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平凡到連房子都買不起的窮小子,何曾將心思花在這些高雅的藝術上呢?到最後,還是她自己選了一副鳥語花香的水墨畫,我隻是覺得順眼還不錯,從旁讚賞了兩句,如此便買下了,打包好後,她意識到我定是有事,這個時間本應是上班時間,便問道,“丁可,你是來圖書館有事的吧,瞧我,耽誤你這麼半天。”
我連忙搖頭,“不是,隻是查點資料不礙事。”
“我陪你上去吧?正好也想找點書看看。”倪豔說著便拉上我向電梯走去,我極不自在地被她挽上胳膊,耳根子早已熱得發燙。要知道三年清心寡欲的日子對於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是多麼的受罪,有美女陪伴溫香軟玉的曖昧氣氛怎麼能讓人平靜坐懷不亂呢?
我欲要抽出手臂,可是前後站的都是人,我隻好放棄了,就這樣與她並肩挽臂地走下了電梯。
翻閱了幾本書的頭幾頁,我再也無法靜下心看書,推脫有事便要離開,倪豔跟著我一起走出了圖書館。
隻可惜造化弄人,回到公司後,我屁股還沒坐熱,姚瑾的一條短信便過來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好有氣質,真的替你高興。有機會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天啊,我感覺我似乎活在一張隱形的網中,哪裡都是注視著我的眼睛,四處都是姚瑾那雙曾經清純自傲如今淒美清婉的那雙眼。
我的謊言仿佛在現實中逐漸成為了現實,姚瑾定是親眼目睹了我和倪豔在圖書館的場景,那麼顯然,她誤會了也當真了。
我把玩著手機,不知道如何回應她,最後無奈之下,給了她兩個字,“嗬嗬”。這最具意味卻也毫無意義的兩個字,代表著我的自嘲和悲哀,天知道她收到後會作何感想,我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美酒是陳釀的才更香醇,愛情是保鮮的才富滋味,而我冷凍在心底的愛意如果在適宜的溫度下是不是還能回複新鮮呢?保質期對於愛情有沒有時限?
下班後我毫無心情在外逗留,天色已經在我走走停停的腳步中暗沉下去,隻剩下最後一線帶著光暈的雲彩劃過天際,貌似那裡就是天的儘頭般。
我收回神遊的目光不經意間一抬眼,突然望見姚瑾的身影出現在我回家的必經路口,我狐疑地望著她。
她清瘦飄忽的身形即使是走在一波人當中,我確信我也能一眼擇出她來,所以我的腳下頓了頓,但顯然她看見了我。
“你怎麼在這裡?在等人麼?”我上前明知故問道,順手解開袖口處的紐扣,低頭不去正視她。
“我有事想和你說。”姚瑾簡單明了地回答著,可我的心立刻敏感地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裡,思忖著她該不會是要問有關倪豔的事吧,那我該怎麼編胡話圓我那個沒個完結的謊言呢?
“哦,什麼事啊?”我洋裝著無所謂地低問道。
“你知道嗎?我去的那家公司老總你猜是誰?居然是我們以前在學校的代課老師呢,你還記得麼?姓方,瘦高個,嘴邊有顆大黑痣的那個?”姚瑾的眼裡似乎充滿了驚喜,也是這幾天來她露出的難得的生動表情。
“是麼?那很好啊,那他對你還有印象麼?”我對她的興奮滿不在乎,隻是淡淡地回複著,而且在聽到她所言與倪豔並無關聯時莫名地鬆了口氣。
曾經的過往對於我真的顯得不那麼重要,不過,對於姚瑾現在的處境而言,我想重遇“故人”應該是件好事吧!
“他對我不僅有印象,而且他還記得你呢!”姚瑾的目光突然怪異地投向地麵,而我身子一驚。一頭霧水地呆立著。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記得我這平庸之輩呀?”我保持懷疑的態度問道。我一向自知知明,出類拔萃與我絕緣,更不可能給一個代課老師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
“總之,他記得你啦!對了,我想告訴你,明天我要去趟外地出差。”姚瑾突然轉移了話題。
“哦……”我還陷在先前的疑惑中,隨口應了一聲。
姚瑾轉身向家裡走去,我尾隨其後,邊走我邊在琢磨,這個女人真的有些奇怪,等在這裡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她的工作行蹤麼?她出差與我何乾?
