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舞一直在想,塔東市並不是太大,所以有一天自己有可能會遇到他。鐘舞想象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場景,因為傷透了心,就算遇到他,自己也不會再心動,不會哭,不會笑,不會生氣,不會被傷害,不會很痛苦,不會......但是此刻,她的心怦怦直跳,身體無法動彈,甚至連手都無力抬起來,眼淚也快要流出來,但她忍住了。他們四目相對,與鐘舞不同的是,鄭嶼森看著她的臉,很安靜,沒有喜悅,沒有驚訝,沒有厭惡,沒有尷尬,什麼都沒有......鐘舞的腿在發抖,她想坐下,這時,林德運介紹道:“鄭總,這位是今天加入創意部二組的方案,鐘舞。”
“哦,文案。”鄭嶼森挑挑眉,道出了她的職位,而不是名字。原來自己對他來說是一個連名字都不願提起的人嗎?鐘舞驚訝且尷尬,但她什麼也沒說。
“歡迎加入隆基集團。”鄭嶼森平靜地伸出手,要求握手。鐘舞緩緩地低下了頭,看著他的手,猶豫了一下,然後顫抖著伸出了手。時隔七年再次重逢,那足以包裹住自己整隻手的大手依舊沒有變,隻是已經感覺不到溫暖。不能哭,鐘舞咬著牙,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抬起頭看著鄭嶼森,當年深情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溫度,感覺好像變了一個人......鐘舞決定接受現實,放開手,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等到鄭嶼森轉身走開,鐘舞輕輕歎息一聲,靠在旁邊的牆上。
“你沒事兒吧?”站在她旁邊的林德運問道。
“沒事兒。”鐘舞站在那裡,答道。現在應該怎麼辦?繼續留在這家公司工作嗎?鐘舞仍在思考,一片茫然,跟著林德運來到了創意部二組。
“這位是新來的文案鐘舞。”林組長向團隊介紹了鐘舞,兩位同事站了起來,“這位是PD諸修筠,這位是平麵設計師宋聰健。”
鐘舞立即向眾人點點頭:“大家好,我是鐘舞。”
“你好!”
“歡迎歡迎。”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輪流打招呼。這時,還有一位沒有起身的女子,微微側過頭來。
林德運指了指她:“這位是平麵設計師高曼香。”
“你好。”高曼香抬頭打了個招呼,又低頭看向顯示器,看起來並不那麼熱情。看來,鐘舞的工作並不會輕鬆。
“不去不去!我不要去學圍棋!”多多坐在圍棋學校門前哭著說道。路過的人都會側目看上一眼,對孩子來說,圍棋學校是一個非常枯燥無趣的地方,一點都不好玩。
“彆再大喊大叫了。”多多的媽媽方舒吉聲音也提高了。上周,多多陪爸爸觀看圍棋比賽,多多問了爸爸一些關係圍棋規則的問題,七歲孩子的問題很有見地,似乎對圍棋很感興趣,於是方舒吉問他是否願意去學習,多多興奮地點點頭,所以方舒吉開心地聯係了圍棋學校,完成了入學手續,然而,隻上了一次課的孩子卻抱怨說不好玩,淚流滿麵,方舒吉也想哭,因為學費太貴了,她希望多多能去堅持上完一個學期。方舒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和顏悅色地勸勉多多:“多多,進去學半個小時,出來以後,媽媽讓你玩半個小時,好不好?”
多多愣了愣,討價還價道:“......玩一個小時。”
方舒吉長出一口氣:“好的,快進去吧。”
最後,在附加了獎勵條件之後,多多才擦乾了眼淚,不知為何,方舒吉覺得被騙了,看著兒子走進大門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多多垂頭喪氣,好像世界末日一樣。方舒吉沒想過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媽媽,她隻想做一個好媽媽,她原以為自己的孩子會擅長任何事情,是一個會舉一反三的聰明孩子。現在才知道,孩子不會按照父母想要的方式長大,他們隻想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之前沒有人告訴自己這個痛苦的真相?成為一個“好媽媽”所必須的一件事情就是成為一個“溫柔的媽媽”。
教室裡,老師正在解答一個同學的問題,多多又哼了一聲:“可真無聊,哎,但我必須堅持半個小時......”
“嘿。”就在這時,一個女孩坐在了多多的麵前,笑著對他打招呼。多多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她好漂亮,大眼睛,白皙的臉龐,像個洋娃娃。
“彆哭了,看看這個。”她看起像個小公主,而且聲音也很好聽。多多順從地低下頭,看著棋盤。
“看著。”女孩兒將圍棋一個一個地放在了多多的手背上,多多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做。“這是什麼?你在乾嘛?”已經停止哭泣的多多不解地問道。
“送你一朵小花。”女孩兒在多多的手背上塞滿圍棋,擺成一朵黑色的小花,上麵有五片白色的葉子,當女孩兒微笑著擺弄棋子時,多多完全忘記了哭泣。
女孩慢慢說道:“我叫鐘之娜,小名叫娜娜,你叫什麼名字?”
