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男子神激動地衝進了院子,小蝶氣喘籲籲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後:“您……您跑慢點……”
中年男子身著一件打有補丁的麻布長衫,衣衫上布滿了水漬和泥土的痕跡,他的衣袖高高挽起,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中年男子腳上穿著一雙防滑的棉布鞋,走在雪地上“嘎吱”作響。
中年男子的頭發挽成了一個發髻,發髻被一張白布紮好,他的臉型四四方方,各個五官搭配在一起看起來充滿了儒雅之氣。
小蝶在人群中一眼便發現了赤著腳立於雪地之中的翩翩少年,鼻子一酸,連忙跑進屋內拿出一雙柔軟的棉布鞋跑到龍淩雲身邊蹲了下來,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少爺……對不起,小蝶讓你受苦了……他們不要我進藥房,我……我見不到藥師學徒……我一直站在門口等……嗚嗚……”
龍淩雲苦笑著拍了拍少女的腦袋,臉上一絲溫暖的笑意:“傻丫頭,少爺沒事,我故意不穿鞋子震懾他們呢……”
“我以為……”少女仔細看了看龍淩雲,然後望了望臉一片寒冰的大夫人,“少爺,小蝶替你把鞋子穿上吧,雪地上很涼呢。”
龍淩雲本想說比這雪地還要寒冷的冰窖我都呆過,這點冷度根本不足為慮!不過看到少女的眼神,他笑著點了點頭:“好……”
少女興高采烈地替龍淩雲穿好棉鞋,此次此刻,少女的心中洋溢著淡淡的幸福。
“哪裡來的野丫頭!竟然如此不懂禮數!見了公主和本夫人竟敢不行禮?!”大夫人冰冷的聲音頓時衝散了小蝶心中淡淡的幸福,“拖下去,給我杖責兩百,逐出龍府!”
眾打手得到命令,摩拳擦掌準備再次出動。
龍淩雲將少女攬在身後,上前大踏一步,眼神盯著大夫人沉聲喝道:“誰敢?!”
隻是短短的兩個字,眾人隻感覺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鋪天蓋地的迎麵撲麵,大夫人更是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情不自禁地裹了裹自己的貂皮坎肩!
龍紫芸一臉震撼地望著宛如雄獅的少年,雖然她的“惜月劍”能夠抵禦寒冷,但是麵對龍淩雲強大的戰意,她也不禁感覺到莫名的威壓。這樣的氣勢,豈是以前那個廢物能夠擁有的?!他到底有了怎樣的驚變?!
惜月公主一張俏臉一抹羞紅,看著雪地中的少年,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弦為之一顫,為了一個婢女,他竟然毫無畏懼地擋在所有人的麵前,這樣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君子!
小蝶的心弦狠狠顫動著,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一時間淚流滿麵。看著龍淩雲的後背,少女覺得,此時此刻,隻要站在少爺的身後,他就能替自己擋住一切風雪!
眾打手愣在原地,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中年男子撥開人群朝龍淩雲狂奔過來,龍淩雲眼中寒光一閃,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曲,朝著對方的心臟直奔而去。
“少爺!他是王藥師!!”
少女的一聲驚呼令龍淩雲連忙收勢,雖然如此,龍淩雲指尖帶來的凜冽之氣擦過王藥師的肩頭,隻聽“嘶拉”一聲,王藥師肩頭的衣服被割開了一道口,他的皮竟然滲出點點血跡!
在場眾人無不感覺到一陣驚悚,好可怕的殺氣!
大夫人身邊的老漢看著龍淩雲,臉上的表情了一絲凝重。
如果剛才龍紫芸隻是懷疑龍淩雲擁有武者的能力,那麼現在她可以肯定龍淩雲的實力絕對深不可測!
大夫人的臉上驚恐莫名!這個被認定為沒有任何天賦能力的廢物竟然是一名武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淩雲連忙將自己的錦繡長袍撕成碎片替王藥師包紮傷口,王藥師似乎根本不曾在意自己肩頭的傷,一把拽住龍淩雲的手,神情激動:“你說的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雪桑’當真存在?!”
“王藥師?果真是王藥師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這陣驚呼猶如在平靜的池子中投下了一顆石子,剛才還很沉寂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王藥師不是一直在外遊醫嗎?他怎麼會突然回到瀾滄國?”
“王藥師是活菩薩啊!我老太婆這條命就是他從閻羅王手中搶回來的啊!”
“王藥師確實是我們瀾滄國老百姓之福,隻有他,才會拋棄高官厚祿不享,真心實意幫助我們老百姓排憂解難。”
……
龍淩雲仔細地打量著麵前的中年男子,這就是小蝶口中描述的那個醫德高尚的大藥師王重陽?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同行?
王重陽的隱隱傳來一股特殊的臭味,龍淩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臉上一絲笑意,大雪天他還能上山采藥,光是這份態度,這人也令人值得尊敬!
“百花敗醬、龍牙草、廣木香……”
聽到龍淩雲口中念出的藥名,王重陽不由得愣在當場。
“你如何得知?”
“你的藥味告訴我一切,”龍淩雲淡然一笑,“寒冷之冬,患上痢疾到是一件奇事。”
王重陽心裡更是無比驚訝,這幾味藥正是治療痢疾的藥物!