第二天姚瑾便飛往了外地,她出差了,而我依然在忙碌中過活,可是一旦獨自一人獨處時,胸口便有股暗湧的煩悶擾亂著我的心緒。
手機捏在手心裡不覺已經有一上午外加午餐的時間了,我始終在猶豫並在無望地期待著什麼,開會時,秘書曉晴偷偷提醒的一句“丁經理,你在等電話麼?”,方才驚醒夢中人。我幾分窘迫地生硬咳嗽一聲,矢口否認。可我明白,我神遊四海的原因無非是因姚瑾的離開。
我立刻告誡自己,凡與她有關的事情少插手為妙,畢竟我們早已結束,再一廂情願牽掛她完全沒有意義。
一天無聲地過去了,但是次日淩晨三點,我睡得原本不踏實從夢中驚醒,突然發覺手機一直在發出振動的聲響,我即刻抓起它。
“丁可,丁可,是我,我得罪了老板。他把我趕出來了。嗚……”我清楚地聽到了姚瑾脆弱得單薄的哭泣聲,全身的骨頭頃刻間鬆垮下來,我重重地甩了自己兩耳光,確定不是在做夢後,這才不由分說地安撫她,“姚瑾,你在哪?彆哭,彆哭,你先冷靜一下,有事慢慢說。”
隨後在姚瑾無助的哽咽聲中我弄清了她所在的城市。電話裡說不清,我讓她先冷靜地找家網吧呆著,以最快的速度連夜乘飛機趕往她身邊。
清晨,我終於輾轉幾經周折地找到了她,站在我麵前的姚瑾滿麵憔悴,精神萎靡,全然與前一天判若兩人。她顯然哭了很久,雙眼充滿紅色清晰的血絲,清幽的瞳眸沒有一絲光彩。
“你還好吧?”我擔心地看著她。
她腫脹的雙眼怯弱地望著我,似乎有苦難言。她抹乾眼角殘餘的淚痕,好半天才答話,“丁可,你來了就好。”
她的身子已然在發抖,我明顯地感覺到了。
“丁可,我的行禮還在他那,你能幫我去取麼?”姚瑾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起行禮的事。
“可你不打算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麼?”我焦急地想把事情弄個明白,目不轉睛地盯著姚瑾,壓低了嗓門詢問。
“丁可,彆問了,總之,我不該那樣輕信人。”也許是回想起了什麼,姚瑾的眼淚立馬順著臉頰委屈地淌落下來。
“那好吧,你既然堅持,我就不多問了。”我鎖緊眉頭,意識到事情肯定不是那麼簡單。
看著姚瑾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如紙,我的心突然有些酸澀,她這也算是出師不利啊,這第一份工作便如此受打擊,我淡然地搖搖頭。
“走吧,我先帶你吃早餐。”我拉上她細弱的胳膊,帶著她去了一家餐廳,她沒有心情進食,我便吩咐服務生打包好帶去了一家旅館。安頓好一夜未眠的她,隨後去了她老板的家。
曾經為人師表的代課老師如今發達了,住的竟然是豪華的彆墅。
想起姚瑾可憐巴巴地模樣,我的心便安寧不下來。
在一幢紅色外牆的彆墅前我停下了腳步,上前按下門鈴,隨後,一張我全然陌生的女人臉龐出現在我眼中,她戒備地上下打量著我,“你找誰?”
“哦,方老師,哦不,方老板在家麼?”我居然無意識地將稱謂說錯了。
“哦,找我老公啊,你有什麼事麼?”那女人睜大雙眼對我冷淡地追問著。她的態度仿佛是我要見的人是一件多麼貴重的古董似的,不宜輕易示人般。
聽她口中所言的老公二字,我頓時擠上笑臉,“哦,您是方太太吧?我有急事找方老板,麻煩你通告一下。”我不由分說,徑直又重申一次我的來意。
那門重又合上了,我頓時一頭霧水納悶地盯著那冰冷的大門,心中暗想,這就是所謂的閉門羹吧?這個貌不驚人的女人竟是那方老板的老婆麼?
幾分鐘後,那方老板出現在我麵前,那道門依然阻隔在我們之間,他原本就沒有打算將門敞開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
他從門裡走出來,反手緊接著卻又關上了門,這種待客之道,形同防賊,我冷靜地打量了他一番,同時,他也沒放過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我雖然不清楚姚瑾到底做錯了何事,以至於得罪這位昔日的老師,落得露宿街頭。可是單憑他這樣的待人之相,我推斷他也不會是座省油的燈。
“是你找我麼?”他斯文地用一隻手抬了抬他的金邊眼鏡神情淡漠地看向我。
我突然想到了四個形容他再確切不過的字,“斯文敗類”。我笑著回答,“您是方老師吧?我,是丁可。”
果然如姚瑾先前所說的,他記得我,在我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對方臉上的表情霎那間僵凝住了,眼珠子瞪得出奇的大。我不解地抬高下巴冷冷地注視他,我發覺,我與他身高相仿,不過,體征上,他屬清瘦,我卻是精悍。
“你有什麼事麼?我好象並不認識你吧?”當年一表人才的代課老師決然一口否定了認識我這個學生。
我冷笑一聲,不鹹不淡順勢接話道,“哦,老師記性不太好吧?那也沒關係,您桃李滿天下我丁可自然微不足道,我是來取姚瑾的行禮的。”我直入正題,既然他狡黠以對漠視我,那就不用多費唇舌了吧?
