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馨妃最近瘋瘋癲癲的,一直嚷著我是誰,腦袋好像有點……”太醫跪在殿裡,向皇帝稟告羅漓最近的情況。
皇帝撫著額頭,語氣平淡地回道:“彆給她治了,藥也彆給她吃。”
太醫唯唯諾諾地退下去了。皇帝轉臉問一旁的臣子:“刑部的案子該了結了。彆再拖拖拉拉。你們有什麼打算?”
那臣子垂首恭敬地回答:“這是皇上親下的旨意。刑部尚書親自結案。月末,就可以上刑場了。跟秋審的那一批重罪犯人一起處斬,如此,百姓會以為馨妃死有餘辜。”
“嗯。刑場設在城西菜場門口,我要廣告天下,羅家餘孽,無一幸存!”
“是,臣等馬上去辦。”
牢房裡,冷萍夢無聊地坐在床上,這些日子多虧了新鮮饅頭,身體沒那麼虛弱了。但是羅漓的裝瘋賣傻一直延續到現在,冷萍夢隻好隨著她一起瘋瘋傻傻。興許,這也是保命的一種方式?羅漓的靈魂和冷萍夢的靈魂似乎已經真正融合了,身上的不適愈來愈少,這個不知是福是禍。冷萍夢是有私心的,既然已經占用了這具軀殼,她當然希望自己是那個主宰者。
沒有嚴刑逼問,沒有酷刑拷打,冷萍夢被人們遺忘在這個角落裡,直到,有一天,那個給她送饅頭的獄卒告訴她,秋後問斬,皇帝親下的旨意。
羅漓偶爾會出現在腦海裡,聽到這個消息,冷萍夢真切地感受到她心底的疼痛,那尖銳的疼痛就像被一把鈍刀慢慢地磨著,心在淌血。
冷萍夢覺得,這下,羅漓該死心了吧!
的確,羅漓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沉睡。而冷萍夢理所當然地鳩占鵲巢,為了適應這具身體,她每天都做運動、做瑜伽,羅漓的身體柔韌有力,很適合練瑜伽。慢慢地,羅漓的身體竟然漸漸恢複了。但是,秋後問斬這道命令就像一柄大斧懸在頭頂,冷萍夢可不想剛剛穿越就被送到鬼門關裡。所以,她整天愁眉不展。
在牢房裡是不知道時間如何流逝的。這日,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兩個獄卒打開了牢門。
冷萍夢裝出一副孱弱的樣子,閉著眼不動。一個獄卒上前踢了踢她,說:“喂,死了嗎?”另外一個獄卒啐了一口說:“彆管了,先把她領出去再說。”
“唉,晦氣!”那獄卒咒罵了一聲,伸手將“昏迷不醒”的冷萍夢扶起來。兩人架著犯人走出牢房,經過隔壁那間牢房時,冷萍夢偷偷睜眼看了看,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婆子露出一口黃牙對她擠眉弄眼地笑了笑。冷萍夢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都快上刑場了,這人怎麼還如此淡定?那老婆子扯著嗓子唱道:“鬼將軍一夢千裡遠,征戰沙場殺仇敵,哪知皇帝恁地無用,一道聖旨革兵權……”
“瘋婆子!竟然敢議論皇上!”一個獄卒罵了一聲。
另外一人說:“都是臨死之人,隨便他們怎麼折騰吧。”
出了監獄大門,冷萍夢被兩個獄卒粗暴地扔在地上。隨後,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傳入耳中:“還沒死吧?把她弄醒了,再押去刑場!”
“娘娘,這……”
“有本宮在,你們幾個儘管放心好啦!”
於是,一盆水嘩啦啦地澆在冷萍夢身上。冷萍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蘇醒,就在她猶豫時,那女人走上前,一腳踩在她的手上。十指連心,一股劇痛傳入腦中,竟然激醒了沉睡的羅漓。
羅漓睜開眼,有一瞬間的迷糊,隨後,便清醒了。
“麗妃,你已經飛黃騰達了,何必再為難我?”羅漓坐起身,目光哀傷地盯著眼前的女子。
麗妃穿著一件金紅色宮裝,整個人華貴異常。相比之下,羅漓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還帶著一股腐臭味,看起來狼狽極了。一個貴婦,一個犯婦,湊在一起,倒是不太協調。
麗妃彎下腰,平視著羅漓說:“我要你清醒地死去,不光要你受儘世人的辱沒,還要你卑微可憐地匍匐在我腳下。哈哈,對了,還有那個你最愛的男人,他會親自到場。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了。羅漓,你難過吧!最好是自儘!說起來,你在牢裡怎麼沒死呢?你竟然捱到現在?莫非,你想見他最後一麵?”
