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到底怎麼回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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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餘青的大喊之下,王鬆山好像稍稍回過神來一些,他曲轉手臂,在額頭上一抹,滿手都是血。他似乎大吃一驚,隨即又嚎叫說道:“我怕呀,我怕呀!夜裡有冤鬼到我家裡來,現在到長毛洞來,我都感覺他們都在掐我脖子啊,我都不能呼吸了啊!”

蘇老頭走過來,大聲問說道:“王鬆山,你到底怎麼回事?”

王鬆山看著蘇老頭,好像不認識似的。

蘇老頭大著膽子,問說道:“王鬆山,你說呀,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說的冤鬼,在哪裡?”

一邊問著,蘇老頭一邊不自覺地看看周邊,好像周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葉銀鳳慢慢喝完了飲料,把杯子放在東廂房門口的長凳上,推開門走了進去。

蘇達牛家的東廂房是專門用來堆放雜物的。山村裡的人家,大多每戶人數不多,而每家每戶的房間數量不少,於是就專門有些房間空出來放置雜物。蘇達牛家本來隻有三個人,而且小建林是和他們夫婦睡在一個房間的,所以空的房間特彆多。這間東廂房,大約有將近四十個平方米,若是在城市裡,可以一塊值得充分利用的空間。可是在這偏僻的山村裡,在蘇達牛家裡,也就隻能用來堆放雜物了,彆無其他用途。

東廂房雖然麵積不小,但顯得擁擠而零亂。山裡人家,一些廢舊的農具家什不少,雖然沒有了,卻也舍不得扔掉,就放在家裡,堆了老大一塊地方。加上蘇達牛家因為本來孩子要送出山外撫養了,更加無心收拾家裡,許多東西就往東廂房裡隨便一扔,因此雜亂無章。

東廂房裡黑乎乎的,葉銀鳳摸索著,找到了門邊的電燈拉線,輕輕一拉,說道:“啪嗒”一聲,房間裡頓時亮了起來。不過這光亮並不足夠,這個房間的燈泡是15瓦的,而且用的年頭久了,更顯昏暗。整個東廂房,還是顯得頗為昏暗,尤其是那些被雜物遮擋的地方,更是顯得異常黯淡。

這個房間,葉銀鳳以前從來沒有進來過,她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適應裡麵的光線,看清了裡麵的大致布置。肖秀梅說過,絲瓜絡在穀櫃裡。葉銀鳳看了看,穀櫃就在窗子旁邊。

葉銀鳳走過去,拿走放在穀櫃上的一些雜物,打開穀櫃的蓋子。裡麵果然有幾隻絲瓜絡,放在稻穀的上麵。葉銀鳳拿起兩隻絲瓜絡,隨即關上了穀櫃的蓋子。“啪,啪”,兩隻肥大的老鼠從高處掉下來,砸得穀櫃蓋子一陣響,下了葉銀鳳一大跳。她定了定心神,向房門走去。已經快走到房門口了,葉銀鳳忽然發現,在昏暗的房間裡,西麵牆下的一個角落裡,有一處地方有特彆的亮光,與整個房間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這亮光,明顯比房間裡的燈光亮一些,而且,好像還帶著一絲彩色。

這光亮讓葉銀鳳相當好奇,也有一絲驚懼。她想走過去看看,但一下子有沒有挪開步子。到底是什麼?她站在那兒,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角落,心中滿是問號。

手拿絲瓜絡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葉銀鳳心中的好奇終於戰勝了驚懼,她掉轉頭,向那個角落走去。

長毛洞前,原本那些不敢上前的村民,也紛紛擠上前去,把王鬆山圍在垓心,密不透風。對蘇老頭提問的“到底在乾什麼”,王鬆山仍是充耳不聞,仍在不停地叫著,不外是些“鬼啊神啊饒了我吧”,說道:“我今後再也不敢了”等等。他的嘴角有血跡,不知道是額頭上的血水流下所致,還是從口腔裡冒出來的。他已經聲嘶力竭,滿臉的血水和汗水,讓圍觀者更感恐怖。

