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長安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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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長安街上,金慎言擺弄著錄像機,隨意翻看韋老師從前拍的錄影或照片。有心的他希望能在這些東西裡,看到熟悉的臉。

“韋老師,你們學院元旦聯歡會很熱鬨。”錄像一閃而過拍到了尹倪,金慎言豎起衛星,打聽。

“還可以,各個班的同學都表現很優秀,不過沒有黑馬。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韋老師將曉玲總有些放不開,便和金慎言侃了起來,“計算機係的一個班,男生一律赤膊上陣,女生都穿著毛絨絨的衣服在那跳,可以說是聯歡會的亮點了。來,我翻給你看。”

想問問有關尹倪班上的情況,金慎言不願掃韋老師的興,拿出十二萬分熱情,聽些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和事。

曉玲漸漸放鬆了情緒,不再繃得像根鋼絲。由於對金慎言較熟悉,發現了他的怪異。趁著飯桌邊韋老師短暫離開的片刻,沾著茶水在桌上畫“?”號。

“我替你接待韋哥,你也幫我個忙。”謹慎的金慎言左顧右盼,沒發現離席的韋老師,便迫不及待拿起桌邊錄像機,調出查看過無數遍、拍到尹倪的照片,首先撇清關係,“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想知道她的情況。”

“韋哥會認識她嗎?”盯著照片上尹倪的臉,曉玲要將她的長相刻進心裡,免得待會指錯人。

回席的韋老師見他倆拿著數碼在擺弄,“哈哈”地笑起來:“北京女孩很漂亮,剛才我在外麵看到對雙胞。”

啊?資助人喜歡養眼的女生?曉玲瞬間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細看韋哥,他很帥。

哦!錯過了!雙胞胎都漂亮的不多。金慎言向曉玲擠眼,張張合合,無聲地吐出“尹倪照片”四字。

“嗮…韋哥,我們再看看今天拍的照片吧。”曉玲直截了當,未等韋老師調出先前拍的照片,便直接從他搞聯歡活動留在相機裡的圖片看起,繃緊神經地翻到金慎言先前給自己看的照片,背出尹倪所在第三排、左邊數第二個位置,“這個女生很漂亮,她叫什麼名字?”

“咳咳咳”被茶水嗆到的金慎言連咳好幾聲,曉玲超直爽!放眼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此絕的妞了。

“你怎麼知道她很漂亮?這照片很小,看不出來嘛。哦,我仔細看看她是誰。”韋老師誇她眼神好,盯著照片看了半分鐘,“尹倪!都被遮住半個臉了,你還發現她漂亮。高!超人啊!”

好像是這個名字,金慎言說的時候,曉玲便覺拗口,打了幾句岔,她有些不敢確認。稍微抬了抬屁股,伸手拎起茶壺,裝作替韋老師續杯而起身,“很自然”走到金慎言身側,用口型對話:是她嗎?

“問情況。”情急之下,金慎言居然低聲回答。My god!他叫苦連天。

不留心桌邊二人暗語不覺的韋老師,主動調入陷阱,從老師的角度感概起來:“尹倪這學生的確很漂亮,可惜總想躲在角落裡。不是有那麼首歌嗎,《旋木》。覺得唱得挺好,尹倪就像個木偶……”

很關心她的近況,金慎言沒想到她過得如此糟。聽著韋老師用旁人的口吻,替她感概,不由得為姐姐的錯……

“像她這種情況,就沒什麼改變了嗎?”不願參加大合唱的領唱;替其他單獨表演同學拉幕簾;被編入準備道具的劇務組,隻是跟著大家搬搬東西…他有些擔心她的消極,“她到底想做什麼?”

