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什麼事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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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絲擔憂,李令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子。兩個人以儘可能快的速度,下山下走去。二十多分鐘之後,他們就到了山腳下。

雨下得越來越大,東山腳下這一片的泥路,已變得非常泥濘,兩個人隻能放慢了步子根本走不了太快。路過先人土坡時,韓錦穀已經不在這裡了,想必他也找了個地方避雨去了呢。

“老弟,我還以為我們可以早點出發呢。這一場雨,已經把我們的時間給消耗了不少。”蘇餘隆說。

李令運回應道:“是啊,我還擔心,這雨一直下著,我們可能就不能出發了呢。”

“真有可能的。”蘇餘隆說道:“路上太泥濘、太濕滑,我可不敢開車。說不定,還會遇到塌方。我要對大家的安全負責啊。老弟,要是一時出不去的話,會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不至於有太大的影響。”李令運說道:“耽擱上一兩天沒有大關係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打電話給領導請假啊。如果今天留在山裡,你我就把那份材料整理出來吧,也算是合理利用時間了呢。”

“對,不能浪費時間,說道:“蘇餘隆說道:“就算大雨把你留下來,也能做些事情。”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走著。終於,離村子隻有百來步路了呢。

儘管風雨大作,兩個人還是覺得不對勁:村子裡異常喧囂,喧鬨聲中夾雜這尖厲的女人聲音。這聲音,仿佛充滿著悲慘與淒厲,更帶著十足的驚恐。

李令運和蘇餘隆不由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到了村口,已經由泥路變成了石子路,他們可以快步走,甚至奔跑了呢。

他們越走越快,那些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他們聽到,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奔跑,顯得雜亂而凶險。兩個人的心越來越沉:看來就在他們離開村子不長的時間裡,村裡就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李令運不約而同地跑了起來,朝著聲音最嘈雜的方向。

這個時候,一條黑影呼啦從他們身前竄過。蘇餘隆眼尖,看清跑過的人是蘇餘青。

“蘇餘青,蘇餘青,到底出什麼事了?”蘇餘隆朝著蘇餘青吼道。

“出事了,出事了!”蘇餘青站住了腳,說道:“又出事了,又出事了!這他娘的沒完沒了了,沒完沒了了!”

蘇餘隆有些著急,大吼道:“到底什麼事,你快說呀!彆一個勁地顛三倒四就這麼幾句。”

“不說了,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去,看好我的孩子。”蘇餘青說完這一句,扭頭就朝家的方向跑去。

“嗨,你這家夥,我還跟你廢話一通呢!”蘇餘隆朝著蘇餘青遠去的方向狠狠一跺腳。

“老哥哥,彆理會他了,我們繼續走吧。”李令運拉了一把蘇餘隆,示意他不要與蘇餘青有什麼糾纏。

蘇餘隆一拍腦袋,說道:“嘿,我真糊塗了,有這功夫,我還不如自己直接跑去看呢。”

李令運心裡覺得,蘇餘青這樣的表現,是代表他看到的事情過於凶險,還是什麼?他顧不上多想,跟著蘇餘隆,繼續向村中心跑去。

隨著越來越接近,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其中,有許多女人的哭聲,哭喊得最多的就是一句“天哪!”

蘇餘隆和李令運的心都沉了下去。他們似乎都明白村裡發生了什麼,但是,誰都不敢也不願意直接說出來。

“啊嗨,啊嗨,惡靈退散哎!”身後一聲大喝,李令運不禁回過頭去。這一看,把他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距他十米開外,分明站著一個怪物一樣的東西。

一瞬間,李令運產生了極端不真實的感覺,白日見鬼,這怎麼可能?

