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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國,引鳳閣。
青黛一身繁複鮮豔的嫁衣坐在喜房之內,臉上胭脂濃重,卻是遮不住底下的慘白。塗著丹蔻的手更是緊緊捏著裙角,幾乎要將她的手心戳破。
手心處一陣一陣的疼,卻抵不上心上的半分痛苦。若此去不順,今生便是最後一次見他了罷。
她素有的訓練不允許她有任何軟弱,卻獨獨對他……她隻有溫柔,隻有不計代價不求回報地傾其所有,隻為達君之所願。
…………
如今她不過及笈之年,卻要嫁給六十多歲的宰相作妾室。傳聞南越宰相好色成性,最愛變著花樣地玩弄妙齡少女,而入了宰相府的年輕女子大多身死人亡。
不久前,南越國的宰相看上了引鳳樓的新進花魁青黛,花了五千兩銀子為她贖身,更是不顧家中有遠寧候府和皇貴妃娘娘撐腰的正妻夫人的反對,要八抬大轎吹鑼打鼓的將青黛迎進門。
“姑娘,時辰到了,迎親的轎子已經到樓下了。”做媒的喜婆捏著鮮紅的帕子,笑得花枝亂顫。
青黛默然地將身側的紅蓋頭蓋好,起身隨喜婆一道出了喜房。
引鳳樓的姑娘們都聚成一團,歡歡喜喜地隨在喜婆和老鴇的身後送親。
青黛自然知道她們的心思,她們確實心裡高興得緊。自從青黛來了引鳳樓,多少姑娘的熟客都被她攬了去,姑娘們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難,連采辦胭脂水粉的錢都扣縮了不少,不知道少了多少生意呢。
如今青黛這一嫁,她們心裡肯定比誰都要高興。
青黛沿著大廳鋪展開來的紅毯,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她還在奢求,入地獄之前見他一麵,哪怕隻是看他一眼,都能讓她安心。
紅毯短短十米,卻被她生耗了這般久。喜婆臉上已微帶怒色,不由低聲催促她快著點。
青黛拾階而下,走得再慢也終是出了引鳳樓。
餘光裡,花轎大紅色的彩綢上繡著栩栩如生的丹陽朝鳳圖,轎頂更是運用了浮雕、透雕、貼金、塗銀、朱漆的裝飾手法,精美華麗,猶如一座黃金造就的佛龕。
這是多少女兒家都向往的排場,青黛看著卻覺得膽顫心驚,這是一個張著血盆大口要吃人的妖怪,要把她拖到一個叫宰相府的人間地獄去。
“姑娘發什麼愣啊,這誤了吉時可不吉利。”喜婆已是滿臉慍色,語氣也十分不善。
沒見過哪家姑娘出嫁這般磨磨唧唧的,本就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姑娘,如今能嫁往宰相府已是吃喝不愁,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真不知道擺給誰看。
青黛不語,轉身撩起了嫁裙進了花轎。
一路鑼鼓喧天,吵嚷著青黛心神不寧。染了丹蔻的指甲將嫁裙越攥越緊,他根本沒有來看她。
她不過是他安定江山的一枚棋子,是棋子便隻能被利用,又如何配得到設局人的半分憐愛呢?
青黛被直接抬入了宰相府,在南越國,娶妾是不需要宴請賓客拜天地的,但妾室入府要拜見正夫人,遞了茶,得了夫人點頭方才入得了這洞房。
青黛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透過青花瓷傳到指尖的溫度都燙得厲害。
她跪在地上,強忍著指尖灼燒般的痛感,低眉順眼,向座上一臉怒色的女人遞茶。
“青黛,給夫人敬茶。”
女人一雙保養得甚佳的手伸過來,卻並沒有接過青黛的茶。
“哐當――”
女人伸手打落,瓷盞應聲而碎。沸水潑濺在青黛的喜服上,燙得她的身體驟然繃緊。
“啪――”
“賤人,竟敢對夫人如此不敬!”放才給她遞茶的侍女立即出言嗬斥,滿臉的嫌惡。
一個耳光猝不及防地扇過來,青黛身子一斜,慌忙用手撐地,銳利的碎瓷片渣紮進了手心細嫩的皮肉中,點點猩紅從傷口滲出。
發髻被強力的耳光打得淩亂不堪,連帶著蓋頭也從頭上跌落了下來。
未得丈夫允許,私自讓蓋頭掀開是對新嫁女子的侮辱。
“彆以為生了一臉狐媚相,就能在這宰相府逍遙自在。青樓女子能入得了宰相府的大門作妾已經是你上輩子修得的福分,我勸你還是好好安生,少去勾引我家相爺。”女人生得端莊秀麗,嘴上的話卻是難聽又刻薄。
青黛趴在地上,眉頭皺成了一團,一張俏臉已是慘白如紙,聽女人說完,隻能無力地點頭。
“來人,將這賤人關進柴房,今天不許給飯吃。”女人撫上手腕上的翡翠玉鐲,眉眼間儘是不屑和譏諷。
“是,夫人。”
兩名粗布衣裳的小廝將青黛架了起來,拖著她來到了後院,將她丟進了一間昏暗的,堆滿了乾材的屋子。
青黛趴在地上,隱隱聽見了落鎖聲。
昏暗中,少女一改方才的柔弱的模樣,眉眼凝重,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隱在黑暗中像極了山林中出沒的野獸。
她從腰間取出來兩枚圓滑的打火石,又從木材堆裡抽出了幾根木材,轉眼之間柴房便火光通明。
青黛從發間抽出了兩根銀針,將銀針放在火舌上炙烤了片刻,便抬起了還在滴血的左手,動作熟練地將碎瓷片從血肉中剝出來。
碎瓷片紮得很深,少女專注地將細小的瓷渣剔出,臉上神色不改,仿佛是在彆人的手上紮針。
末了又將嫁裙撕下了一截,熟練的纏繞、打結,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停滯。
處理好傷口,她便將頭飾一股腦地全拆了下來,又脫掉了喜服露出貼身的夜行衣來。
青黛謹慎地將黑色麵紗戴好,利落地攀上了乾材堆,敏捷地翻出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