“大合唱的時候,她在大隊伍中替秦菲兒領唱,秦菲兒主要是比較能夠出眾,多半對口型。我因為在後台,才知道她將幾種燈光射在帷幕上,製造出夢幻的效果,根本不是報幕說的‘負責拉幕簾同學’……”韋老師喝了啤酒,很爽地拍拍胸口,“她好像在自我放逐。”

“她對什麼感興趣?”好有見識的女生,懂好多東西啊!曉玲很同情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哪裡相像,說不清楚。

“據說在找房子,想不住宿舍。哦,給你們看下一張照片。”韋老師感概一番後,又開始樂此不疲地介紹存儲的照片。

她好固執!早知道不去將她就好了。沒有後悔藥賣,那個東西沒發明。如果很多年前有人發明了後悔藥,它可能比中國的四大發明更有名。金慎言悶悶地吃菜,偶爾聽聽桌邊的另外兩位的熱聊。

答應了曉玲,他成了韋老師北京行的兼職導遊員。有意無意間,金慎言都聽到“秦菲兒”三個響亮的字,以至於回宿舍撞見秦耀威,也避著走。

“搞什麼?”他像個娘們,很彆扭!秦耀威粗著嗓門喊。

搖搖頭,金慎言無言以對。韋老師即將返回上海,也許直接回江蘇南京他父母那裡過春節。若是不知道尹倪的事,也就罷了,但聽說了太多,便不知如何是好。

“你妹好活躍,我希望秦菲兒真的很完美。哎…如果韋哥的消息準確,你妹大三時想競爭學生會主席。現在才忥大一,她已經跟團委韋老師很熟,陳老師有意發展她入黨,許副主任說不知道你妹這屆畢業時,學院是否會留個彆到實驗室工作……”還是告訴他吧,金慎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他說的那個人,自己不認識。秦耀威冒冷汗,妹妹能改好,但不會這麼快。半個學期,就達到了愚公移山的高度?可能嗎?

保重啊,哥們!金慎言將耳麥塞進耳朵,儘管mp4沒播放任何旋律,乍看起來,他已遇上了貝多芬,至少碰到了信樂團。輕聲的哼哼,不是經典旋律,便是“死了都要愛……”。

在操場繞了半圈,跟著感覺走,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迷茫抬頭:走錯地方了。

“我剛出寢室的時候,曉玲還在。”經過的女生殷勤為校草服務,招呼之餘,不顧形象地尖叫,“曉玲,下樓——金慎言找你!”

來不及辯解,因為沒人給他時間,轉眼間曉玲便飛奔眼前。金慎言感概地笑笑,聳聳肩。

“我幫你問了尹倪的情況,嗮…就我覺得,如果能替她找到又便宜又安全、離學院很近的房子,她會很高興。”將心比心,曉玲說出若與尹倪換位,她的想法。

“我對上海不熟。”也想替她租房子,但想法和現實區彆很大。金慎言很無奈地拉扯褲兜,“偶沒錢,偶是窮人。”

“韋哥有辦法,他說有個男老師想找鐘點工打理學院旁的一室一廳,直到房屋賣掉為止,而且替他打理房屋的人,最好能接待看房客。”曉玲盯著金慎言拉扯的口袋布,“我幫不上忙,要知道我都是韋哥家讚助的。”

將口袋布塞回去,金慎言胸有成竹地笑:“方便嗎?去找韋哥。錢嘛,我有,但得韋哥保密。”

據說校草家很有錢,但他不像秦耀威他們幾個將父母待淘汰的車從異地開來,或者剛進大學便買了電動車。曉玲不敢深探金慎言荷包有多殷實,和他一起去見了韋老師。

在北京受他倆熱情接待,玩得儘興、混得開心的韋老師,臨走前大力回贈,請他們頓全聚德烤鴨飯,還送了一堆禮物。至於他們央求的事,拍著胸口保證:“我在你們跟前是韋哥,回到學院,還是韋老師,那點事是毛毛雨,不就是租房子嘛!”

話說得很滿,事情做得漂亮。韋老師回上海學院時,學生還沒放假,他便自己找上了尹倪。

“啊,韋老師,哪個高老師要出租房子?”房屋大小剛剛合適,四十平米、八十年代末的房,如此好的硬件,就像上天送來的餡餅。尹倪心動,“韋老師,你讓我幫留意有哪個同學想租這樣的房子?”