“...... 芮星緯,我的小名叫多多。”多多緊張地回答道。娜娜又問:“你是澱懷小學的嗎?”
“你怎麼知道?”多多輕聲問道。
“我昨天看到了你的書包。”娜娜撥了撥額前的留海。
“……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看我嗎?”多多看見娜娜微笑的眼睛忽閃忽閃著,手背上的花朵,仿佛盛開在多多心間,就在緊繃的手臂完全麻木之前,娜娜將圍棋一一放下,多多甩了甩手臂,聽娜娜說道:“看這個,這是白子,這是黑子。”
多多快速應道:“我知道。”
娜娜笑問:“你要白子還是黑子?”
“黑子。”多多如著魔一般,一一回答,如果她繼續問,多多願意告訴她一切,包括自己的家庭住址和爸爸、媽媽、妹妹的名字。娜娜點點頭,然後,將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盤的中央:“那我就下在這裡吧。”
多多轉了轉眼珠兒,不說話,也不動手。
“你知道怎麼下圍棋嗎?”
這個問題很難,但是,多多想起幾天前父親的講解,放下了一顆黑子。
“哇,你會下圍棋啊。”
多多的臉興奮得紅彤彤的,憨憨地傻笑著,沒有說話。
“你什麼下圍棋,為什麼還要哭?”娜娜問。
校外,方舒吉焦急地等待著她的兒子,本以為半個小時兒子就會跑出來,可四十多分鐘過去了,多多也沒有出來。
下課後,方舒吉打開校門走了進去:“多多。”
隔了好一會兒,多多跑過來:“媽媽!”
方舒吉看到兒子正在開懷大笑,老師走過來對她說道:“多多媽媽來了,多多適應得很好。”
方舒吉把手伸進多多的領口摸了摸,笑嘻嘻地問:“真的嗎?”
“是的,多多媽媽,彆擔心,多多,再見哦。”老師轉身離開。
“老師再見。”多多禮貌地和老師打招呼,然後在教室裡大聲喊道,“娜娜再見!”
“多多再見!”教室裡,一個漂亮的女孩擺了擺手。
“你交到了新朋友?”方舒吉為兒子善於交際而自豪。方舒吉牽著多多的手一起走出校門,方舒吉問道,“多多,學校怎麼樣?好玩嗎?”
“好玩!”多多笑容滿麵地答道。
“最有趣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方舒吉又問了一個問題。
多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將身軀一挺,抬頭朝她揮揮手,在她耳邊問道:“媽媽,你是不是對爸爸一見鐘情?”
“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話?”方舒吉笑眯眯地問道,“你知道一見鐘情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多多大聲喊道,“媽媽,我喜歡學圍棋!”他好想告訴媽媽,自己現在正在經曆一見鐘情,這是他初戀的開始。
下班後,鄭嶼森坐在辦公室裡,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整個下午腦中都浮現著那個女人的樣子……新加入創意部的文案,她叫什麼名字來著?那是一個紅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女人,臉色蒼白,似乎一直在顫抖,雖然長得很漂亮,但還不足以對自己產生吸引力,他的工作中、生活中經常會見到各種美女,但那個女人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了自己這麼多的印象……
咚咚咚……
“請進。”鄭嶼森聽到了敲門聲,理了理思緒應道。門開了,林德運拿著文件進來了,是關於即將開展的內部方案大賽的預算申請和參賽人名單,在名單中有一個讓鄭嶼森很困擾的名字,鐘舞。
“你們那邊新來的同事是文案嗎?”鄭嶼森在文件上簽了字,含蓄地詢問了她的情況。林德運答道:“您是在說鐘舞嗎?對,她是今天剛入職的文案。”
鄭嶼森輕吐口氣:“她入職前有做過體檢嗎?”
林德運瞪大了眼睛,愣了愣,但他馬上答道:“我不確定,但入職體檢好像是必須做的吧。”
“她差點就要摔倒了,被我扶住的時候她渾身發抖。”鄭嶼森說話時,臉色陰晴不定,林德運不敢隨便答話,鄭嶼森擺擺手,“她看起來身體不好。”
林德運又是一臉茫然,他想開個玩笑和新上任不久的總經理好好相處,於是說道:“您真的關心員工啊,嗯,或許是因為鄭總長得帥,所以她……”
“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鄭嶼森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林德運緊緊地抿住嘴唇,全身的汗毛在鄭嶼森銳利的目光注視下似乎都豎起來了。
“帶鐘舞來見我。”鄭嶼森命令道。林德運複雜地看著鄭嶼森,非常後悔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前段時間,鄭嶼森說要和公司員工進行麵談,但是並沒有開展,現在是要開始麵談了嗎?麵談一位今天第一天入職的員工?作為鐘舞的直接領導,他想了解清楚原委,哪怕是簡單地了解一下情況也好,所以他又開口了:“鐘舞怎麼了?她……”
“叫她過來。”鄭嶼森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