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告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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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告彆嬸嬸,帶上她給老媽的東西,獨自坐上去往家的汽車。在路上,我透過車窗,燦爛驕陽下農民伯伯嬸嬸在忙碌地收割小麥,田野裡一片豐收的景像。

我沒有榮歸故裡的喜悅,倒有一種無顏麵對江東父老的惆悵,一陣莫名的傷感從我心底升起:“農民收獲了糧食,我卻一無所獲,隻收到了失望。”一時間感覺自己像個淘金者,外出時滿懷希望,無奈所去之處一片荒蕪,最後隻帶得一身灰塵回到家中。

老媽對歸來的我顯得喜出望外,開口的第一句話又是:“你又瘦了!”

我伸出手臂,露出已見成效的肱二頭肌,說:“你兒子雖然瘦,可是力氣變大了!”

老媽聽了很欣慰,眼下她正需要一個得力助手,接下來的幾天,我麵對的是忙碌的夏收。

明媚的天空沒有一點涼爽的氣象,麥田裡的收割機在太陽的普照下轟鳴,很輕易地就把麥粒和麥穗分離。農夫需要做的隻是把成堆的麥粒裝入尼龍袋,運回家中,曬乾,然後入庫。我家的拖拉機一年到頭都閒置在院子裡,現在終於有了出場的機會,我的主要任務就是駕駛著它,把收獲的麥子運回家中。我大概是在小學五年級那年夏天學會了駕駛拖拉機,那時的拖拉機還是嶄新的,十年過去,它已陳舊,我再一次握起方向盤,已經完全沒了新鮮感,空餘了年輕時的記憶。拖拉機在我的掌控下暢通無阻地快速行駛在農田和家之間的土路上,我輕鬆地握著方向盤,滿不在乎老媽的連連警示,一點不擔心發生交通事故。記得我小時候的夢想之一就是當個司機,因為可以隨時開拖拉機——我爸媽擔心我的安全,開車時曾一度隻讓掛一檔。後來我意識到開拖拉機隻能乾農活,不能參加拉力比賽,就連進城都得偷偷摸摸的。

最初的夢想大部分都不能到達,因為小時候樹立的夢想是當不得真的,思想會變,夢想隻是夢和想。

在田間勞動時,我體會到做農民的辛苦,向老媽喊累。

老媽也關注世博會,說道:“還是‘城市,讓生活更美好’吧?”

我不予反駁,點頭稱是。把真實情況告訴媽,媽會給你安慰,可是這並不能改變你的困境,隻能讓她為你更加擔心。一個普通的母親,為了家人,辛勤勞作,沒半句怨言。哪都找不到像媽這麼好,我怎麼忍心再加重她的負擔。古人雲: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對於老媽的湧泉之恩我卻沒有滴水相報過。這一次,我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讓媽媽以後無憂無愁,過上幸福的生活。

在家的這些天裡,我深切感受到中國農村的個人隱私權的缺失。

“現在哪兒上班呀?”

“一個月掙多少錢啊?”

凡是認識我的人見到我都會問這個問題,我沒有工作也沒有掙到錢,實在無法回答。單這一點,我就意識到一個事實:家,已經不能久待了,除非衣錦還鄉。

我還得去石家莊。臨走前,我幾次想開口向媽要錢,做了許久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我怕被家人看不起,更怕他們失望。於是,我假裝衣食無憂,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時間到了八月上旬,天氣變得異常炎熱,這個城市形同一座大火爐。柏油馬路上散發著無限熱量,熱浪使人如同被火燎一般,呼吸間都能感覺到空氣裡的熱度。

我在燥熱的籠罩之下體會到一種不安的孤獨,就好似不可避免地走到了沼澤之中,看到了危險卻又無力跳開。沒有天時地利的眷顧,也沒占據人和的資源,我索性停止找工作,給自己放了暑假。近一個月裡,我儘量避免著戶外活動,去網吧上網,到書店看書成為避暑的主要方式。

在一個豔陽高照的午後,我在去圖書市場的路上,車胎不慎爆了。焦急萬分的我汗流浹背,推著自行車有些茫然地朝前走。走了大約五六百米路,在一十字路口看到了希望。一個樹蔭之下停著一輛修自行車的三輪,旁邊的竹椅上躺著個光著膀子的五十多歲的漢子,他悠閒地搖著蒲扇。

我在遮陽傘下等著,隨意和修車匠聊著。他臉色黝黑,一臉滄桑,一看就是長期戶外勞作的緣故。他問我從事什麼工作。我如實相告,沒有工作,正在找。這引起了他的話題,他開始說自己孩子上大學的情況,連連感歎如今大學學費昂貴,畢業後工作難找。

這觸動了我的實際處境,我感歎道:“大學畢業生如今也成弱勢群體了,找個好工作不容易啊!”