“嗮。”今天見高老師,跟他談起這套房子,沒想到他要每月收近千元租金!韋老師隻得硬著頭皮點頭,“他不考慮賣房,取消了原來賣房的打算,所以租客最好一租就是兩年左右,房租可以每月付。”

好貴啊!住宿舍一年,才兩三千。尹倪瞬間泄氣,承諾會留意。

韋老師自知如此房價,尹倪消費不起,便以短信的方式通知了曉玲。正在上課的曉玲,立刻將短信轉發給隔她兩排之遙的金慎言。

金慎言瞬間回複——我出每月八百,你請韋老師多幫忙。

曉玲一陣懵,連教授在此之後的講解都分心得聽不進去。負責傳話的她,給韋老師寫了短信——我們這邊出八百,辛苦韋哥了。

“尹倪,還好,趕上你了!”金慎言到底欠了尹倪什麼?每月八百塊來賠禮道歉!搞不懂這些孩子。韋老師轉身為尹倪所在的宿舍跑去,竟在宿舍的樓道口遇上了她,“那個…高老師…就是我讓你找房客的高老師,他說不在乎錢,如果有個人能將他的房子打理得妥妥帖帖,一個月兩三百也行。前提是租客人乾淨,手腳也乾淨,畢竟房子裡家具不少,家電……”

一千?兩三百?尹倪呆了。見交代完的韋老師轉身便走,反追。

“韋老師,我想租房子,但沒錢付押金。”需要多少押金?能想看看房嗎?尹倪不確定自己不認識的高老師會放水。

“你?”裝作很吃驚,韋老師認真打量麵前的她,“明後天我有空帶你去看房吧,我認識你,高老師和我很熟,押金給不給無所謂,也不知你是否對房子滿意。”

“謝謝老師。”兩三百,是兩百還是三百?不會加收其它費用吧?尹倪隱隱不安,不方便多問,畢竟對方是老師。激動猛點頭,討好地確定去看房的時間。

計劃趕不上變化,大冬天的上海下起暴雨,大半天之後轉雷陣雨,緊接著電閃雷鳴,相約的時間開始隨天氣更改。推開宿舍的窗,她看不見烏雲淡去的景象,搖晃的枝頭、零星的樹葉,還有屋簷下成串成串的雨簾……

不會晴了,等天放晴,自己就該回家過寒假了。頹廢地她變得勇敢,勇敢得足夠給韋老師電話:“韋老師,是我,尹倪。你能不能告訴我…高老師的房子具體位置,我保證不亂動東西,隻是看看……”

“哦,你到我辦公室來拿鑰匙吧。”下大雨啊,她真心急。韋老師拉開抽屜,十指一勾掛著鑰匙的鑰匙環彈上手掌。

風雨無阻是租房客的心情,尹倪激動得拿走了鑰匙,不顧電閃雷鳴、頂風撐傘而行。按著地址,僅過了兩條馬路,便找到了高老師拿來出租的房屋。興奮地甩甩雨傘上的水,連跺無數腳,抖落鞋上的泥濘,這才拿出鑰匙,開了高老師家的門。

超級棒!還有學院網可以上!電腦有些陳舊,不知配置怎樣?電視機…高老師可以拿走,如果他拿走,能降些價嗎…百看不厭,她呆了足足一小時。

“鈴——”韋老師等了良久不見回複,焦急地撥電話給她問結果。

“好,我很滿意!什麼時候簽合同?”三百就三百吧,這房子值!尹倪咬咬了唇瓣,到附近找地方打工,多賺些錢,貼補房租超出預計的虧空。

她與韋老師的電話談得非常仔細,以至急於和她聯係的閔賢奎,懷疑雷雨天移動信號不穩定,風雨打壞了基站。

“下午去找她吧,反正快放假了,租房的事也不特彆著急。”她想租房,也不跟自己說一聲,閔賢奎將手機塞進兜裡。

005水晶中淡淡香氣

“嘀嘀”,尹倪的手機收到閔賢奎的短信,她看也沒看,便再次撥通剛剛因雷電而意外斷掉的電話,有些怯懦地和韋老師確認:“我…五分鐘後到你辦公室交錢,可以吧?”

