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明媚燦爛的陽光散漫一地,照耀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一片晶瑩,仿若仙境。
容筱熙精心梳洗打扮好,給父親和楚氏請過安,又去見了母親,交待自己一會兒出去要做的事情後,便叫綠枝帶上準備好的禮物出門。
大齊民風還算開放,女子當街行走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馬車上,容筱熙掀開簾子瞧著外麵,商販們來來往往,叫賣聲絡繹不絕,年幼的孩童們在街上嬉戲打鬨,互相擲著雪團,到處是熱鬨喜氣的景象。因為行人多,馬夫不得不放慢速度,正好讓她將街景一覽無遺。
綠枝給她倒了杯熱茶,然後輕聲說道:“昨日,楚夫人請了京裡最好的大夫給三小姐看傷。大夫說打的太嚴重,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個月才能完全康複。許姨娘哭得非常傷心,背後將楚夫人一頓詛咒惡罵,似要想辦法來對付她呢。”
丫鬟之間的感情難以明說,但打聽起消息或是暗中窺探來,那是絕對不容小覷的。
容筱熙讚許的點點頭,以前的自己真是眼下,怎麼就沒有發現綠枝聰明伶俐又本分體貼,和那狼心狗肺的紅葉一比,天壤之彆。
“讓她們鬥去吧。”她笑道,抱緊懷裡的湯婆子,“咱們看著就行。”
必要的時候,她還會給她們的添一把柴。
對付楚氏這等心腸惡毒陰沉的夫人,決不能急於一時,否則反而會引火燒身。
綠枝點頭,“奴婢明白了。”
容筱熙繼續看著窗外。
一群孩子嬉笑著跑過,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叫道:“看你們往哪裡跑!”
說罷,兩個拳頭那麼大的雪團被丟了出去,然而他太過興奮,失了準頭,竟是筆直的砸向容家的馬車。
容筱熙正看著一個捏麵人的攤子,當覺察到雪團飛過來的時候,瞪大眼睛,一時不知要閃避。
眼見著雪團就要砸中麵門,橫插過來一個拳頭,打在雪團上。
雪團四裂,細小的雪沫子飛濺,遮住了她的視線。
車夫眼見小姐似乎出事了,趕忙勒住韁繩,看著立在車邊的年輕男子。
雪花散去,容筱熙眨了眨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熟悉到她今生再也不想見到。
“尹王殿下,多謝您出手相救。”她口氣冷漠疏離的喚道,微微彎下腰就算行過禮了。
在這兒遇到荊玄,是巧合還是刻意?
她彎腰的那一瞬間錯過了荊玄眼中透出的驚訝和驚喜。
荊玄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容大人的千金,想到昨日沒有問完的話,和夜裡又一遍遍重複的夢境,覺得和這位容大小姐還有些緣分。
“原來是你,容小姐。”他微笑道,然後對戰戰兢兢的圍在旁邊的孩子們溫柔的說道:“以後切不可在大街上如此嬉鬨,否則砸傷了人可不好,知道了嗎?”
他的模樣太過溫柔,眉眼裡帶著笑,一點兒也不像教訓人。
孩子們紛紛點頭,齊聲道:“知道了!”
“那還不向這位小姐道歉?”荊玄又道。
那個年長的孩子上前一步,對容筱熙鞠躬道歉,“對不起,大姐姐。”
容筱熙擺擺手,“沒關係了。”
荊玄指著捏麵人的師傅,“你們這麼懂事,那些獎賞給你們了。阿季,去付錢。”
他的隨從立刻帶著孩子們去攤子前挑麵人。
容筱熙愣愣的看著荊玄,平日裡的他總是這樣的——待人溫和體貼、斯文有禮,很討人喜歡。
可是!偏偏在遇上白月吟之後,對她厭惡至極,棄之如敝履。
連對陌生人都比曾經恩愛過的她好。
容筱熙暗暗攥緊拳頭,冷聲道:“尹王殿下,民女還有事情要做,不再叨擾了。”
荊玄一手按在窗棱上,彆看他模樣斯文,但是武將出身,力氣不同一般,在他手壓之下,車夫竟不能策馬前行。
“尹王殿下想如何?”她隱隱有些怒意。
她“知難而退”不再去招惹這個男人,為何他自己倒找上門了?
荊玄道:“昨日一批北方來的難民被放入城中,街上有些亂。我與令尊乃是好友,怎好見容小姐獨自上街?”
容筱熙道:“我不是一個人。”她抬抬下巴,“丫鬟和車夫都陪在我身邊。”
“他們不會武功。”
“……”這人真會找理由。
容筱熙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民女實在不敢勞煩殿下,殿下好心,民女心領了。”
她垂下頭,露出一段雪白而曲線優美的後脖頸,荊玄看在眼中,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看不清麵容的自刎女子。
冥冥之中,他認為自己必須弄清楚那個女人是誰,所以絕不會放過一點可能。
“容小姐打算去哪兒?”
“城東善德堂。”
“正巧,我也要去那裡。”荊玄說著,跳上車轅做好,“放心,我就坐這兒。”
容筱熙連連擺手,“叫人看見尹王殿下為我牽馬,以後叫我和父親如何自處?”
“你不說,沒人知道我是尹王。”荊玄道,同時奪過馬夫手裡的鞭子,不由分說就駕車前行。
“……”容筱熙咬咬牙,抱著手臂坐在離簾子最遠的地方。
荊玄想給她一個官員之女駕車就駕車吧,反正被折辱的又不是她。荊玄在前世虧欠她良多,那麼就補償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