“蘇老頭叔,你看著怎麼辦?”司馬參傑問蘇老頭,聲音裡,明顯透著恐慌。可以說,司馬參傑是裡河村膽子最壯的人,他敢一個人上山打野豬,他敢深夜裡一個人進山抓獵物,他甚至敢半夜去先人土坡的墳地坐一會兒,可是此刻,他也是和彆的人一樣膽戰心驚。

蘇老頭搖搖頭,一點兒底氣也沒有的樣子。他已經完全認定,王鬆山是被冤鬼纏上了,誘因就是他的貪婪,利用冤鬼的作祟而在村中騙錢。冤鬼在纏上了王鬆山之後,會對其他人怎麼樣?蘇老頭忽然覺得,這次來長毛洞祭拜,也許並不是太合理,萬一冤鬼們不領情呢,把來的人都看成是王鬆山一夥的呢?想到這裡,蘇老頭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呢。

“司馬參霖、蘇餘青、司馬參傑,說道:“蘇老頭說道,說道:“我現在也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讓王鬆山留在這裡好,還是我們把他帶走。他就是不說話,我沒辦法弄明白他在想什麼。”

說到這裡,蘇老頭的聲音變得非常之輕,說道:“我在想,冤鬼從去年起卷土重來的原因,現在是誰也搞不清楚。那麼,會不會在纏上王鬆山之後,告一個段落呢?”

司馬參霖非常不解,說道:“可是,那些小孩子和王鬆山是截然不同的呀!如果王鬆山被冤鬼纏上是事出有因的,那麼,那些孩子呢?從你的孫子天寶兒到今天的小建林,他們有什麼過錯?或者說,村裡的人們有什麼過錯?”

蘇老頭說道:“這些,我想最早可以從當年‘破四舊’的時候把小廟拆個一乾二淨算起,這當然是得罪鬼神了呢。可是,為什麼在這麼多年後才表現出來,我就搞不清楚了呢。我想,總有一個原因,直到現在大家還不知曉。”

王鬆山的嚎叫聲漸漸輕了許多,但仍然持續著。眾人聽著這個,再聽聽蘇老頭他們說的話,臉上和心中都是陰雲密布。這一夜,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呢。

忽然,一個人衝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揪住了王鬆山,表情十分凶狠,似乎要把王鬆山狠狠教訓一頓。遠處的人看不清,都非常好奇,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和王鬆山過意不去呢?

在王鬆山周圍的人都已看清,衝上來的這個人是韓錦穀。韓錦穀左手揪著王鬆山,右手捏緊拳頭高高舉起,一副要痛打對方一頓的樣子。這樣一來,王鬆山倒是停止了嚎叫,呆呆地望著韓錦穀,不知所措。

這突然發生的變化,讓眾人不明所以。

“王鬆山,你還認得我嗎?”韓錦穀喝問道。

“認得,當然認得。”王鬆山說道:“你是韓錦穀,今天還找過我。”

“你還認得我,那最好!”韓錦穀說道,說道:“王鬆山,你口口聲聲說的你騙人錢財,就是說你所有的做法都是假的嗎?”

王鬆山定定地看著韓錦穀,說道:“我到山外,其實並沒有跟什麼師傅學過做法之類,這是看人家做了幾次,就回山裡來了呢。我實話跟你說吧,這一年來,我在村裡替各戶人家做法事,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沒有底的。韓錦穀,我會把錢退給你的。”

韓錦穀勃然大怒,狠狠一把將王鬆山推倒在地,罵說道:“你這狗東西,竟敢騙我,騙全村的人!這麼說,我兒子的魂是招不回來了,你要對我負責!你這狗娘養的騙了我這麼久,看我不打死你!”

