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想到一個問題,也許我姐知道答案,於是我又去問我節姐,“我來這裡多久了”。“二十五年零六個月”然後她就去逗我的小外甥女不理我了,我看她不理我,就走了。後來,我才明白,我姐把答案都告訴我了,她說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25年零6個月,而來到成都呢,跟我小外甥女一樣,快兩年了.這個答案讓我很滿意,我終於知道我來這個世界多久了。半個半個世紀呢!這是二零零六年的某一天,整個二零零六年就是由這樣的某一天堆砌而成,如果不出意外,二零零六年就會過去。
如前所述,我是在外地讀的大學,如果不是我一團糟的話,我想我應該知道我到成都已經兩年了。也就是說,我畢業也快兩年了。但我發覺我對我現在周圍的環境相當的陌生。按理說,兩年的時間足夠去認識一些人,認識一些地方,發生一些事情。但我除了我姐之外並不認識其他的人。就好像此時,外麵的一家人吃吃喝喝,我一個也不認識,人家也不打算讓我去喝兩口。我聽到觥觸交錯的聲音,很是受到了感染,深深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於是,我又去找工作了。
在我的世界一團糟以前,我一直在找工作。但這個問題到現在卻成了疑問,我是不是一直在找工作,如果是一直在找工作,那為什麼找不到工作。現在能給我答案的人和事物都沒有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是什麼答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得到不被錄用的結果並不是我第一次聽到,我有一種習以為常的麻木。我敢肯定的是,我當初買自行車的時侯,車本身並不像現在這樣爛。就好像,我最初也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團糟一樣。我自行車之所以會如此,肯定跟我經常使用有關。而我唯一的用途就是騎著它去參加各種各樣的招囘聘會,然後,又騎著它去各種各樣的公司麵試,最後,拖著疲敝的身體回到它的窩棚和回到我自己的屋子。從這點可以看出,我應該是經常在找工作,於是就經常聽到‘你不被錄用’這樣的壞消息。不過,那都是我的世界變得一團糟之前的事情,之後,我就失去了找工作的能力。即便我仍然在找工作,但那些經曆已經在我的記憶之外了。
如今,我每天晚上在自己的出租屋內,用一種木訥的有一點散光的眼光看著那昏暗的燈光。它是那樣的孤獨,但它讓我感到溫暖,仿佛隻有這燈讓我溫暖,仿佛隻有它在這個黑暗的小屋子裡和我一同抵抗孤獨。在這種情況下隻有燈是我的朋友,我為它寫詩,我為它在燈光昏暗的小屋裡、在黑暗到來的時候朗誦:
燈
——燈,從門窗向外生活
燈啊是我內心的春天向外生活
——海子《燈詩》
我淚水流出
燈,我被你照耀著
一整個夜晚,我以你為家
窗戶向外生長
我的身體如黑色的石頭和血
我看著你如看光明
一叢美麗的小詩
因你而生,我的美麗的詩
因你而生
我坐著,從黃昏到夜晚
直到我最後看到燈
我依然淚水流淌
我做著夢見你把我照耀
我的秘密隻向你述說
我的渴望的淚水
拉著你,拉著讓你停留一個晚上
我好日子不多
今天算是個好日子
一個晚上剛好夠我的痛苦
剛好夠我對你述說
我的淚水和燈
我不願就此離去
我不願你如黑暗消失
燈啊,我不願你離去
“隻要讓春天如約而來”
不再有黑暗和詩歌
你的春天就是你的美好生活
(我把楊二的這首詩摘抄在這裡,是為了讓我覺得既然說楊二是詩人,總還是要有一兩篇作品才行。不過,不要讓人感到突兀就最好了——作者)
我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情就是關上房門,好像我真的不想讓彆人的世界打擾我的世界。如上所述,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很美好,而我的世界一團糟。這件事情是兩麵的,我知道,我深深地知道,彆人的美好的世界更害怕我的一團糟的世界去打擾。有時候,我唯一希望相安無事。但這樣做都是徒勞,因為,儘管我的世界一團糟,但我追求美好生活,精彩世界的心還在,還沒有因為我的世界一團糟而變得更加的麻木。總之一句話,我非常向往外麵的世界,雖然,有時候外麵的世界在我的眼裡它的空氣裡充滿了灰塵和無數讓人難以猜測的往事。
事實上,成都的空氣質量是很不能讓人樂觀的。儘管北京的沙塵暴讓北京人很頭疼。然而偉大的秦嶺山脈幫了我們很大的忙,要不然,成都的空氣質量比北京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點很容易想像——那裡是首都,而且經濟發達,成都什麼都不是。我生在盆地,長在盆地,對盆地有了一種天然的依賴和感情。所以在我讀完大學之後,我又回來了。那種背井離鄉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寧肯守護寧靜而貧窮的家園,無所欲,無所求。但現在我想有所求都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的世界一團糟——這點很重要,重要到它已經成了現在的我的全部。
