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情人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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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的前一天,晚上六點多,我沒給彭英英打招呼,徑直去她的單位找她。在進門之後,我忽然特彆緊張,心跳急劇加速,仿佛壯士慨然奔赴戰場之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準備好怎麼去應對未知的局麵。我提醒自己,萬萬不能退縮。於是,我站在無人的樓道裡,深吸一口氣,待到胸膛和肚子都鼓起來時,再吐出一口氣,然後再吸,這時我感覺一股氣被提到了胸口,而後迅即衝擊到了腦部,在這一霎之間,我仿佛打開了腦竅。幾個來回之後,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遍體輕鬆。同時,吐納之間,我深切體會到“鼓足勇氣”和“提起勇氣”的具體涵義。

彭英英看到我,眼露驚奇,問:“你怎麼來了?”

我揣摩了一下她的口吻,好像沒有埋怨我冒失的意思,“沒事,就是來看看你,你在,正好,你要不在,我就回去唄!”

彭英英笑了一下,說:“下次你要來就提起打個電話,我好準備一下怎麼接待你啊!”

“我不是怕耽誤你工作嘛!你現在可是肩負著省會人們的健康大業,擔子不輕啊!”

彭英英笑著捅了我的腰部一錘,“你就彆損我了!”

接下來,彭英英抱怨工作中沒有輕鬆的氛圍,時常煩心,每天不得不麵對一些無理的病人,

“你這可不行啊,彆給彆人治病的同時把自己弄病了,你要學會放鬆自己,必須有發泄煩惱的途徑,要不你打我一頓吧?”

彭英英側著頭瞥我,“行了,行了,咱不開玩笑了行嗎?”

“好,那咱就想其他放鬆的辦法!”我想了想,向她發出邀請,“華仔的《遊龍戲鳳》正在上映中,什麼時候有時間一塊去看吧?”

“我們醫院現在有點忙,再說吧。”

“好,我等你的檔期!” 我把右手提的禮物向她遞去,“送給你的,在這裡,我要說一聲謝謝你,因為有你,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我都不覺得冷!”

“石家莊的冬天,不是太冷啦!” 彭英英接過,要打開看個分明。

我及時阻止,“回去再打開,這東西對你有用!”

“這,合適嗎?”

“合適,為了讓你不產生那個無形的壓力,我這不沒選擇在明天送給你嗎?”我笑著,掩飾著內心的緊張。

彭英英拎著禮物,遲疑了片刻,微笑地看著我。我覺得她的凝視特彆深情,尤其是現在表情帶著靦腆的時候。對視中,我看到了她翹起的睫毛,顯然是塗了睫毛膏。

“你的眼睫毛真好看!”

彭英英笑道:“被你發現啦?”

她沒再推脫。

最後,我把一件重要的小玩意交到她手裡,一個子彈殼鑰匙扣,“送你一顆子彈!”

彭英英接過,好奇地撫弄,“這是什麼啊?”

“幸福的子彈!”我補充道,“憑你的聰明才智,你肯定能發現裡麵的機關。”

“這挺好玩的啊!”

“你回去再好好研究吧,希望能為你帶來驚喜!”

接著,我適時離去。

我送出去的是一盒巧克力,一瓶洗發水,那個子彈殼裡裝的是一封委婉的簡單情書,“我的夢想之一:為你洗頭發。注:彆因為洗發水的質量懷疑我的真誠。”

兩天後,我想得到彭英英的回饋,於是就再次去找她。這次,我提前打了招呼。臨去之前,我做好了“此去凶多吉少”的心理準備。

簡短的問候之後,彭英英把禮物拿了出來,要退給我,“我不習慣用這個牌子的洗發水,你拿回去吧!”

“你試試吧,挺好用的,我用過。”我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

“為什麼要送我洗發水?”

“我喜歡你的頭發!”

“那我給你剪一點,你要多少?”

“我全要了!”

“這麼貪心,我留短發會好看嗎?”彭英英用雙手向後梳理著頭發。

“你理個光頭吧,肯定會很精神!”

彭英英盯著我,問:“彆打岔,你為什麼送我洗發水?”

我不語,暗暗思惆應對方式。

彭英英見我不說話,主動挑起核心話題,“你在情人節送我東西,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能收嗎?”

我反問道:“我什麼想法啊?”