那方老板卻出人意料地笑了起來,臉部額頭的青筋隨之暴露出來,他不屑地輕哼一聲並說道,“她自己沒臉來麼?居然這麼快搬來救兵,真是厚顏無恥……”
“你什麼意思?”我當然不明白就裡,睜大眼睛大聲質問地怒瞪著他。
“給,老公。”突然從那個方老板的身側遞過來一個包,我一看,是姚瑾的,不過那包被姓方的直接接過來重重地甩到了我的身上。
“沒有什麼意思,叫你女朋友自己放自重些,彆仗著年輕小有幾分姿色就打歪主意,勾引彆人的老公,也不照照鏡子,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老公,進屋關門。彆跟他多費口舌,我看他和那小妖精準是一夥的。”那方老板的老婆在我還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時已經將她寶貝的男人拉回了屋,並重重將結實無比的大門砰地轟推上了。
我受到如此待遇本想上前拍門與他們理論,憑什麼他們出言不遜還血口噴人。但是我突然猶豫了,這些年我早已失去了對人的信任,他們對姚瑾的指責完全在我心中站住了腳,我甚至接受了他們所說的“事實。”
我鬱悶地提著姚瑾的行禮包,離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我的任務似乎隻是來取回姚瑾的行禮而已,僅此而已。
自重,勾引,厚顏無恥,這些被安加在姚瑾身上的字眼尖銳地戳痛著我的心,每一個字都似在我的舊傷口上撒下一大把鹽。難道姚瑾真的勾引了她的老板,不巧被他老婆接見了,然後將她掃地出門?所以如此難堪的事實,姚瑾便對我隻字不提?
我的腦子亂轟轟的,胡思亂想地擬著事件的經過。曾經姚瑾為了另攀高枝離我而去的絕情再次重現,占據著我的理性思維,我的心口莫名地抽搐似在滴著血。
我和姚瑾坐上了回程的火車,購買車票時才得知,姚瑾這次回到家鄉原本是補辦遺失的身份證件的,現在她手上所持的隻是臨時的證件。
我靠著車窗,身體有些疲累,折騰了一晚本是不打緊的,隻是麵對著眼睛依然紅腫的姚瑾,我的心也似乎傷痕累累,不停在翻騰著,五味雜陳。腦子裡是疑點重重,姚瑾竟然在他老板的彆墅出現,還牽扯出老板的太太,我真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我居然在懷疑麵前的女人,但我不敢多問,心很累。
次日下午,我們回到了家,我姐丁玲滿腹狐疑地看著我倆,她隻是打開門讓姚瑾進去了,我在門口呆站了會,抽完一隻煙才給聶仁打電話找他回家放我進門。
“好小子,昨晚半夜開溜,失蹤一天現在才冒泡,乾嘛去了?”聶仁見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還不依不撓地追問。簡直是“找屎”的表現。
“聶仁,你告訴我,女人變心是不是都是因為虛榮心作祟啊?”我張大了無神的雙眼等著聶仁給我一個答案。我壓抑得太久了,說真的,很鬱悶。
“我哪知道啊,但是依我的經驗,應該是。”
“你不是費話麼?隻當我白問了。”我的怨氣找不到地方發泄聶仁便墊被地成為我的出氣筒。
“我說丁少爺,好歹咱也是發小,這些天了你也該向兄弟我透露幾分你和姚美女之間的故事吧?”聶仁斜睨著我的臉,眉眼挑得老高,對我和姚瑾之間有故事這事深信不疑。
我點著一根煙,深深地猛然吸入一口,肺裡似在膨脹,腦袋裡亂哄哄的,我側目瞟向聶仁,他正接著我的動作,也點著了一根煙,我冷冷地悶哼一聲,吐出煙霧,思緒好象不自覺陷入了三年前。我輕描淡寫地向聶仁傾訴著我和姚瑾在大學裡的戀愛過程,好象在訴說彆人的故事一樣,淡得連我自己都似乎快要淡忘了那些過往的細節了。
聶仁沒有插話,難得平靜地當著聽眾,平時他總會抓著我話語中的小辮子拿我開蒜,取笑或者一番調侃,但今天,他愣是耐著性子隻聽不言。直到我說到與姚瑾分手那一段,他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淡然地輕道一句,“原來是這樣,也難怪……”
頭一回向人倒出自己內心封存多年的記憶和委屈,我感覺身體有一種虛脫後的釋然感,癱軟地倚著沙發,我手中的香煙正好燃儘,我將它摁滅掉,站起身,低頭看著若有所思的聶仁,聲音有些嘶啞,“哥們,你都知道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麵對她,還有,昨晚,她那個混蛋老板帶她出差,就住在他的彆墅,可是半夜裡不明不白地,卻把她掃地出門流落街頭,我,丁可,二話沒說,飛過去帶她回來了,事情就是這樣,沒有其他,你還想聽什麼?”
聶仁看到我的情緒有些激動,也站了起來,拍著我的肩,沉聲道,“其實,你還是在乎她的,隻是她之前的所為你不能接受,所以你現在這麼苦惱矛盾,想開點,順其自然吧!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強求,好好睡一覺去,走……”聶仁拉著我去了臥室,我迷糊著沉睡了過去。
經過一夜的休整,迎著清晨溫柔的陽光,我去了公司。我不能再耽誤工作,姚瑾的事,我交給聶仁幫著處理了,希望聶仁能幫她再找一份合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