韓錦穀一腳踢去,踢在王鬆山的大腿上,將他踢得哇哇亂叫。韓錦穀還想接上去拳打腳踢,在一旁的司馬參傑眼明手快,把他拉住了呢。

司馬參傑力氣大,韓錦穀幾乎動彈不得。王金剛吃一邊掙紮,一邊叫說道:“司馬參傑,你放開我,快放開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訓王鬆山一頓。快放開我,我這也是替全村受騙的人出口氣啊!”

司馬參傑就是不放手。蘇餘青在一旁勸說道:“韓錦穀,你看看,王鬆山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夠慘的了呢。用蘇老頭的話說,他已經是被冤鬼纏上了,這樣的報應已經足夠了呢。你就彆再找他麻煩了吧。”

韓錦穀仍然不想放棄,央求著司馬參傑,說道:“司馬參傑,你快放開我。我知道,你家裡是沒有被王鬆山騙過的,可你要想想,我家被他騙得多慘啊!你要體諒我啊,是不是什麼啊?”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蘇老頭出來打圓場,說道:“好了,彆鬨了呢。剛才蘇餘青說得沒錯,王鬆山現在已經受到報應了,看看這樣子就知道。以後這個報應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大家也可以想見。我看,就不用再跟他糾纏了吧!”

聽了這話,韓錦穀才漸漸平息下來。司馬參傑鬆開了手臂,韓錦穀恨恨地對著王鬆山啐了一口,說道:“叫你騙人,看你也有今天!”

韓錦穀的這個舉動,極大地刺激了王鬆山。本來癱在地上的他,竟然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衝著韓錦穀他們吼說道:“什麼?你們就這樣幸災樂禍?你們也彆小看了我,我給大家做法事,雖然主要是想搞錢,但也是出了力的啊,也想給你們把事情辦好的啊!現在我落難了,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好吧,你們就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反正照你們說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呢。不如今天就死了算了!”

韓錦穀等人看著暴跳如雷的王鬆山,一下子不知所措,呆呆地站著。

走過了一張廢舊的床鋪,葉銀鳳離那亮光已經很近了呢。隻要再繞過一座豎在那裡的殘破的毛巾架子,她就能看到光亮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了呢。

三兩步繞過毛巾架子,葉銀鳳定睛一看,不由魂飛天外、一身冷汗,兩隻絲瓜絡“撲通”掉在地上:角落裡,小建林樂嗬嗬地正衝著她笑。

葉銀鳳後退兩步,靠在毛巾架子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怎麼可能?她還站著,她還在乾活,並不是在做夢!她用力閉上眼睛,等了好幾秒鐘再睜開,建林的笑臉依然在那裡。

小建林伸出手指指著對方,眼睛眯縫著,笑得無比燦爛。

長毛洞前,韓錦穀對王鬆山的怒氣,算是基本平息了呢。看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王鬆山,任是再大的恩怨,一般人也會放下的。韓錦穀就是一般人,所以,他不想再在長毛洞前教訓王鬆山一通了呢。

王鬆山也像完全虛脫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蘇老頭一聲歎息,讓人把他抬到了一邊。接下來,該分祭品了呢。

“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蘇老頭手掌合成喇叭狀,衝著人群喊道,說道:“現在開始分祭品了,每家每戶出一個人,到前麵來領。祭品是按一家一戶分的,不管人多人少,每家分到的東西都差不多,大家到時候就不要計較了呢。分完祭品,大家再把長毛洞前整理一下,然後就回村子裡去。”

司馬參傑和蘇餘青等人,把各種祭品集中在一張案子上,然後按著順序,開始分祭品。

蘇達牛家東廂房裡。小建林的笑臉活生生的在眼前揮之不去,葉銀鳳呆呆地看了差不多有半分鐘,汗水濕透了衣服背部。她轉過身來快步向門口走去,想儘快離開這裡。到了門口,她又站住了腳步。

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葉銀鳳想,今天早上,是親眼看著小建林死去的。而且,傍晚之前還看見,他的軀體,就躺在臥室旁邊的空房間裡,穿著嶄新的衣裳。怎麼可能現在還在這裡笑得這麼燦爛呢?複活?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這裡,葉銀鳳覺得自己的膽子還欠大,為什麼要害怕不可能的東西呢?