定下神來,雲李令運才看清,這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人,看模樣和聽聲音,應該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穿著一身拖地的黑色長袍子,臉上戴了猙獰的麵具,手裡拿著怪模怪樣的法器,類似分叉的桃木劍。這種令人心生恐懼的麵具,李令運好像在一本有關儺麵具的畫冊上見過。

這個戴麵具的男人仿佛目中無人,依舊念念有詞,情緒十分高漲,隻是他念的到底是什麼,李令運再也聽不懂一個字。這個該麵具的男人又跳起舞來,手腳亂揮,沒有任何節奏可言,看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個戴麵具的男人,亂蹦亂跳著,向著李令運和蘇餘隆這邊過來。他猛地加速,直衝過來,將蘇餘隆撞了個趔趄。然後,這個戴麵具的男人揚長而去,口中依舊念念有詞。

經此一撞,蘇餘隆一腳踩到路邊的一塊石頭,崴了腳,當即疼得他叫了出來。

“怎麼樣了,老哥哥?”李令運一把扶住蘇餘隆,關切地問道。

“還好,就是有些疼。”蘇餘隆試了試,走路已經有點不靈便了,他不由得朝著那個戴麵具的男人離去的方向抱怨,說道:“他娘的,搞什麼鬼!”

李令運再次搭了把手,說道:“來,老哥哥,我扶著你走。”

“真是添亂。”蘇餘隆嘟噥著,顯然是針對剛才那個戴麵具的男人。

一瘸一拐的,心急如焚的蘇餘隆根本走不快。李令運問道:“剛才這個撞了你的人,是誰?”

“他呀,本來是我們村唯一的閒漢。”顯然,對這個人,蘇餘隆基本沒有什麼好感,說道:“這人名叫王鬆山,曾出去打過工,回來因為賺得不多,就回來了呢。可回來後,他又對山裡的生活和勞動方式厭惡了,也不再好好乾活,喜歡過遊手好閒的日子,是村裡唯一的閒漢。村裡接連出事後,他放出風聲說,他祖上本來就是做陰陽師什麼的,後來破除迷信,就不做了呢。現在村裡鬨鬼,他要重新撿起這個行當,為村裡人保平安。不久後,王鬆山不知道從哪裡搞來這套行頭,彆人家裡一有事情,他就打扮成這樣上人家家裡去,說是可以提供做法事的服務。一般人家見到這樣,寧可信其有,就請他做法事了呢。這一年來,他倒是靠這個賺了不少錢。”

“原來是這樣。”李令運點點頭,這個王鬆山,看來是借著村中接連出事,冤鬼說法流行,搞這個賺錢了呢。把這個當做“商機”,也虧這個王鬆山想得出來。

李令運和蘇餘隆邊說邊走,離發出聲音的出事地點已經很近了呢。此時大雨已經減弱,他們甚至已經聽到人們走動的腳步聲。

蘇餘隆忽然變了臉色,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老哥哥,怎麼了?”李令運有些奇怪,不明白為什麼蘇餘隆不走了呢。

蘇餘隆沒有開口,隻是指了指那個方向。李令運一下子明白過來,那個方向,正是蘇達牛家的所在。

蘇餘隆忽然掙脫了李令運的扶持,一瘸一拐地向那個方向跑去。李令運連忙跟了上去。

蘇達牛家門前滿是村裡的人。蘇餘隆跌跌撞撞奔過去,司馬參傑看見了他,招呼道:“蘇餘隆,你弟弟家的……”

蘇餘隆好像沒有看見司馬參傑,也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徑直向大門走去。村民們見過走過來,紛紛給他讓開一條路。

蘇達牛蹲在屋簷下,雙手抱著頭,任簷頭流下的雨水澆在頭上身上,他已經渾身濕透了呢。村民小組長司馬參儉等幾個男人在他身邊或站或蹲,有的一直在跟他說著什麼,有的隻是陪著他一起淋雨。蘇達牛一聲不吭,隻是呆呆坐著,好像身邊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蘇餘隆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向堂屋望去,他的母親正抱著小建林,嚎啕大哭,眼淚成串地往下掉。小建林四肢下垂,身子直挺挺的,一動不動。在一旁,地上躺著一個人,是蘇達牛的老婆孫司馬參紅,她也是一動不動的,肖秀梅和幾個婦女圍著她,手忙腳亂地給她掐人中。看來,她是昏過去了呢。