“現在你有喜歡的女孩嗎?”她明知故問。

“沒有,你給我介紹一個吧!”

她笑著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有什麼要求?”

“你們樓道裡不是有鏡子裡嘛,麻煩你去照一下!”

彭英英眉頭輕蹙,說:“直接說你的標準!”

我凝視對方,開始描述,“須有一頭烏溜溜的長頭發,皮膚白皙,臉色紅潤,鼻子高挺,雙目有神,端坐大方……”

“你這標準也太高了吧?”

“誰讓我是一個過於追求完美的人呢!還有:個子要高,腰不能太粗,腿不能太細,腳不能……你穿多大號鞋子?”

“彆鬨了,問你點認真的問題!”

“啊?”

“你能告訴我,愛是什麼感覺啊?你給我說說唄?”彭英英有些好奇地問。

我想了想,說:“最主要的一點是牽掛——心裡老是想著她,想和她在一起,聽她說說話,看她笑……”我羅列了一些愛的證據。

“我有什麼優點啊?你不會是喜歡我的長頭發吧?”

“喜歡。”我小聲說道,接著,邊想邊說,“其實,我在喜歡上你之前,沒感覺你有多漂亮,隻是看著你挺順眼的。”

“那我不漂亮那你還喜歡我?”

“這也不由我決定啊!或許,我是喜歡你的缺點。你知道,殘缺的美也能殺人於無形!”

“行了,彆扯了!你想怎麼著,就這樣一直下去嗎?”

正在這時,一個行人從身邊走過,我把視線移到行人身上,顧左右而言他,“你看這個人的發型怎麼這麼怪異?”

“嗯!”彭英英看了行人一眼,不在意地哼了一聲。

“你說他是怎麼弄成這個雷震子發型的呢?”

彭英英一直盯著我,說:“繼續,說你的事兒,彆轉移話題!”

我見彭英英堅持要問,就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索性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她接受我,我能經常見到她,和她分享歡樂,分擔憂愁,這就很好,她答不答應我也沒關係,我喜歡她就行了!”

“那你就一直這樣:大冷的天,來給我送禮物,還請吃飯,你什麼心我能不知道嗎?”她看著我說,“你老是這樣,對我這麼好,我又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又沒什麼可送給你的!”

“我這又不是搞投資,沒想讓你回送我什麼!”

“那我老收你的東西,這不好吧!”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她說著,把禮物向我遞來。

這問題尖銳到我不能回避,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表情也顯得無所適從。

看著她的堅決眼神,我也隻有做出無奈的決定:算了,收回吧。她執意要退回,不領你的情,留下又有何用?

於是,我收回我的禮物。為了緩和氣氛,我給自己找了個台階。

“我早想通了,沒事兒!我不在乎,隻要你不討厭我,把我當朋友就行!”

“可你不光把我當普通朋友了吧?”

“當然了,你是我高貴的朋友!”

她笑了,說:“彆給我玩文字遊戲!”

“那你說我把你當什麼了?你都不喜歡我,還限製我的想法,那我問你,當你麵對愛情時,你如何麵對?”

“我不知道,我在初中時受過打擊,彆人對我太好了我會有壓力!”

我不是心理學家,無法挖掘她背後的情節,所以我沒問她具體的原因。我笑著說,“那我對你壞點,你說我該怎麼做,打你吧,我不忍心,罵你吧,又沒有合適的詞,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著我,抿嘴微笑,不言語。

“那我要是不送你東西,你怎麼對我?”

“你要不做過激的事兒,我覺得和你做朋友挺好的。”

我低下頭,思考著該說點什麼話會比較合適。

她繼續說:“我這麼冷血,也不懂你對我的好!你為什麼偏偏就喜歡上我了呢?”

我抬頭,笑著說:“是啊,我也納悶啊!”

“是啊,為什麼呢?”

“要是弄明白了我就能當哲學家了!咱們是文學家,這種哲學問題不屬於我的研究範圍!”說完,我深感自己的扯淡功底深厚,片刻間就把對方的問題化為無形。

“那你們文學青年的感情都這麼細膩嗎?”

“你要對感情特彆看重的話,你也不會粗獷。”

“說的也是!”

“你說我現在是什麼感受?”我把彭英英想問我的話索性說了出來。

“肯定不好受吧!”