他由衷地發出一句:“現在這錢不好掙啊!乾什麼都需要關係,乾什麼都會麵臨競爭,你看,現在馬路兩邊都是修自行車的,掙錢不容易啊!大熱的天,誰都知道在空調屋裡待著舒服。”

他沒有什麼學識,無法告訴我諸如“做最好的自己”之類的空話,可是他有遠比我豐富的生活經驗,所以從他的樸實的話語中,我聽到了布滿道理的實話。

“說起來,我乾這個修車都有五六年了,原來我在化肥廠上班,後來廠裡效益不行了,沒辦法,被他媽私人收購了,那一年我才五十一歲,離退休還早呢,怎麼辦?廠裡上班每天累得要死,一個月才拿八九百塊錢,我一看不行了,最後也是托人辦了個病退,一個月也拿將近八百塊錢。在家閒了一陣子,最後老伴給出了個主意,做買賣咱又不行,就出來修車了,這也不需要什麼投資,一個小三輪,一堆自行車零件,再加上咱這手藝,這就夠了。可你彆看這簡單,可也得需要技術,技術太重要了。我不是吹,附近這幾個修車的,他們都不如我這兒,周圍這邊的老鄉,他們就認咱這個……”

他的滔滔不絕的講述與他動手補胎的動作同時進行,等到車修好了,他的講述還沒收尾。我不得不停止收聽,付了錢並且稱讚了他的手藝和他講述的故事。

他的一番話對我有所啟發,不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得有自己獨特的一麵,要敢於去應對各種需要獨自解決的障礙。

我覺得我正處在人生的拐角,需要調整方向。這段時間好像一片空白,唯一一點值得安慰的是,我的堅持鍛煉有了一定的成效,手臂和腳腕更有力氣了,期間也不曾感冒發燒過一次。隻是,內心的創傷還得等待下一位未知的姑娘來撫慰。

回顧鐘韻薔離開的這一個月,驚異地發現這是我淡忘她的過程。當我不再為對她的情感迷惑時,我開始了人生之中的第二份正式的工作。

我不是一個從小就熱愛文學的人,因為沒有出身在書香之家。我的起步比較晚,是在高一時開始的,在看過了古龍金庸王朔老舍張愛玲四大名著之後,我才發現,閱讀成了我的一個重要的愛好,甚至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之後的大學時期,我繼續保留了這一愛好,並且拓展了閱讀範圍,開始涉獵哲學心理學色情文藝學。再之後,就到了現在,屬於我的全麵閱讀時代。

也是機緣巧合,那天我獨自去人才市場找工作,從一份DM上看到一則簡短的招聘啟示:繽紛書居

招聘店員五名,年齡二十五歲以下,高中文化以上,男女皆可。

因為愛讀書,所以格外關注。打電話詢問之後,我欣然過去麵試。開始我以為老板會是一個中年婦女,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宛若大姐姐的貌美少婦。

她容顏嬌豔,笑容委婉,語調柔和,提問的問題讓我覺得很真誠:“你為什麼要應聘這份工作?”

“我喜歡讀書,正好現在也沒工作。”

“咱們這兒的工資不算高,你能接受嗎?”

“可以!”

“是這樣啊!”她露出滿意的微笑,接著詢問了我的讀書範圍和現在的生活狀況,並且表現出關心的口吻。

我問:“你對我自身有什麼要求?”

“隻要喜歡書就可以。”

接下來,她問了我一些有關圖書和書店的一些看法。交談結束時,她告知我麵試通過,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

我走出書店,心頭輕鬆,內心歡喜,新的一段生活就此開始了。

上班第一天,我起個大早,懷揣著純潔的文學理想,報著愉悅的心態出發了。一路上,單車上的我迎著七八點鐘的太陽,隨著車流快速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半小時之後,我到達目的地。

這裡是一片高樓林立的居民區,書店門牌醒目,四個奇異的彩色大字——繽紛書居。大玻璃門緊閉,一把鎖子赫然在目,書店門正對著一個小公園,北麵不遠處有個棋牌室,南麵是一家水果店。

閒看間,一個女孩騎車過來,她停下車,走向書店。

我問她:“你在這兒工作嗎?”

她抬頭,然後點頭。

我說:“我是新來的,第一天上班,老板呢?”

