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就降臨了。
草草吃過晚飯後,我就迫不及待的回我的臥房睡覺去了。
這次一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迷迷糊糊的分成了兩個,然後我意識最清醒的那一個毫不費力的起身下床,推開門走了出去。
雲陽公子早已在外麵等著我了。
他見我走出來,就笑著打量了我一番,說:“不錯啊!你這回出來的快。看來,到底是龍太子的仙品管用那!走吧,我們去看看,那雲連如何了。”
作為魂魄,走起路來自然比白天輕鬆的多了。
所以,我感覺走了不到一條街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清波村。
隻見白天我們來過的那個院子大門敞開著。
一對紅燈籠高掛在門口上,照的地上十分的亮堂。
我跟著雲陽公子走進去,裡麵吵吵嚷嚷的有很多人。
隻見白天我看見的那個冷麗娘,披頭散發的穿著那件紅羅裙站在院子裡,手握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正在人群裡大聲吼道;“都彆碰我!你們都給我滾開!”
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隻是遠遠地圍著她,紛紛勸說道;“奶奶!有話好好說,你冷靜點!”
“誰是你們家奶奶~!”
那冷麗娘杏眼圓睜,怒罵道:“我是雲連,是被你們奶奶,這個冷麗娘設計逼死的雲連!”
“我不管你是誰,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上我妻子的身?”
一個綠衣服的男人分開走出來,冷靜沉著的說;“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有什麼要求?或許我可以滿足你。但是請你不要再纏著我的妻子了。”
“玉郎!”
那被雲連上身了的冷麗娘見了這個男子,一下子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走過去抓住他的肩膀,聲音悲涼淒厲的問:“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雲連,我是那個自幼與你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雲連那!”
“雲連?”
這個男子一聽,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問她道:“怎麼回事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你為什麼要變做厲鬼上我夫人的身?莫不是你有什麼難處?隻管與我說,我試試能不能幫你。”
“玉郎!玉郎啊!”
雲連失聲痛哭,對他說;“我不是遇上了什麼難處,我是遇上了有苦說不出的憋屈!你知道嗎?我之所以會投河自儘,就是因為你這個夫人啊!是她逼死了我!”
“你說什麼?”
這個叫玉郎的男人聽了似乎很吃驚。
“我說是她逼死了我!”
雲連迫不及待的對玉郎說出她的那些生前遭遇:“當初,比賽之前,她有問過我有沒有什麼新鮮花樣可以奪得比賽。我沒想到她這樣問的用意,就把自己新創的用頭發刺繡法給她說了。誰知道她居然偷換了我的作品,自己用頭發又繡了一個新的,巧妙地奪得了比賽!這也就算了。我隻是沒想到這個冷麗娘,臉皮這麼厚,對外還好意思說這個辦法是她想出來的。害的人們都說我是眼紅她汙蔑她。根本就沒人聽我解釋!如果,她沒有從中作梗的話,本該就是我來做那花魁,在這裡做你的妻子的,估計也應該是我!可是,就是因為這個冷麗娘,一切都毀了!”
雲連說著,重新把刀子聚在脖子上,怒聲道:“她不要我好過,我也不會讓她如願!我要帶走她,去閻王那邊說理去!”
“住手!”
玉郎一聽,急忙抬手阻止她道:“雖然內人算計你,竊取了你的心血是她的不是,但是她也罪不至死呀!你自儘的責任並不完全在她。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這賤內吧!”
“劉玉郎!”
雲連一聽,勃然大怒,指著他吼道:“你居然說我的死,與這賤婢沒多大關係?難道你一點都不念及我們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了嗎?還是你被她美色所迷,早已忘記了我?真是隻顧新人笑,不管舊人哭那!你替她求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雲連,你冷靜點,請聽我說。”
劉玉郎搖搖頭,無奈的對她說:“其實,有些事情,我早就想對你說了。當時怕你想不開,一直沒敢對你說。後來當我鼓起勇氣的時候,你卻依舊投河自儘了。”
“你想說什麼?”
雲連麵如死灰的盯著他,雙目冷的有些嚇人。但是她的手依舊緊抓著刀子,抵在被她付上身的冷麗娘脖子上。
“其實,就算沒有麗娘,我也不會娶你為妻。”
劉玉郎深吸一口氣,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直視著她的眼睛,毫不遲疑的大聲說道;“雖然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不愛就是不愛。我隻是把你看做一個鄰家小妹妹。並沒有要和你結婚的打算。”
“你說什麼?劉玉郎!”
雲連聽了,很受傷的叫了一聲,淒厲的仿佛一頭母狼:“你居然說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你現在才說!當初若你告訴我,我也不會選擇自殺了!我主要是因為不能嫁給你,和你在一起才會想不開的!可是你居然告訴我,你不喜歡我?”
“你冷靜點,雲連。”
劉玉郎似乎很擔心她會傷害了冷麗娘,有些緊張的對她伸手說:“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不如我來幫你做水陸道場超度吧。你放了麗娘,她已經壞了我劉家的骨肉了。麗娘對你生前犯下的罪過,由我來彌補,請你不要再為難她了。”
“好感人的一對恩愛夫妻那!哼哼哈哈哈哈!”
雲連聽了,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笑罷,隻見她的雙眼已經變得通血紅了,瞪得很大很圓,十分駭人的盯著劉玉郎,一字一句的怒聲道:“劉玉郎!你們夫妻,一個生前框害我,一個一直戲耍我的感情!我恨你們!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就是拚著魂飛湮滅,我也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她話音一落,頓時隻見那冷麗娘身上的紅色羅裙變成了一團火焰燃燒著,上麵的金絲繡花一下子鼓了起來,一個個的好像密密麻麻的金色疙瘩,看的我頭皮直發麻:真滲人,這是什麼東西?