“你確定要租?那我給高老師打電話,他的房子還蠻受歡迎,實驗室張老師也有租房的意思…行,我幫你訂下來吧。”韋老師收線之後,走向隔壁辦公室,沒想到這一趟回來,為難了很多。

儘管高老師答應等尹倪過來問問,再定下將房子租給誰,可預期的一千元租金,因房屋在出租時走俏,而漲到一千二百元。

雙手托著腦袋,韋老師等到了跑得一臉通紅、半截棉褲濕透的尹倪。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雨好大…剛才有輛車開得太快……”接過韋老師遞來的紙巾,狼狽的尹倪收拾著褲腿上被車濺濕的汙漬。

“每月四百,押金是一個月房租。”她不夠錢的,韋老師笑笑,“算了,以後你再看吧。”

聽說學院附近隻有兩個村的村民出租自建房,而且房客還沒走,在村民那登記後得等一段時間,有人退房才能搬進去。到老師處報名申請學生公寓…這一期的學生報名表早交了,如果有空房,可能是條件較好、費用偏高的。都怪自己當初沒申請,要麼等明年交表?尹倪擦汙漬的動作不自覺變緩。

“韋老師,高老師定的租期是多長時間?”暫時先租比學院公布的學生公寓高八十元的高老師房子,等自己申請的學生公寓分到手後,再退了高老師的房子。她謹慎膽怯地抬眼。

“提前十天跟高老師說一聲就行了。還有一件事,如果租他房子的人在放假期間不住,他不收租金。哦,你現在租會遇到一個問題,馬上放假了,假如下一月你隻住了幾天,他說算了,因為產生不了多少水電費。”看她樣子,是要租房子,金慎言得每月負擔她八百塊的房屋補貼,韋老師想了想,等她定下租房,就給金慎言撥電話吧。

交八百元租金,尹倪將口袋底摸透,還跑到銀行取了錢,拿到租約,並不太高興,有點大汗淋漓。沒錢了,除了回程的火車票錢,就剩十元不到了。還有好些天怎麼辦?熬過去。

將桌上她交的租金排開,韋老師研究著人民幣上的褶皺,撥通金慎言電話,告訴他彙錢過來。

“不用你幫我墊,麻煩你把賬號給我,我電子轉賬。”正在網上預訂機票返程的金慎言,登陸銀行轉賬係統,邊核實著韋老師提供的信息,邊給他彙錢。

至於尹倪是否會在整個大學期間都租這套房子,金慎言不關心。父親提供的生活費一向綽綽有餘,負擔尹倪壓力不大,何況自己平日消費也不高,又利用自己的電腦專長,在一家軟件公司幫做程序。

可尹倪便沒有他的幸運了,回宿舍後,嗅到食物的香氣,不敢多留,直接躲進蚊帳裡。找工作?和同學一樣做家教?先到學生會報名,然後尋塊硬紙板,寫“家教”二字,出去攬生意。家長們是如何替孩子選家教的呢?糟糕了,沒關注這一塊!

套上棉鞋,在宿舍裡四處翻,又到隔壁寢室打聽。駭人聽聞的信息令她瞠目結舌:家長們在假期給孩子請老師輔導,為的是來年孩子跟上進度;也有些接近每次期末考,被家長們請去給孩子做chongci輔導的;最好的情況,便是家長為孩子的某一科請老師,比如說英文,但也不是天天需要輔導…總之,賺到的錢非常有限。

僧多粥少,要想兼任幾家家教,得做出名聲,家長們彼此介紹。反正一個字:煩!兩個字:麻煩!三個字:煩死了!

出去碰碰運氣?打住。過幾天便放寒假了,即便找到工作,也得回家。過年時跟爸媽商量,問他們要住宿費?他們會多想,自己有撞人的前科…討厭肖熙,都是肖熙的錯!上次統計學生宿舍名單,自己也是因為過去的事而不敢交表。一定得自己搞定!不能告訴父母,寢室的部分女室友處處針對,否則家長會有微詞,說什麼…總之會很難聽。

糾結了一夜,打開書本,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常常對著幾行發呆。晚上寢室熄燈後,她翻來覆去,最終因下鋪的同學提意見,才熬住不動。弄不清何時睡著,但到食堂買早點,七個窗口隻開了兩個,因為起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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