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婉寧帶著提著食盒的杜嬤嬤走在禦花園的羊腸小徑上,她看這禦花園裡盛放的百花,真是怎麼看怎麼舒心了。
你以為我隻會了結你孩子的性命,留下你這個狐狸精的性命嗎?我蔡婉寧告訴你:不可能的。
“消息放過去了嗎?”
杜嬤嬤低聲答道:“嬤嬤辦事娘娘放心,相信他肯定耐不住的,不出幾日必定會有所動作。”
蔡婉寧笑得更開心了,又對杜嬤嬤囑咐道:“把狐狸精現在住的偏殿的人都換成我們的人,到時候定然要他有來無回!”
杜嬤嬤跟在蔡婉寧身邊連聲應好,又不免一陣馬屁道:“還是娘娘心思縝密,手段高明啊。”
蔡婉寧接過杜嬤嬤手中的食盒,進了禦書房。顯然容祁已經差不多睡夠了,蔡婉寧一推門,他就半眯著眼睛審視來人。
原本以為是李福祿,沒想到來的是蔡婉寧這個女人。真是苦了他,剛一睡醒便要陪著她演戲,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又要鬨哪一樁。
“臣妾本無意打擾皇上午睡,但臣妾給皇上燉的這湯…還是要趁熱喝了才更有效果。”蔡婉寧提著描金花紅楠木食盒,婀娜嬌羞地走近了他。
容祁放下了支著頭的手,滿臉寵溺地笑道:“辛苦愛妃親自燉湯了,不知今日朕又有口福嘗到什麼湯?”
“今日臣妾,給皇上燉了鹿鞭紅參湯。”
顯然容祁是早有預料,蔡婉寧近日十分愛往他這禦書房和洗塵殿送些奇奇怪怪的湯,山藥、海參、烏雞蛋、淫羊藿、杜仲……沒少往他這裡送,所以他隻是眉頭微微皺了下便舒展開來。
隻是蔡婉寧這樣做,明顯是覺得他……不舉?
那他每日心安理得地喝下這些湯,在蔡婉寧看來是不是相當於自己已經間接承認了?
宮裡的人都道他盛寵皇貴妃,怕是隻有蔡婉寧自己知道他雖然常宿在秀寧宮,床笫之上卻從來不碰她,也難怪一向身嬌體貴的她,要避人耳目親力親為地給他燉湯。
容祁無奈地接過蔡婉寧纖纖玉手遞過來的湯,忍著濃重的腥臭味,將這小盅裡的鹿鞭湯一飲而淨。
蔡婉寧十分滿意地看著容祁上下運動的喉結,她今日忍著寒氣,在裡麵穿了最薄的輕紗衣裙,就是想試一試,她辛苦這些天親手燉的湯到底有沒有一點用。
蔡婉寧不著痕跡地褪下了外衣,露出了裡麵幾乎透明的輕紗的衣裙,白皙光滑的手臂有意無意地蹭著容祁的後頸和耳朵。
容祁喝完湯之後,已經感受到了蔡婉寧的有意撩撥,他神色如常,他知道基本隻要他沒反應,蔡婉寧一柱香的功夫就會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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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外。
這會兒皇上應該是剛午睡了半個時辰,李福祿在禦書房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進去的好還是不進去的好。
皇貴妃娘娘那邊的杜嬤嬤也在這裡候著,見他來了一個勁地給他使眼色。
他也是個明白人,此時若是進去了明顯就是不給皇貴妃娘娘麵子,若是不告訴皇上……姑娘那邊怕是一直不肯喝藥……
唉,李福祿長歎一聲,隻得老老實實在門外候著。然而,不一會蔡婉寧便整整齊齊的從裡頭出來了,連發絲都沒有半分淩亂狀。
李福祿見她出來了,正要進去,誰料蔡婉寧眉眼焦灼地攔住了他,並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這尊大佛他如何敢惹,雖然明麵上皇上寵她是假的,可她的手段之淩厲狠辣他也是心知肚明的,李福祿隻得隨著她來到了禦書房外的一角。
蔡婉寧又環顧了四周,見確實沒人才壓低了腦袋,客氣地詢問道:“李公公,皇上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雖然李福祿來的時候一頭霧水,現下卻是了然。皇上做戲他是知道了,肯定不能讓蔡婉寧知道皇上其實一直都是在騙她,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娘娘,你可不要告訴彆人……皇上他,他確實有不可告人的隱疾。”
蔡婉寧聞言也是瞬間明白了不少,痛心疾首地帶著杜嬤嬤離開了。
李福祿低著頭走進了禦書房,暗忖道:皇上啊,奴才可不是故意要詆毀您的,您可千萬彆怪罪我。
李福祿一進來,容祁便捕捉到了他手背上紅紅的一片。他忍著口喉中的不適,問道:“手上怎麼弄得?”
李福祿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子,將紅印藏進了袖子,無奈地答道:“皇上……姑娘她,神識恍惚聽不進勸,也不肯喝藥,這怕是悲痛過度了。”
容祁拿起狼豪毛筆,沾了青黑的墨水,明顯沒有重視李福祿說的話。
李福祿也不知是否還要再開口,皇上展了份折子開始批注,好像沒準備接他的話。
正待他想悄悄退出去時,頭頂上的容祁幽幽地飄來了這麼一句:“她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這點傷痛都背不住?她以前可是拔刀刮骨叫都不叫一聲的女人。”
李福祿聽了很不是滋味,思慮了半晌終是跪在了地上誠懇道:“皇上,老奴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有些話該說。老奴給您跪下了,若是有什麼話惹您不高興了,隻求皇上看在咱家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給咱家留個全屍。”
容祁適才停下了手中的筆,十分不解地看著地上跪著的李福祿,像是在等待下文。
李福祿難得地抬起頭,直視著容祁的眼睛,言辭懇切道:“青黛姑娘這麼多年,對您的情意您也不是看不出來。雖然太醫院那藥童確實是來找過姑娘,但您一口咬定了姑娘腹中的孩子是彆人的,還……暗地裡給皇貴妃娘娘透消息,看著娘娘毒害姑娘和姑娘肚子裡的孩子。”
李福祿說到這眼中已是閃爍晶瑩的淚光,他頓了頓繼續道:“本來孩子保住了,但您又絕情狠心地非要奪了他的性命。您就沒想過……您真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嗎?”
容祁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李福祿字字句句都如利刃,一刀一刀往自己心窩上捅。
年紀大了,人也心軟,有些事就是聽不得看不得。李福祿抹了把眼淚,也不懼容祁的慍怒,既然說就要說完。
他繼續道:“如今姑娘的命是保住了,可她一睜眼,如親姊妹的侍女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沒了,她如何能不難過啊。皇上,人心畢竟都是肉做的,姑娘再堅強也是個會累會痛的女人啊。”
容祁仿佛被人緊緊抓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他怒目圓睜,抓過一把奏折朝李福祿丟過去,怒道:“你!大膽!”
李福祿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奏折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最後沉沉地伏在地上,悲泣道:“皇上若是有半點於心不安,就去看看姑娘吧……老奴在這兒給您磕頭了。”
容祁眼睛充血,看著麵前低伏而泣的老人,有星星點點的愧疚陸陸續續地攀上心頭。
他仿佛突然被人抽乾了力氣,搖搖晃晃地走下來,扶著老人的雙臂低聲歎道:“公公這……又是何必呢?”
“朕同你一道,再走一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