“糟了!她太過頭了!‘
雲陽公子見了,急忙一個箭步上前去,隻聽得那火焰裡,冷麗娘發出淒厲悲慘的呼叫聲,胡亂掙紮著,還有雲連哈哈狂笑的聲音。
“麗娘!”
那劉玉郎自然看不見雲陽公子,但是聽見冷麗娘的聲音,也慌了神,急忙竄上去。
這時候,那些金色的小疙瘩一個個都裂開了,從裡麵跳下一隻隻拇指蓋大小的黑色蜘蛛,密密麻麻的跑下來,有的跑到了劉玉郎身上,瘋狂的撕咬著,有的跑到了周圍的人群裡,嚇得那些原本想要上前去搶救冷麗娘的下人們都紛紛抱頭鼠竄。
“塵歸塵土歸土,不在一世間,莫要亂相犯!”
雲陽公子走進冷麗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同時念動咒語。
然後我就看見他從那冷麗娘身上又抓出一個火紅色的人影子,就在他完全把那個紅色的人影子拉出來的時候,冷麗娘渾身的火焰和滿地的蜘蛛全都不見了。
“雲連,你的冤仇已經說出來了,那就夠了。”
雲陽公子拉著那個紅色的人影,飛快的跑出門去,同時路過劉玉郎身邊時,說了一句;“彆忘了你的許諾,給她一個水陸道場!”
那劉玉郎見火突然滅了,冷麗娘躺在地上昏倒了。又似乎真的聽見了雲陽公子的那句話,一下子愣住了。
我見了,也趕緊跟著跑出來。
隻見他把這紅色人影往空地處一推,厲聲指責她道:“那冷麗娘命不該絕,你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得理不饒人。”
“你說我得理不饒人!”
那紅色的影子正是雲連,隻見她淒厲的大叫;“公子啊!不是你答應幫我報仇的嗎!冷麗娘既然逼死了我,讓她還我一命,又有何不可!如何就是我得理不饒人了!”
“雲連,剛才那個劉玉郎都已經對你說清楚了,他並不打算與你結婚,所以,就算你當初做了花魁,他也未必肯娶你。”
雲陽公子注視著她悲苦扭曲的麵孔,冷靜的勸說她道;“命中注定,那個要嫁給劉玉郎的,就是這個冷麗娘。而且她本意也不是要害死你,你的自殺,也有一半是你自己想不開。所以,你的死,並不能完全算在她頭上。讓她賠禮道歉,超度你轉世去,並使得真相大白於天下,就足夠了。冷麗娘的所作所為,現在已經被人們知曉,她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這個程度就可以了。不然你還想怎樣呢?難不成你真的想要害死人嗎?”
“公子,想不到連你們也這樣說,真是……老天哪!”
雲連突然跪在地上仰天大呼;“你開開眼吧!為什麼禍害他人的賤婢反而有個好下場,為什麼盜取他人成果的賤婢還有這麼多人幫她說情!為什麼啊!這究竟是為什麼!好人被逼死了,難道還是她自己的錯嗎?老天哪!你開開眼那!睜開眼看看這個蠻不講理、欺善怕惡的社會吧!”
她的聲音如同夜貓子,淒厲恐怖,隨著她的痛哭,隻見原本月明風清的晚上,突然變得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我在一旁看得渾身直哆嗦,好可怕的感覺!
“真是冥頑不靈!”
雲陽公子似乎已經沒有耐心和她糾纏下去了,伸手在空中化了一道我看不懂的靈符字號,頓時隻見不遠處的虛空裡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透明模糊的人影子,都手裡拿著哭喪棒,一跳一跳的由遠及近。
“黑白無常,有勞兩位把這個厲鬼拉去閻羅殿超脫吧。”
雲陽公子對那兩個影子說,“她雖然滿心怨恨,完全聽不進人的勸說,但是也是出身太苦,情有可原。明天自會有人為她做水陸道場,幫她飛升。所以,請不要急著把她打入枉死城去。”
“謹遵公子吩咐。”
那兩個人影的聲音冷冰冰的,聽著有種莫名的寒冷感,接著我就看見他們用一條鐵鏈子,鎖住了那個雲連,把她給拖進了無儘的黑暗裡。
隨後,雲開月現,一切都恢複了剛才的風清月明。十分的安靜祥和。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公子,那個雲連好可憐。”
我見沒事了,有些忍不住走過來對他說。
“玉棉也覺得,冷麗娘應該償她性命嗎?”
雲陽公子看來我一眼,問道。
“不是的。”
我搖搖頭,然後說:“我隻是覺得她想不開真可憐。其實冷麗娘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她卻一味把自己的不幸全都怪罪在冷麗娘頭上。卻不看看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強求的,就算沒有彆人來阻止,她不是也一樣不可能嫁給那個劉玉郎嗎?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的人,最可憐了。因為他們走不出自己的世界,所以也就永遠想不透那些自己給自己的痛苦。無法得到解脫。”
“想不到,玉棉你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通透的眼光。說得好啊!自己走不出自己的世界,也就永遠想不透自己給自己的痛苦。這是自我折磨呢!”
雲陽公子讚許的對我連連點頭,然後說:“快樂這東西,都是人自己想開了給自己的知足。好了,天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