羅漓心緒難平,冷萍夢感覺到她內心痛苦的掙紮和那一絲若隱若無的恨意。麗妃緊緊盯著她,目光陰毒而刻薄,這個女人不是善良的羅漓可以抵擋的。所以,冷萍夢當機立斷,跳出來,占據了羅漓的意識。
冷萍夢淡然地看著麗妃,笑道:“不過是一個男人,你覺得我會難過嗎?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娘娘還是趕緊想法子挽住皇上的心吧,等新人入宮,會發生什麼還不知道呢!”
最近確實到選妃入宮的日子了。麗妃臉色一白,恨恨地瞪著冷萍夢說:“死到臨頭還嘴硬!”說著,反手一個巴掌,打在冷萍夢的臉上。這一巴掌帶來的不止是痛,更多的是一種屈辱。
麗妃,我記下了!終有一天,我要替羅漓和我自己討回來!冷萍夢閉上眼,靜靜地感受著臉頰上滾燙的疼感。
“羅漓,馬上你就要死了,哈哈,真好,你不知道吧,從一開始,我就恨你。”
“為什麼?你什麼都有,你的家族也顯赫無比,為何要恨我?”
“哼,你總是一副聖潔高雅的樣子,在你麵前,我們都是俗人,都是塵埃。隻有你,高高在上,高貴無比,你說,這樣的你能不讓人討厭麼?”
冷萍夢無語,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眼,卻是一副自信的樣子。她的目光穿過麗妃,投入到遙遠的虛空中去。
麗妃最討厭她這種樣子,所以氣得撲上來,正要給冷萍夢一個巴掌,就聽身後的獄卒叫道:“娘娘,時辰快到了,再耽誤下去,可會誤了皇上的功夫!”
麗妃悻悻地住手,然後,得意地看著羅漓被獄卒架上牢車。
牢車在街上緩緩行著,冷萍夢上輩子從未受過這種委屈。在萬眾矚目之下,被屈辱地關在牢車裡。那些老百姓看好戲似地看著她,偶爾有幾個人將菜葉和雞蛋扔過來,扔在她臉上,本來就狼狽的她顯得更為狼狽了。這兒的老百姓真是愚昧無知!冷萍夢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自我安慰。這一天,晴空萬裡,這一天,是行刑的日子。這一天,是冷萍夢在異世中第一次拋頭露麵,雖然方式讓人難堪,但,好歹是露麵了。
秋天的太陽忽然變得耀眼刺目,冷萍夢忍不住閉上眼。
興許是在昏暗的牢房裡呆了太久吧!
牢車到達西城的菜場門口,那兒,搭了一個寬闊的行刑台。三個高大粗野的劊子手拿著巨斧站在台上。除了羅漓,還有十幾個犯人被押送來了。
羅漓是最後一個被問斬的。關押她的牢車排在最後。
離行刑台不遠,有一排黑漆漆的台子,監斬官和幾位大臣坐在那裡,他們簇擁著座上一個身著龍袍的男人。一群侍衛圍在周邊,擋住了那些看戲的百姓。幾個侍女侍候在那男人身後。
皇帝捧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那監斬****戰兢兢地算著時辰。皇帝給親衛使了個眼色,那親衛立即領命走到官員身邊,給官員下達了指令。
“午時已到。開始,行刑!”監斬官扔了令牌下去。
第一聲炮響,是送信炮。第二聲炮響,是追魂炮。第三聲炮響,是斷頭炮。
冷萍夢瞪大了眼,好奇地看著場上。
不要問她害不害怕,其實她心裡是為即將到來的命運擔憂的,隻是,身為現代人,身為一個身體已經死去的魂魄,她不可能作出多餘的反應。除了,靜靜地等待。從離開監獄開始,她腦海中浮現出前世那個世界裡許許多多的人和物。這個異世,本來就不屬於她。
越到危難時刻,越是要冷靜淡然。這是冷萍夢目前堅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