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鄭嶼森從早上就開始忙碌,上午與周邊城市出差並與客戶共進午餐,下午在總部開會,快到下班時才回辦公室,秘書雷涵涵向他打招呼:“鄭總,你回來了。”
鄭嶼森微微一笑,算是回了她的問候:“今天有人找我嗎?”
雷涵涵點了點頭,伸手拿起桌上的便簽:“早上,立中的工程師來過,這是他們的戶外效果圖,中教集團的總裁來過電話,他說之後會單獨聯係您,還有蔡鴻暉律師來過了。”
蔡鴻暉,鄭嶼森的高中同學,蔡姍姍的哥哥,他是一家知名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律師,而這家律師事務所長期為隆基集團提供法律顧問,所以蔡鴻暉經常會到公司拜訪鄭嶼森。
“還有嗎?”鄭嶼森推開辦公室的門,問道。
“哦,昨天,創意部一組的鐘舞來過。”雷涵涵答道。鄭嶼森轉身,握住門把手:“什麼時候?”
雷涵涵沒想太多,脫口而出:“你在休息室的時候。”
鐘舞昨天不是說去看書的嗎?這一定隻是個借口。那她為什麼來找自己呢?
鄭嶼森眉頭一展:“叫她過來一趟。”
寫了一上午的網絡廣告文案後,鐘舞收到客戶的回複,開始著手改版,當她坐在宋聰健旁邊,一一檢查幾十個方案時,她感到頭暈目眩,也許是因為她最近經常失眠。
“嗯?鐘舞,這裡寫錯了吧。”鐘舞雙眼模糊地盯著顯示器,見宋聰健正指著文案問自己,鐘舞伸長脖子看去,上麵赫然寫著:“第一季特賣,優惠75%!”
鐘舞低聲叫道:“啊。”
“75%折扣”被錯誤地寫成“優惠75%”!初稿將近三十頁,客戶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錯誤,宋聰健取笑道:“這優惠力度可真夠大的啊!”
“我馬上改過來,聰健,請幫我保守秘密,好嗎?”鐘舞壓低聲音懇求道。
宋聰健內心覺得好笑,故作沉思狀:“嗯......”
鐘舞語氣稍急:“彆這樣,聰健,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吃飯?”
“我覺得光吃晚餐可不夠。”宋聰健覺得捉弄鐘舞很有趣,笑著說道。這時,鐘舞工位上的座機響了,她走到座位上接起了電話:“你好,我是鐘舞。”
“鐘舞,我是鄭總的秘書雷涵涵,鄭總請你來一下。”
鐘舞握著聽筒,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雷涵涵笑道:“不清楚,可能是因為你昨天來找他的事吧。”
“......哦,好的。”鐘舞慢慢地將聽筒放回座機上,聽到宋聰健問自己:“鐘舞,你怎麼了?”
鐘舞將椅子推開就要往經理辦公室走去:“沒什麼......我過去一下。”
宋聰健歪著盯著鐘舞看了看:“你去哪兒?”
鐘舞沒有回答宋聰健的問題,直接走開,她好像知道鄭嶼森為什麼找自己,一定是因為昨天在他麵前流淚了,真是尷尬,鐘舞非常後悔。
“鄭總。”鐘舞一臉緊張的模樣。
“你來了?”看見鐘舞走進辦公室,鄭嶼森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和往常一樣,鐘舞臉色蒼白,點了點頭,基層員工頻繁被叫到經理辦公室還是第一次。
“你找我?”鐘舞緊張地問道。鄭嶼森可以感覺到,鐘舞正在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冷靜,這種反差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種心態不正常,鄭嶼森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感情已經超過了上下級的工作範圍,但是,他是那麼想要了解這個女人是誰,甚至想要占有她。
鄭嶼森抬手指了指座位:“坐。”
鐘舞坐在鄭嶼森的對麵,辦公室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回想起曾經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時,鄭嶼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百感交集,於是她垂下眼簾,看到鄭嶼森寬闊的胸膛正隨著規律的呼吸慢慢起伏,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曾經撫摸他胸膛時的畫麵,這太難堪了。鐘舞為了不再胡思亂想,低下頭不再看他,視線轉移到桌子上放著的一個餅乾盒。
鄭嶼森輕吐口氣:“嘗嘗,這是昨天的餅乾。”
“......那個餅乾?......你撿回來了?”
“是啊。”
鐘舞茫然地拿起一塊餅乾,放在腿上,這家夥打電話叫自己過來就是為了品嘗他從垃圾桶裡撿來的餅乾?又過了一會兒,鄭嶼森說道:“涵涵跟我說,你昨天來找我。”
“啊......是的。”
“找我做什麼?”
“我也在找餅乾。”鐘舞大聲給出了準備好的答案,“我想告訴你,如果你以後要扔掉食物,就給我。”管他信不信,反正鐘舞決定咬死這個理由了,“因為我喜歡美食。”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是的。”
“我不信。”
“嗯……還有……”
“還有什麼?”
“是我個人的問題。”
鄭嶼森眯著眼睛盯著鐘舞,然後,他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芮經理威脅你了?”
“啊?”
“我是說芮陽華,人事經理。”
“沒有啊,芮經理是個好人。”鐘舞驚訝地揮了揮手,然而,鄭嶼森仍然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鐘舞鼻子微微一酸,眼淚又要流出來了。一個從未告訴自己他來自哪裡的人,一個從不帶她認識任何朋友甚至沒有說過“我愛你”的男人,一個忘記了一切的人,他不相信自己......這個男人甚至不知道他們有一個孩子,他到底是壞人還是可憐人?