我回到我的家(出租屋),當時的時間是晚上,季節是春天。這個時候,成都的天氣是多變的。我在門外感到一陣寒意,我想屋子裡肯定會暖和一些。在這個四麵空空的房間,溫暖我的就是那盞我一進屋就打開的燈吧。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讓我覺得很難堪。而更可悲的是,這間屋子缺少一個女主人,這讓我感到寂寞,孤獨。可是上哪兒去弄一個來呢。這個問題,在我的世界一團糟之前我都沒解決好,到了現在更是甭想了。以前,有了許多問題我暫時無法解決,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解決這些問題的本事,到現在這些問題就越來越多,多得讓我自己都對自己產生了一種鄙視的意見,為什麼這麼多問題我一個也解決不了。當然,儘管解決不了,我還沒到要自己罵自己是‘傻叉’的地步。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或者想不通。便頹廢地坐下來,小小的燈下,散發的柔和的燈光讓我感到歡喜,春天不就是這樣的嗎,現在不就是春天嗎。為什麼還要感到孤獨和寒冷,春天已經不能溫暖我的內心了嗎?所以我總覺得自己邏輯出了問題。明明就是春天,為什麼我感覺說是像春天呢,出了什麼問題嗎。成都的天是多變的,特彆是三四月間,這是否得益於盆地的氣候,我不知道原因。在成都氣象局,我一個人也不認識,也沒有一個人認得我。而且,我的世界一團糟,就算我以一個善良市民的身份去谘詢,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就算我能問到結果,但憑我混亂的邏輯,我能問的明白是什麼回事嗎。我倒是不想給政囘府添任何麻煩,我本身就已經很麻煩的了。最重要的是,就算問清楚了,也於事無補,天氣照樣跟我不問時一樣——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不過,我當時沒有想到,天氣和自己的心情有一定的關係。天氣影響心情,心情影響判斷力,感覺就是判斷力。你可以感覺很冷,也可以感覺很熱。總之,在你心情不定的情況下,你什麼都可以感覺得到。但當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寒冷,穿心的冷,沒辦法被溫暖的冷。我的這個結論來源於一些權威人士。據我所知,這個世界存在許多的權威人士,他們就是金科玉律,跟皇帝的話一樣管用,我迷惘就迷惘在權威人士太多,我不知道該信誰的。但有一點我也敢肯定,那就是他們(權威)的判斷力和天氣的變化沒有關係。
我有必要介紹一下我的家:這間出租屋裡除了沒有女主人外,其他的也什麼都沒有。除了散發著柔和的燈光外什麼都沒有。我經常處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著些沒有被老鼠吃掉的東西,填進我饑腸轆轆的肚子。前麵已經講過,有時,我感覺自己成了老鼠,原來是在這裡的啊,我才找到答案。出租屋裡老鼠很多,經常從我的口中搶東西吃,我也不能輸了啊,於是我也在它們口中去搶吃的。久而久之,我就感覺自己變成了老鼠,並在自己的口中搶東西給老鼠吃。如果這樣講,老鼠同誌可能要對我提意見了。人類不是說的見麵分一半嗎,我得一半是天經地義的啊,怎麼就成搶了,再說,我也的確餓了,人類不是提倡友愛與互助嗎,你總不能見著我餓死吧,這樣很不利於團結,很不利於建設一個和諧的社會,和諧的自然。我們要提倡人類與動物們和諧相處,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和老鼠們就成了朋友,出租屋裡老鼠越來越多,我的朋友也越來越多,但我更加的孤獨了。
其實,我就是那隻老鼠,那盞燈隻不過是我從人類的那麵牆上打的一個洞中透過來的一點小小的光,但是足夠照亮我的地下室了,足夠讓我感到一時半刻的溫暖了。不過我要說明的是這種溫暖和那種刻骨的冷並不矛盾。因為我的世界一團糟,你會認為相對而言,誰更矛盾。
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意向。我所在的出租屋隻有幾個平方米,三麵圍牆。在有門的一麵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怎足夠我看這個世界——於是我的世界總是那樣的模糊和狹小。天黑之後,我便什麼都看不到了,雖然是在樓頂,但效果一樣。所以,我感覺自己跟老鼠住在洞中沒有什麼分彆,我不是老鼠誰是老鼠。這點是可以原諒的吧。
