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機按下了樂正宇的號碼,溫揚雪心裡猶豫著:要不還是讓樂正宇帶幾個人出去找找?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是什麼時候出門的,萬一真出什麼事了呢?
就在他快要按下撥號鍵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路的那一頭出現了。小小的身影,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得那麼的孤獨。
溫揚雪快步走到門口,聽到電梯“叮”的一聲響就立刻打開門,惡狠狠的問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聽到溫揚雪的聲音,岩可渾身打了個激靈,她抬起頭來看向溫揚雪。
他就是那個持槍的人!他就是那個毀了她一家的人!
岩可手裡緊緊地拽著那隻小襪子,她一言不發直接從溫揚雪的身邊走進了屋子。
沒有等到岩可一貫慌張的表情,看著岩可沉默的從他的身邊走過,溫揚雪也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喂!你到底怎麼了?”這個女人竟敢無視他,難道活得不耐煩了麼?
他趕緊跟上岩可的腳步,岩可好像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直接走進了廚房。
她到底想乾什麼?溫揚雪都顧不得發怒了,隻是喊著她:“我已經擺好飯了,你去廚房乾什麼?”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岩可的動作。
隻見她抽出了菜刀架上剔骨用的尖刀,然後轉身猛地向溫揚雪衝了過來。
溫揚雪往旁邊一閃,岩可就直直的衝出了廚房,刀從他的身邊劃過。
雖然自己並沒有被岩可刺傷,但是溫揚雪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到岩可的眼睛裡充滿了濃濃的殺意和恨意,這兩種極端的情感已經把她的理智蒙蔽,讓她變成了一個隻希望看見血的野獸。
溫揚雪為這樣的眼神感到驚訝,她到底是有多麼的恨自己,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就在溫揚雪因為這一瞬間的驚訝而停頓的那一秒鐘,岩可已經又舉起了尖刀朝自己撲了過來。她毫無理智,就像是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動物那樣瘋狂。
這樣毫無章法的進攻,甚至讓溫揚雪感覺到一些棘手。不過岩可這樣的三腳貓角色,就算開了滿掛,溫揚雪還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把她掌握在手心裡。
岩可的速度很快,她已經接連刺出了十幾刀,但是還是沒法碰到溫揚雪分毫。
她那雙通紅的眼中飽含的那深刻到骨髓的恨意,讓溫揚雪心底有一種封存了好些年的東西複蘇了。他曾經也像岩可這樣雙眼通紅的廝殺過。
他曾經每一刀每一槍都在對手的身上迸裂出血花,他的靴子曾經踩在滿地血水中,他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敵人的哀嚎讓他的神經更加的興奮,動作更加敏捷。
甚至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紅色的。
能調查到的岩可的所有資料都是從九歲開始的,那個時候岩可已經受到巨大的心理創傷而患了自閉症。若是把這段恩怨追述到十五年前......那個時候的自己......不正走在血腥的道路上麼?
看著岩可血紅的眼睛,溫揚雪感覺到一陣悲哀。這麼多年了,他以為所有和他有關的人已經都死完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改麵革心了,還是逃不過欠下的債麼?
可笑的是,過去犯下的罪孽太多,他竟然想不起到底是何時何事欠下了岩可這一筆了。
岩可的動作越來越慢,她的傷本來就是剛剛好,第一輪猛烈的進攻已經讓她消耗光了體內所有的力氣。現在她已經是汗如雨下,氣喘如牛。
溫揚雪趁機輕輕的一揮手,岩可手裡的尖刀一下子就脫離了她的控製,飛了出去。
她已經累了。
溫揚雪輕輕一拉,岩可就撲到了他的懷裡。
他要帶她去好好休息了。
突然溫揚雪感覺到胸口一痛,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岩可用嘴咬住了他的胸肌。瞬間血就滲透衣服流了出來,聞到血的味道,岩可咬得更緊了。
溫揚雪站在不動,感受那種痛的感覺。此刻不光是被咬的那個地方在痛,就連胸腔裡的某個器官也一同劇烈的痛了起來。
悶悶的痛,溫揚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他堅持的站在那裡,沒有動,隻是勉強的摸著岩可那短短的順滑的頭發。輕聲的說:“沒事了,岩可。沒事了,岩可。”
岩可埋首在他的胸口,聞著他的血液的味道混合著他身上男人的味道,溫熱的體溫輕輕又緊緊的包裹著她。不知何時她的已經哭乾了的眼中有一次流出了大顆的淚滴。
“嗚~~~~”她哭出了聲音,嘴也自然而然的鬆開了溫揚雪的胸口。
她好恨,她好恨溫揚雪!
在見到他之前,她恨他!她恨他殺了自己的父母,燒了她的家,毀了她的幸福。
在見到他之後,她恨他!她恨他的溫柔,她恨他的體貼,她恨他讓自己此刻竟然沒有辦法純粹的恨他!
溫揚雪環抱著懷裡的女孩,聽著她放肆的大聲哭泣。她的眼淚好像是源源不斷的河流從他的胸口的咬傷流了進來。她的每一滴淚水都像是滾燙的,燙得他的胸口越來越痛,撐得他的心好重好重。
隻有飯廳的橘色暖光照亮著,兩個人在黑暗的客廳裡相互擁抱著,用全部的體溫溫暖著對方......
看著岩可因為筋疲力儘而沉沉入睡的年輕容顏,溫揚雪不忍心離開。他輕輕的撥開她的額發,撫平她緊緊地皺起的眉頭。
溫揚雪的手有些顫抖,在黑暗的房間裡他可以很清晰的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聽得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知道那是什麼在他的身上降臨。
他聽到那顆已經死了心重新為某個人跳動的聲音,就好像是最黑暗又最甜蜜的詛咒,他沒法再冷靜,沒法再冷漠,更沒有辦法和她麵對麵。
他還記得上一次的時候,那個人嘴裡冒著鮮血笑著對驚慌失措的自己囑托:“溫揚雪,彆做這個了,怎麼樣。你適合走在光明裡......”
他聽從了她的話,回到了國內,從頭開始創辦了這家公司。憑著自己的敢闖和狠,在這裡紮下了根,做得很好。
為什麼?溫揚雪看著岩可的臉一遍又一遍的問。
原本以為那些過去都和那個人一起被埋葬,你卻要突然跳出來要報複我,要殺了我。
原本以為那些心跳和悸動都隨著時間永遠沉寂的時候,你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讓我心動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你。
溫揚雪在黑暗中笑了,他看得出岩可是喜歡自己的。她就像是一塊透明純淨的水晶,愛和恨都那麼明白的放在眼睛裡,他不用費力也能輕易的看透。
他怎麼會容忍一個有殺意的人留在自己身邊呢?他自信能輕易的讓岩可沉溺在自己的魅力之下,忘記自己是她要刺殺的對象。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能感覺到岩可每天三次的刺殺變得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敷衍。隻要等到三個月的時間一到,他就能擺脫雅蕊的威脅,徹底把她丟到一邊。就像那些他曾經利用過的女人一樣。
他唯一沒有計劃到的就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的心也被岩可吸引。
他竟然開始享受每天早上都看到張牙舞爪自不量力的想要殺了他的岩可,他習慣了從辦公室的窗簾後偷偷的看一眼拚命忙碌著的岩可,他習慣了晚歸的時候發現因為等他而昏睡在沙發上的岩可。
溫揚雪摸了摸胸口的傷:連殺人也這樣的認真拚命麼?就算殺不到也要咬上一口麼?
對於一個三十二的成熟男人來說,喜歡意味著成全。
選擇後退一步,放棄動搖她要殺了他的決心,是溫揚雪最後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