所以,葉銀鳳鼓起勇氣折身回來。從小到大,她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從去年起,村裡一些人開始傳說冤鬼的事,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個,但是,她對此持懷疑態度。在彆人麵前,她往往模棱兩可,而私下裡,她總是對此不能相信。在這深山裡,猛獸需要害怕、泥石流需要害怕、雷電需要害怕、特大暴雨需要害怕、雪災需要害怕,除這些之外,還需要害怕什麼嗎?

葉銀鳳慢慢向那個角落靠近,繞過那個毛巾架子,小建林的笑臉又一次浮現在眼前。這一次,葉銀鳳定下心來,看得更真切了,她終於看清,建林的笑臉並不是真實的人,而是顯示在一塊屏幕上麵,而這塊屏幕,是屬於一台筆記本電腦的。葉銀鳳並不會使用電腦,但她在鎮上的學校、照相館等地方,以及娘家侄兒的家裡見到過和這差不多的筆記本電腦。

葉銀鳳舒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果然自己想的沒有錯,死人不可能複活,用不著這麼害怕,她想。但是,這台有著小建林圖像的筆記本電腦,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還沒等葉銀鳳想明白這台有建林的照片的電腦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身後傳來異樣的聲響。好像有人!葉銀鳳的心一下子又緊了起來。仔細一聽,這響聲有些細碎,但也不像是老鼠或者其他什麼小動物發出的。到底是什麼?

葉銀鳳慢慢車轉身子。果然,不是老鼠,不是蟑螂,更不是什麼鬼怪,而是人,兩個人,兩個她認識的人。他們站著的地方,原本是空空蕩蕩的。也就是說,剛才的聲響,是他們從隱藏之處站出來而發出的。

這兩個人,葉銀鳳都認識,一個是蘇餘隆,她的同村人,一個是李令運,昨天才偶遇認識的人,意外來到這個小山村的人。

兩個男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好像雕像一樣。儘管看不清這兩個男人麵部的細節,葉銀鳳還是覺得,這兩個人的目光,一直在盯著她,死死地盯著,眼都不眨一下。

葉銀鳳似乎在等著兩個男人開口,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對麵的這兩個男人,根本就不開口,繼續毫無表情地默默盯著前方。葉銀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過了好久,她才找到了幾個字,組成了自認為一句比較得體的話說道:“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葉銀鳳認為自己說的聲音並不輕,但是,蘇餘隆沒有絲毫反應,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難道他沒有聽見?不可能!葉銀鳳認為自己的聲音足夠了,蘇餘隆也並不是聾子。但他為什麼會沒有任何反應呢?

終於,李令運的腦袋微微動了動,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這讓葉銀鳳得到了一點回應。但是,還是沒有得到回答。

對於這樣的沉默,葉銀鳳好像很難受,想方設法要打破它。她指了指李令運,又指了指那個角落,問說道:“那個是不是你的筆記本電腦?”

李令運微微點頭說道:“是的。”

對方終於發出聲音了,這讓葉銀鳳有一絲絲如釋重負的感覺。麵對著沉默的人,讓她感到無比的壓力。而語言交流,讓她的這種壓力有所減輕。

“你的電腦,怎麼會放在這裡?”葉銀鳳似乎很不解,說道:“這東西真的很貴重的吧,要是放在這裡被人家拿走,或者老鼠什麼的來咬壞了,那就糟糕了呢。你還是把它拿回去吧,要安全保管才好。”

“其實,是我放在這裡的。”李令運說。

“什麼,你放在這裡的?”葉銀鳳顯得非常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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