但有點是不大一樣的,所有老鼠洞,必然是一群老鼠,有公有母,有大有小。而我這個老鼠洞隻有我這樣一隻公老鼠,整天形影相吊,母老鼠們去了哪兒呢?知道不知道這裡有個老鼠在想著你們呢?我不知道老鼠死後有沒有靈魂,如果老鼠死後也能成為鬼,那不是對鬼極大的侮辱嗎。閻羅王可能要不高興了,我很可能會下油鍋,永世不得超生了。
我說過,我的周圍一片黑暗,但我能清晰地看到我的影子,在我的一團糟的世界裡,她是唯一一個想離開我但卻離不開的人。彆的人像走就都走了,我不知道是什麼把我們倆捆在了一起,我本該放它走的。
起風了,外麵一片寒冷,這是陽春的三四月,這是成都的陽春三四月。在這樣的天氣裡,我本應該感到溫暖的,但我感到的分明是徹骨的寒冷。在這樣的天氣裡,牡丹都忘了開放,人們儘可能地往家裡趕,他們知道家裡有老婆,家裡有溫暖。即使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老婆,但總會有一張炕,一張被,這樣的感覺總是讓人感到溫暖。人們總是認為家裡比外麵溫暖,我也同樣這樣認為。即使,這裡根本就不像一個家,在起風的時候,我也想到了我的家,於是,我就把我那快要報廢的自行車蹬的飛快,家的感覺讓我著迷。
到了家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但人類是會自欺的。我就是這樣的感覺,有溫暖也有寒冷,而更多的是寒冷,溫暖在我這裡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家裡我一樣的感到寒冷,雞皮疙瘩落了一地。這並不該怪家,家是沒有錯的,家始終是溫暖的。錯就錯在,我不該把一間廉價的出租屋當能給予我溫暖的感覺的家。這本就跟家沾不到一點關係的,我感到寒冷也是理所當然的了。我在外麵沒有家的感覺,回到家也失去了家的感覺,我的世界就是有這樣糟。你有什麼辦法?
在我的世界,在我所處的世界,所有的事和物,都被貼上了一團糟的這樣的標簽,甚至我本人,就是這樣的一張標簽。我臉上,身上都體現了一團糟時所具有的一切表象。這讓彆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個一團糟的人。但從另外的一方麵看,我是一個不藏奸的人——這讓我找到一點自欺欺人的念頭。我還處在人類的嬰兒時期。據我所知,人一旦有了一點點意識的自主,便不由地藏起自己的某些方麵,某些不能被人看到的一麵(這也應該是某位權威人士的論斷吧,反正我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和認知度的,我的世界一團糟,我什麼都想不到)。而我是透明的,非常透明,這點毫無疑問。從我聽到‘傻叉’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並不是經常罵彆人為‘傻叉’,除非某人把‘傻叉’兩字寫在了臉上。我就把‘傻叉’這樣的字寫在了臉了,所以彆人就能看出來我的確很適合這樣的評價。如果不這樣評價我,就給彆人一種對不住我的感覺。所以我是‘傻叉’,而且我的世界一團糟,就是這樣的。
在我沒聽到‘傻叉’時,我堅信我不是‘傻叉’,在聽到彆人這樣罵我後,我又堅信我是‘傻叉’。我並不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有點人雲亦雲。但這和我自己的世界一團糟應該沒有太大的聯係吧。不管怎樣吧,我是‘傻叉’嘛。在這個世界上能承認自己是‘傻叉’的人不多,我能成為其中一個也算個樣子吧。
我經常在昏黃的燈光下麵思考,我的世界就變得一團糟。我思考的問題也就是我是不是‘傻叉’的問題。如前所述,我堅信我的世界一團糟,我也堅信我就是他囘媽囘的‘傻叉’一個,這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而且我很有必要在‘傻叉’前麵加上一個定語,那就是‘大大的’,我是個‘大大的傻叉’,這點彆人不會有意見吧。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吧,我應該有自己選擇自己當‘傻叉’的權力吧。我有時候我又想,我應不應該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一個‘大大的傻叉’呢。雖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沒有正式宣布嘛,想到這裡,我都有些臉紅了,恬不知恥嘛。不過,‘傻叉’是不應該知道臉紅的,難道我不是‘傻叉’,但事實上,我並沒有臉紅,那我還是‘傻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