王重陽大雪天上山正是為了采摘這幾位中藥替一位患上痢疾的小乞丐治病,哪知半路得到瀾滄國皇帝的詔令,召喚他到龍府來替身子癱瘓的武廣大將軍龍嘯天診治病情,他將事情安排妥當之後便到了龍府,然後他首先趕往龍府的藥房找自己的弟子了解情況,很湊巧的,他在門口遇見了那個叫小蝶的丫鬟。
小丫頭見王重陽要去藥房,連忙央求王重陽將龍淩雲寫的藥方帶進去給龍府的幾位藥師學徒,王重陽看小丫頭在雪地裡凍得可憐,於是便答應了她的請求,哪知他接過藥方看了一眼,頓時激動了起來,連忙追問她藥方出自何人,並且要讓小蝶帶他前來拜會寫出這個藥方的人。
小蝶雖然聽說過王藥師的大名,但是她卻並沒有見過王重陽,當然不肯答應,在她知道了王重陽的身份後,激動得不知所措,於是連忙帶著王重陽便趕了過來。
王重陽看著龍淩雲,臉震驚,能夠寫出如此“驚世”藥方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雖然天辰大陸修煉藥師這個職業的人,步入藥師學徒就能夠達到“聞味辨藥”的境界,但是麵前這個少年很明顯並沒有修煉藥師這個職業,他卻能夠憑借自己的藥味毫無分差地判斷出幾位藥材的名字,這不得不令人稱奇,看來這少年確實有他的非凡之處。
王重陽對龍淩雲頓時增添了不少好感,不過他的神情依舊激動:“你藥方中所描述的‘雪桑’當真存在?!”
“雪桑”,桑科桑屬,為落葉喬木,生於極寒之地,樹乾筆直,晶白,樹葉成橢圓形,基部呈圓形或心形,樹葉暗紅,十年結一次果,果實有晶白和兩種,晶白“雪桑果”有劇毒,沾食即斃命,“雪桑果”多汁味甜,晾乾作為藥引可令人起死回生!
世界上哪有什麼能夠令人起死回生的藥?龍淩雲之所以寫得有鼻子有眼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勾起藥師學徒的好奇之心,想不到這副藥方沒有找來藥師學徒,倒是把藥師學徒的師傅引誘來了!
龍淩雲並未答話,目光落在李管事的臉上,然後指了指桌上的瓷碗笑了笑:“你說我用這個瓷碗砸了你?”
眾人突然大惑不解,這三少爺好不容易才從這個“無故毆打下人”的泥潭中抽身出來,怎麼他現在卻主動挑起這件事情呢?
李管事臉一喜,她本來擔心龍淩雲一通胡攪蠻纏將這件事就此揭過,哪知這廢物竟然主動提起,如果不把握住機會,自己的打豈不是白挨了?
聽到龍淩雲問話,李管事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沒錯,你就是用這個瓷碗砸破了老奴的頭!”
“這瓷碗裡裝的什麼?”
“哼,老奴替淩雲少爺親自熬的治療風寒的湯藥!”
“這麼說來,瓷碗是你送來的,湯藥也是你親自替我熬的,對了,我記得你還要細心地照顧我服藥呢,可有此事?”
李管事不由得暗自納悶,這廢物怎麼突然間性情大變,連自己都不清他到底想乾什麼。不過她也不虞有詐,而且自己越占著理,這個廢物就越是得不到支持。
李管事點了點頭,理直氣壯:“沒錯!”
“好,很好,現在你當著公主和大家的麵再次承認了你所做的一切,那我就告訴大家,我為什麼要打這條惡狗!”龍淩雲拍了拍手衝王重陽笑了笑:“我想麻煩王藥師一件事情……”
王藥師一愣:“什麼事情?”
龍淩雲的目光落在李管事的臉上,冷冷地笑了笑:“麻煩王藥師幫我辨幾味藥!”
被龍淩雲的眼光一掃,李管事頓時一股寒意籠罩在自己的周圍,她的心裡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王重陽看著龍淩雲,臉上一絲笑意:“你辨彆不出?”
龍淩雲看了看大夫人,臉上似笑非笑:“小子自然能夠辨彆得出,不過我還需要王藥師您替我證實,免得有人說我顛倒是非黑白!”
“把藥拿來,我替你辨認……”
龍淩雲拿起桌上的瓷碗遞給王重陽,一臉正道:“請王藥師替我辨認一下這隻瓷碗裡麵曾經盛裝過的湯藥成分!”
李管事的心裡“咯噔”一聲,臉頓時變得煞白。
王重陽接過瓷碗笑了笑:“這裡麵並無湯藥了啊!”
聽到這話,李管事頓時輕鬆了不少,哼,沒有證據,你能奈我何?不過,龍淩雲接下來的話讓她的僥幸心理瞬間湮滅。
龍淩雲看著王重陽笑了笑:“我知道,這一定難不住您……”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那麼好心的拿出一副絕世處方!”王重陽笑著抱怨了一聲,然後將鼻子湊到瓷碗內壁嗅了一嗅。
“黃芩、甘草、柴胡、細辛、茯苓、附子,”王重陽臉一變,聲音陡然提高,“藜蘆?!”
“細辛,量大!藜蘆,量大!此藥,劇毒!”
大藥師王重陽的話音剛落,眾人一片嘩然,大夫人麵如死灰,李管事更是整個人一下子軟到雪地之上!
連環的陷阱,精妙的布局,漂亮的反戈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