“呃……”蘇餘隆想開口詢問,卻說不出什麼。他差不多明白到底發生了了什麼,但他不想一下子就從彆人那裡得到證實。

李令運站在人群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震驚到了極點,心裡也冷到了極點,難以相信這殘酷的一幕。這個小小的村莊,果真是被冤鬼纏住了嗎?否則,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可愛孩子,現在就成了這副樣子,讓這個傷痕累累的村莊再添新的傷疤?

蘇餘隆呆呆地站在那裡,旁邊的村民也不敢開口和他說話。呆立了好久,終於,他嘴巴蠕動著,發出了微弱的聲音,說道:“怎麼了,蘇達牛家到底怎麼了?”他好像清醒過來,衝向了他的弟弟。

一會兒,蘇餘隆就到了蘇達牛的麵前。幾個村民站起來,給他騰出了地方。蘇餘隆麵對著蘇達牛蹲下來,兩手搭在蘇達牛的肩膀上,說道:“蘇達牛!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蘇達牛曼聯是淚水和雨水,抬頭看著哥哥,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蘇達牛,快說啊!”蘇餘隆使勁搖晃著蘇達牛的肩膀。

“哥哥啊,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說道:“蘇達牛終於發出了聲音,說道:“建林可能現在已經醒過來了,不再睡著了呢。你幫我去看看,你幫我去看看!”

“哎。”蘇餘隆答應一聲,站起來走進了堂屋。他慢慢地走到了母親身邊,輕輕叫了一聲。

“蘇餘隆,蘇餘隆,這到底是怎麼了啊!”蘇餘隆母親見大兒子來了,仿佛找到了依靠,說道:“老天怎麼就不保佑我們家啊。”

蘇餘隆不知道和母親說什麼好,伸出手,說道:“媽,把小建林給我。”他真的希望,小建林能像蘇達牛說的那樣醒過來。

蘇餘隆母親抹了把淚,把小孫子交到了大兒子手中。

蘇餘隆小心翼翼地抱著侄兒。小建林的身上還有體溫,四肢還沒有完全僵硬。蘇餘隆覺得,小家夥似乎還能像早晨那樣,隨時可以笑著跳著牽著他的衣服叫“大伯”。蘇餘隆伸出顫抖的手指,湊到小建林的鼻子底下,試探他的鼻息。借著,蘇餘隆將耳朵貼在小建林胸口,聽他的心跳。

蘇餘隆的母親收住了哭聲,盯著兒子的舉動,希望能夠出現奇跡。

蘇餘隆貼在小建林的胸口,足足聽了好幾分鐘。然後抬起頭來,把侄子緊緊抱在懷裡,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來。

蘇餘隆的母親一見如此,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頓時化為烏有。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打擊,一歪腦袋,軟軟地靠著桌子軟了下去。旁邊的兩個婦女見到這樣,連忙上前扶起她。

蘇餘隆悲傷過度,連母親昏厥過去也沒有發現,隻是抱著侄兒,呆呆地站在堂屋中央。李令運看得心裡發酸,連忙跑進堂屋,過去看蘇餘隆母親。在兩個婦女的救護下,蘇餘隆的母親已經睜開了眼,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老哥哥,老哥哥!”李令運走到蘇餘隆身邊,輕輕地叫著他。李令運擔心,在過度悲傷之下,蘇餘隆會倒下去。

“沒救了,真的沒救了呢。”蘇餘隆喃喃說著,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餘李令運的回應。

堂屋內哭聲震天,婦女們個個成了淚人。蘇餘隆的母親掙紮著走到蘇餘隆麵前,直直地看著可憐的小建林,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蘇餘隆怎也都想不出說啥來安慰母親,因為他的悲傷已經讓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李令運走到蘇餘隆跟前,湊在他耳邊,悄悄說:“老哥哥,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把事情搞清楚。你說呢?”

