時,他那桌便有四五個人圍著,領頭的虯髯大漢膀大腰圓,衣著不符中原風俗,顯是胡人外邦的左衽。

此時他與少年低低說著番邦話,故此也無人敢上去打圓場。原本趕客趕得各種彪悍的小二哥這會也仿似被人抽掉了脊梁骨,縮了脖子藏在櫃台後頭特彆孬種。至於我這邊,不說之前水泊邊的好心被當驢肝肺了,本來也沒這個能力和氣魄去拔刀相助當女俠,此時也便和其他在茶館中休整的路人一道縮成一團,後退數步作壁上觀。

所有人的視線將那桌團團圍著,中心點是無端被人打了茶碗的錦衣少年。雖然我們這處大部分聽不懂番邦話,但是少年麵前那個虯髯大漢越說聲音越大,連帶神色也益發猙獰。這世道長得好看卻也是門本事,這就有茶客試探著幫少年開了口:“幾位大爺,這出門在外有話好好……”

正義茶客最後那個說字還哽在喉頭沒有說出口,那虯髯大漢突然一瞪眼,原本圍著桌子和那少年的幾人使著口生硬的中原話來驅趕我們這群圍觀群眾了。原本縮在櫃台後的小二哥也被人揪著衣領往外推,我便拖抱了大富想要出去,結果突然被攔住,然後那人指了指我懷裡的大富,又張開了手掌。

我見到他手掌裡擺了一貫銅錢,當即搖頭如撥浪鼓。

很顯然,他想買大富。

不說大富與我的關係,單隻這貫錢也就吃頓包子一碗粥的物價。

但是在我搖頭之後,那男人突然變色也不管我的意願伸手要過來強擄我懷裡的大富。大富一聲嚎叫,扭頭便是一口結結實實咬在了他手上。男人狂呼起來,同時用番邦話哇啦哇啦說了一堆。

我即便再聽不懂這時候也知道大事不好,眼看著那男人要去捉大富,我側身重重將他撞開了,大富見了這幕仰頭狼嚎了一聲,朝著圍攏過去的幾人咆哮警告。

事情急轉直下,那原本圍著少年的虯髯大漢也撥冗看了過來,哇啦啦一通手舞足蹈,我看到離我最近的男人自刀鞘裡抽了兵器出來。我來不及多想也自抽出了包袱裡我爹讓村口鐵匠打的短劍,一把格擋了過去。

“哐當”金屬碰撞的巨響之後,對方的彎刀斷成了兩節。實際上自我得了這柄小劍後也隻用它削過兔子,倒是不錯,見血封喉、乾淨利落,卻全然沒有想過它有這般削鐵如泥的本事可以砍斷這把彎刀。

我蹲在這地胡思亂想之際,旁側原本扭捏作態欲看熱鬨的茶客商人與那不甘願離開的小二哥在看到我們雙方都動了兵刃後,一麵尖叫殺人了一麵接連躥出了茶寮,便是想攔都攔不住了。而迎頭的虯髯大漢不待我反應過來也已經一揚鋼刀,仿似野獸嘶吼狀拖著朝我急速奔來。

我聽不懂他哇啦啦的番邦話,盯著他左腳出步的遲緩微微矮身避過,左手順勢拍出一掌,隔開了大漢。

進了四方閣這麼久,這是我第一回正經和人打架。與以往在師門內的點到即止不同,我能感受到大漢揮刀踏地之際沉沉的力量,但凡被掃到這麼一下我不死也得半殘。好容易推開了大漢,不消換氣的功夫,旁側又殺出一人。

不似帶刀大漢的莽撞,此人一襲藏青衣袍,看起來文質彬彬,手執長劍。劍氣破空而出,如果不是有些內力基礎的人恐怕會被這振鳴吵得頭昏眼花。

想來江湖之大,竟是到處都有藏龍臥虎之輩。這時候真的是再度切身體會到之前荒廢的光陰有多不該,我的招式空有架子並沒有與之匹配的內力,便是一掌拍在人身上也不過撓癢癢。

幸而我的逃命基本功紮實,躲幾記殺招還是容易。大富也相當配合,瞅著空擋就過去撕咬一番,彌補了我外功的不足。我與那藍衫男子一攻一守誰都沒法占優之際,一柄九節鞭突兀地卷入了戰局。

鞭身以精鋼所製,與青衫男子手中的長劍相擊,火星四濺。我扭了頭,終於看到是那少年出的手。九節鞭在少年手中似有靈性,一改之前青衫男子單方麵發難的態勢,忽左忽右反將那執劍男子逼的毫無招架之力。最後一鞭抽到了男子手上,長劍脫手,失了準頭徑自朝我飛了過來。

我忙不迭躲過,下意識吼他:“我幫了你的忙,你這是還要恩將仇報害我不成?”

這時候那繃著臉的少年竟然突兀地回了一句:“多謝小姐。”

此時藍衫男子已經失去兵刃落敗,我這裡壓力驟減也懶怠去管他說這話什麼意思,直覺得自己應該功成身退將這處熱鬨與榮光都留給少年。於是一旋身脫出了這邊對戰的戰局,扭了頭直奔大富過去。它正與虯髯大漢周旋,我怕它受傷過去一劍砍斷了大漢的彎刀。

斷開的半截刀片擦肩飛過去,釘入了身後木板牆上。看著在臉側抖動的錚響的刀片,我經不住後怕起來,這差點上演了一出與尚憶知天人永隔的悲情戲碼。

不過一天的功夫,連遭兩次驚嚇,我簡直不能忍。這便抱著包袱頂在頭上拖了大富就想離開,孰料剛起身就發覺不對,頭皮後方被一股大力扯著,生疼。這會子我才回神意識到,原是自己的一縷頭發方才被那半截刀片一道釘進了牆間。

“小姐等等。”不知那少年是何時停止打鬥的,此刻居然紆尊降貴地近身過來幫忙我脫困。他身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檀木氣息,叫我不自覺的想起了尚憶知。

我莫名的紅了臉,便要自己動手,慌亂間倒是意外與他的手握到了一處。幸而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少年也沒追究,否則我這輕薄行徑免不了又要生出事端。

出了這一遭,我再不想去計較什麼他對不住我還是我占了他便宜這種小事。更沒有這個閒情逸致猜他究竟是何身份因什麼緣故與這群番邦人士結下了仇隙,我隻道此時即墨城門已開,這邊尋釁滋事一夥也被打的人仰馬翻,想見官府的人定然很快也會過來處置。

到時候我這樣的無辜被牽連的池魚說不清免不了也要遭殃,畢竟我將來是要做狀元夫人的,落了這種把柄下來總也是不好看的。

於是我一句話都沒同那少年多講,抱著包袱拖了大富即刻離開了那處倒黴地界。

轉悠了兩圈,找地方換了件衣裳之後,我這才進了城。想著我這是要去尚府見未婚夫,再不拘小節最基本的乾淨還是要保證的。結果進城不久就遇上一列官差行色匆匆往城外方向去,大抵是方才摸了人家少年的手又惹了茶寮裡這麼樁莫名其妙的鬥毆事件,我自然有些心虛,與那帶頭的差爺擦肩而過時,感覺被瞪了一眼。

雖然我性子並不算溫順,但這種時候也是萬萬沒膽子瞪回去的,隻顧帶著大富埋頭趕路,奔赴此行的目的地——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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