可是......七年前,那場車禍後,他真的失憶了嗎?
鐘舞確定在車禍發生後和他說過話的,電話裡他曾經說過那麼傷人的話,怎麼說他失憶了呢?
前天在走廊裡遇到的時候,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在假裝不認識自己嗎?他現在還在演戲嗎?鐘舞不確定。七年前認識的鄭嶼森和現在的鄭嶼森完全不同,不對,他可能一直在偽裝,那如果他沒有發生意外,他是不是會親自將自己帶到醫院並試圖讓自己打掉孩子。但是,如果並非他所為呢?
想到這裡,鐘舞產生了懷疑。七年前的十一月中旬,鐘舞接到了鄭嶼森的電話,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完整的對話。
“我媽已經跟你說過了吧?我們結束了。”
“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好尷尬,能不能彆給我打電話了?”
“你也不想成為彆人人生的絆腳石吧?”
“你再打電話的時候最好做好準備。”
“我想你明白。”
那真的是鄭嶼森的聲音嗎?鐘舞當時情緒激動,確信那是他的聲音,可會不會其實不是這個人,可能電話被操控了,可能是某人的詭計?
“我......”鐘舞鼓起勇氣開口道。
“你說。”
“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鐘舞重複著她的名字,“鐘舞,我的名字叫,鐘舞。”
鐘舞感覺心跳加速,鄭嶼森認真思考片刻後問道:“你有沒有拍過一個足以讓大家記住你名字的廣告?”
現在,鐘舞非常確定,七年前的手機被操控了!鐘舞又要哭了,現在應該怎麼辦?如果鄭嶼森真的忘記了自己,現在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娜娜的存在合適嗎?他們已經七年沒見,現在這個人要結婚成家了……但這不重要,比起結婚後知道真相,他現在知道會更好,為了他,為了娜娜,更為了自己,鐘舞決定說出真相。
“我有話要說,鄭總。”鐘舞鼓起勇氣開口道。
娜娜從校車上下來,歎了口氣,沒有人接自己放學,她隻能自己從坐校車到離圍棋學校最近的一站下車後,獨自步行到圍棋學校。
“你來了?老師找你好久了。”一個女人過來跟她說話,但不是娜娜的老師。
娜娜退出兩步:“你是誰?”
“我是你們的新老師,你好,娜娜。”娜娜聳了聳肩,有些困惑,這位老師沒有見過,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名字,現在該怎麼辦呢?女人抓住娜娜的手說,“我們走吧,你必須走快點,太晚了。”
女人拉著娜娜的手大步向前走,娜娜不得不跟著跑起來,不過,女人要去的方向,並不是圍棋學校。
娜娜低聲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女人輕吐口氣:“去上學。”
娜娜說:“學校不在那邊。”
女人長舒口氣:“學校搬了,你不知道嗎?”
娜娜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女人的力氣很大,握著她的手快速往前走。娜娜越來越害怕,她回頭時已經看不到圍棋學校的廣告牌了。
“我要給媽媽打電話。”娜娜倔強地停下腳步睜大眼睛說道。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甩開了她的手:“你是誰?”
那個女人凶巴巴的,好像是她被陌生人帶走了一樣,在娜娜還來不及說什麼之前,女人快速離開,將娜娜一個人留下,這是一個娜娜從未去過的地方。
“媽媽......”一個可憐的聲音在馬路上回蕩。
早早到達圍棋學校等待娜娜的多多變得越來越焦慮。
“娜娜今天不來嗎?”多多忍不住,走到排課老師麵前問道。
“應該快到了,我去門口看看。” 排課老師說著便起身,多多一把抓住了排課老師的衣服:“老師,我能一起去嗎?”
老師立即轉身:“好的,跟我來。”
多多滿心歡喜地跟著排課老師,學校門前,多多整理了好幾次衣服,興奮地等著娜娜,然而,又過了十分鐘,娜娜還是沒有來。
多多皺了下眉:“老師,娜娜怎麼還沒來?”
“是啊,我得給娜娜的外婆打電話問問。” 排課老師找到並撥通了鐘雨旋的電話,“你好,我是圍棋學校的老師,請問娜娜怎麼還沒來?”
“啊?娜娜早就放學了,她自己坐校車過去了。”鐘雨旋說道。
掛斷電話時,排課老師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多多覺得心裡火燒火燎,無時無刻希望娜娜快點出現,強迫自己一言不發,過了好半天卻發現老師也不說話,到底忍不住,問:“老師,娜娜的外婆說什麼了?”
“……她說娜娜早就放學了,她自己坐校車過來了。” 排課老師說完又不安地打電話給正在上課的圍棋課老師,希望他們隻是錯過了。
“娜娜還沒來啊。”聽到圍棋課老師的回答,排課老師冷汗都流下來了,多多也是如此,忐忑不安地問道:“老師,娜娜不見了嗎?”
排課老師不知如何作答。多多無法接受再也見不到娜娜,必須儘快找到她,多多將小手放在唇邊,大聲喊道:“娜娜!娜娜!”
此刻,多多能做的隻有大聲呼喊娜娜的名字:“娜娜!”刺耳的聲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多多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反複叫著:“娜娜!娜娜!娜娜!”
一位路人看到多多的樣子,輕笑出聲:“好了,小朋友,你是在唱歌嗎?”
多多說道:“你彆笑了!娜娜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