“還好,我抵抗力強,把想說的話基本都說出來了,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希望我能心安,你能安心。”接著,我說出了我最關心的事情,“你還把我當朋友嗎?”

“你要不給我壓力,當然是好朋友了!”

我心裡有些釋然,說:“那我就隻給你動力!”

她笑了。

“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以朋友相待。”

“嗯。”她點頭。

可能是她覺得我被拒絕後會想不開,有些安慰地說:“你長得挺帥的,濃眉大眼,個子也不矮,又多才多藝!”

“對呀,我有許多優點的,還會唱歌,又會寫詩,可怎麼就沒有人喜歡我呢?天妒英才?”我也奇怪,怎麼我的妙語會招之即來。

“行了,彆貧了,我請你吃飯吧?”

“我現在不餓!”我實話相告。

“那你什麼時候餓?”

“彆客氣了,你一頓飯就想打發我啊?”

她有些著急,爭辯道:“我不是這意思!”

我堅持不去吃飯,她隻有不再堅持。

我覺得說得話已經夠多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必須要適時結束。於是,我說,“我先回去了,記住,你還欠我一頓飯呢啊,得等我想好吃什麼了再讓你請我!”

當晚,彭英英給我發來了安慰的短信,“人的一生很漫長也很短暫,相遇是老天的安排,隻是咱倆無緣而已,不要想太多想那麼複雜,充分享受生活所帶給我們的樂趣吧!”

我暗想:我現在哪還有樂趣?我回複了一句:“我沒想太多,我隻想你!”

彭英英沒有回音。

如果對方不想聽了,再甜蜜的話也得收起來,我不想結束可她又不想聽我的傾訴,全身心的愛無處釋放,自己又不能吸收,於是,愛轉變成愁。

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睡,腦海裡反複回蕩著與彭英英相關的事情。一段感情無疾而終,她把我關在了門外,可她的委婉拒絕並不能阻止我想她,想到和她發生的一些小細節,還是會湧出甜蜜的喜悅。

是我自己把自己編織的夢敲破了,親手葬送了我的愛,乾嘛要和彆人一起湊熱鬨呢?狗日的情人節……

為了排解複雜苦悶的失落感,我編寫了一條短信:“情人節時,我向心愛的女孩表白了,接著,遭到了拒絕,就這樣,失戀。現在我的心情很空蕩,請求你給予愛心幫助,抽空給我介紹一個。”

我連續把此條短信息發給幾個男女好友。隨即,我很快收到了朋友們的反饋。

菜六回:“傻逼了吧!自己慢慢調整吧。我不能幫你,你知道,現在好姑娘總是高傲者居多,有合適的我早追求了,還能輪到你?”

看了這條短信,我笑了,小子他媽的如此直接,讓我覺得很親切。

我隻是想向朋友們傾訴。他們願意傾聽我的苦惱,至於能不能得到有效的安慰,這不是重點,因為我知道除了彭英英,沒有人能夠解決我的情感問題。

夜裡醒來,我無法再次入睡,輾轉反側間,我看手機,04:04。這數字怎麼又是雙數?!

一個瞬間閃過,目前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隱約發生過似的,但是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忽然,我有種被命運嘲弄的不確定感——我是在按照生命的軌道行走,還是被身後無形的黑手支配?

回望這段走過的路程,我因彭英英而感覺到愛情的美好,自覺幸福著,可我沒有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我還是不夠寬容。她麵對一個自己不能接受的人,心裡有著拒絕的心,可我卻不自知,始終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我應該悲哀,可現實是我主動掩飾,麻痹自己,還用執著來鼓勵自己,對與不對,我無法做出判斷。罷了,是時候結束了,我有些心灰意冷,忽然大慟,一種大的失落感讓我鼻子發酸,她要是喜歡我就好了,我一定會對她很好的,想著想著很悲傷,像是中箭的動物舔著傷口,我縮緊身子,有些可憐自己,接著淚水湧出,我索性大哭,所有的布滿無助的悲觀情緒都融入其中。

我無法再入睡。清醒中,我見證了黑暗無光到天色大亮的過程,它是個漸變的過程,而我和彭英英的關係則沒有過渡,直接就急劇轉變,沒有給我接受的心理準備。

這樣想著,不覺間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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