蘇餘隆點點頭。李令運說的沒錯。現在,他的母親、妻子和弟媳婦,都因為小建林的死而悲痛萬分,而蘇達牛,同樣因巨大的打擊而連開口說話都異常困難。在這個時候,隻有靠他站出來。小建林就這樣突然地去了,到底是怎麼去的?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蘇餘隆想,必須弄清楚,趁著事情剛剛發生,把這事弄清楚,否則,以後再來想法辦的話,就更加困難了呢。

“媽,你好好抱抱孩子。”蘇餘隆把孩子交給母親。

蘇餘隆母親木然地接過小建林,動作極其小心,仿佛孩子是睡著了呢。周圍的女人見到這一幕,再次哭出聲來。啼哭聲縈繞在山村的上空,惹得越來越多的人陷入悲傷之中。加之冤鬼重現,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令人心生恐懼。

蘇餘隆好像想起了什麼,走到妻子跟前,說道:“秀梅,興華呢。他在哪裡?”

肖秀梅一邊照料昏厥中的妯娌,一邊回答丈夫,說道:“興華就在蘇達牛的房間裡,我過來的時候一起帶著他來的。我讓他在房間裡,不許出來看。你放心,有人在陪著他。”

蘇餘隆還是不放心,走到臥室前,推開了房門。興華流著淚坐在凳子上,一個大嬸陪著他。

蘇餘隆看到兒子就放心了,沒有跟兒子說話,就帶上了房門,向大門口走去。見到這一幕,李令運心想,蘇餘隆已經冷靜下來。於是,他也跟了上去。

蘇餘隆走出門外。此時,風雨漸漸小了下來,變成了毛毛細雨,被風吹著四處飄蕩。

“蘇達牛,幾時出的事?”蘇餘隆把弟弟扶起來,坐在一張毛竹椅子上。

蘇達牛靠在竹椅背上望著天,嘴角動了好幾次才講出聲來:“你走後半來個小時,孩子就出事了呢。”哽咽之下,再也說不上來。

蘇餘隆扶著弟弟的脊背,儘量讓他緩和下來,說道:“蘇達牛,慢慢想想,從頭講起。不管怎麼樣,我們要把這事理清楚。”

過了許久,蘇達牛才接著說道:“你走後,我繼續給小建林收拾東西。我和司馬參紅一起,把衣服什麼的都打包裝好,一些玩具也裝進袋子裡。我們忙著的時候,小建林一直在堂屋裡玩,我們就沒去管他,讓他一個人在那裡玩。過了一會兒,司馬參紅說,要把小建林最喜歡看的圖畫書都帶走,因為這是孩子說了好幾次的。有這些圖畫書陪他,他在山外會適應得更快一些。我們就開始四處給他找那些圖畫書,這孩子看了書,總把書丟得到處都是。我在閣樓上找到了好幾本,有些破了,我們兩個就一起把書補好。就在這個時候候,我們聽到韓錦穀在樓下叫……”

說到這裡,蘇達牛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隻是一個勁地念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沒看住他,要不然他不會出事的,都是我不好……”

“蘇達牛,不怪你,不怪你。”蘇餘隆機械地說著,拍打著蘇達牛的肩膀。

李令運見狀,對蘇餘隆說:“老哥哥,你弟弟的狀況很不好,應該把他扶到房間去,先休息休息。否則的話,他會昏過去,或者精神也說不定……”

蘇餘隆表示讚同,說道:“蘇達牛,你先進去,到床上躺一下,好不好?”隨即,他對司馬參儉說道:“你們幾個,把蘇達牛扶進屋去,讓他休息一下。拜托你們了呢。”司馬參儉等人會意,都到了蘇達牛身旁。

蘇達牛木然地點點頭,在旁人的攙扶下就走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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