“他們一會兒就過來。”

我隨著她一塊進了書店。

片刻間,又有兩個女孩騎自行車過來。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本田車停到路邊,一男一女走下車,腳步輕盈地走進書店。此二人係書店的老板,男顧斌,身材魁梧;女關月芬,就是昨天麵試我的人。

簡短的開場白之後,顧斌開始介紹繽紛書居,他翻開手中的文件夾,發言:“咱們書店的定位為服務社區、倡導新式閱讀的會員製書店,以家居生活類書籍為主,包括最新的雜誌、暢銷書籍……”

關月芬做詳細解釋,“會員製書店就是讓顧客辦咱們書店的會員卡,買書可以打折,而且咱們也為會員提供書籍的訂閱、租借……”

接著,她分發到每人手中一份資料。這是一份詳細的會員製度,會員分為普通會員、基本會員、高級會員、VIP會員,條款複雜,在沒有解說的情況下不能一一明了。

關月芬為我們一一釋疑。

大家搞清楚之後,她讓我們閱讀店員守則,且親自高聲朗讀一遍:

一、為愛書人服務。本店店員必須對會員負責,保證和維護會員的利益,第一時間解決會員的問題,以認真的服務態度來獲得會員的信賴。

二、保證書店乾淨整潔。書店是會員之家,家要舒適並且乾淨。書店保潔的範圍包括:

書店走廊、書店內部、衛生間等設施,這些地方一定要徹底清掃乾淨,保持店內乾淨、亮麗。 三、店員保證自身乾淨整潔,要求上班時間一律穿著工作服。不遲到、早退,工作期間一律不許接打私人電話,處理私事。

接下來,兩位情侶老板分派了具體任務——打掃衛生,整理圖書。

我拿著拖把打掃完地麵,接著按照指示整理書架上的圖書和雜誌。

室內約有百餘平米,書架上的書稀稀落落,三分之一的書架空著,靠牆的書架擺滿了樹立起來的各種主流雜誌。

書店入口處的展台上平擺著最新暢銷書,百家講壇係列,鬼吹燈,明朝那些事兒,杜拉拉升職記,藏地密碼等;左側直立架上依次陳列的是養生保健類圖書和菜譜,再就是漫畫專架,有阿衰、七龍珠、豌豆笑傳、名偵探柯南、烏龍院、頭文字D等日美漫畫;右側直立架上則是文學專架,言情小說居多,經典文學基本欠奉,經管勵誌類專架上的書更是稀稀拉拉,零落不堪。

我站在書架前觀察,雜誌的品種還算齊全,女性服飾美容家居育兒類占一大部分,時尚汽車體育旅遊類一部分,男性健康服飾類一小部分,讀者知音特彆關注一類文摘小雜誌,剩下的一大部分是新聞時政經濟類刊物,其中有我在大學時期常看的《新周刊》《南方人物周刊》。

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之前開門的女孩,她的身高約有一米六,略瘦,很樸實的麵孔,戴一副普通眼鏡,束一短短的小辮子。整理雜誌期間,我有意無意的和她閒聊,她說話聲音總是很輕,基本不同我主動交談。

整理完畢,關月芬把我們四人叫到一起,笑著說,“首先感謝大家的加入,咱們以後就是個集體了,在今後的工作中,希望大家互利互助,團結一致,為書店的繁榮貢獻自己的力量,現在大家正式相互認識一下,各自做個自我介紹。”

剛才同我一塊整理雜誌的女孩弱弱地說:“我叫何麗文,今年二十歲,請大家多多關照。”

另一女孩利落大方,聲音清脆,“我叫方萍,方向的方,萍水相逢的萍,現在跟大家是萍水相逢,我特彆榮幸,希望能跟大家和睦相處,共同進步!嗯,我在石家莊上的大學,老家在邯鄲武安。”

“武安!?”我驚奇道,大學時期一個屢遭我們嘲笑的同學恰好來自這座城池,所以對這個名字有些敏感。

關月芬笑著問,“怎麼,你們是老鄉嗎?”

我搖頭,笑而不語。

坐在電腦前錄書的女孩說:“我和方萍是大學同學,我叫彭英英,彭德懷的彭,英雄的英,以後叫我英英就行。我也很高興認識大家!”

我向她看去,五官端正,皮膚白皙,額頭上略有幾個泛紅的青春痘,嘴唇上方有些許疑似小胡子的絨毛。她笑起來很好看,給我的整體印象極為獨特——城市裡長大的乖孩子,眉宇間透露著那麼一股特殊的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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