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城的葬禮很簡單,隻是擺了張照片讓人上香,遺體已經火化了。照片上的人依舊是麵無表情,精致的容顏透著冷冽。商場上的人不禁感歎,既為失去對手而歎息,又為以後蠶食蘇氏而暗喜。寧悅穿著黑色的西裝,精致的側臉像極了柳青城。眉眼間的淡漠,讓人有些生寒,明明隻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對著每個上香的人鞠躬,寧悅的臉色略顯蒼白。蘇元卻沒多少傷心,走到一邊跟來客交談著。蘇天景看著她木然的小臉,眼底閃過流光,“寧悅,你恨嗎?”靠近她耳邊的話語,幾乎是誘哄。他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惡意,想看看青城留下的血脈會如何決斷。寧悅乾裂的唇角勾出譏諷,“天景叔叔莫不是醉了?講出這般失禮的話。”眼底的淡漠讓他有些恍惚。
那時,他衝動的跑到青城的麵前,說要帶她走,離開蘇家。青城就是這樣淡漠的看著他,什麼話都沒說,就轉身離開了。那時候他不懂,後來他懂了。青城不是為愛就能拋棄一切的女人,她背負著柳家的全部,怎麼可能跟他走。
蘇天景曬然的勾唇,摸摸她的頭後,就離開了。青城已經不在了,他又何必為難她的女兒?罷了,罷了。寧悅袖下的小手握的很緊,怎麼可能不恨,隻是還不能恨而已,母親的話還銘記在心,沒有反抗的力量時,就要學會隱忍。她才十二歲,要走的路還長的很。
蘇家彆墅裡,傭人們都小心翼翼的做著事。最近先生的心情很不好,小姐的心情也不好。已經有不少人遭到先生的責罵了。小姐倒是沒罵人,就是總是把家裡的東西破壞了,讓他們的工作繁重了一些。
“蘇寧悅!你還有完沒完?”蘇元痛心的看著自己收藏的名畫被剪成碎片,大聲的怒吼道。寧悅無所謂的扔下手中的剪刀,起身拍拍衣服,“多謝父親的貢獻,寧悅玩的很開心。”淡淡的說完,就走出了書房。蘇元恨不得打她一頓,卻又怕老宅那邊尋事,憋屈的整張臉都紫了。三十六歲的他做了一個幼稚的舉動,讓寧悅鬨騰的更加歡實了。
蘇元冷著臉,讓人把柳青城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連張照片都沒留下。寧悅放學回來後,看到大變樣的彆墅,蹬蹬的跑上樓,找不到母親生活過的痕跡。眼淚瞬間就要湧出,寧悅卻生生的咬破了下唇,硬是逼了回去。
寧悅木著臉闖進書房,把所有的東西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文件紙張書本全都潑上油漆,然後去了蘇元的臥室。纖細的手臂不知道是哪來的力量,掀翻了床鋪,把桌子什麼的都扔到了窗外,落在了庭院的地麵。
寧悅看著母親生前住的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楊媽看她平靜了下來,才走上前說,“小姐。夫人的東西都還在,被小趙拉那邊的宅子去了。”寧悅怔了下,唇角微勾,她怎麼忘了,母親手下忠心的人可不算少。“我知道了。楊媽這幾天休息吧,到那邊的宅子打理一下。父親回來又該發脾氣了。”淡淡的吩咐下去,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元完全不知道自己回家要麵對的狀況,看著嬌柔貼心的小女人,心中很滿足。女人就應該這樣,像柳青城那樣的根本就不是女人。“婉兒!再等一段時間,我就能娶你過門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委屈你跟小雪的。”還算俊秀的臉上全是溫柔。婉兒裝作嬌羞的垂下頭,就算她進不去蘇家,也要把小雪送過去,還好蘇元的心被她握住了。想到這裡,臉上的笑容更加甜蜜了,“元哥!婉兒相信你。”嬌軟的語調一點都不像年過三十的女人。
蘇寧雪想著去過的蘇家彆墅,再看看自己住的公寓,低下的眼裡閃過堅定。我一定要住進那裡,憑什麼蘇寧悅能住她就不能?她也是爸爸的女兒。蘇寧悅有的一切,她蘇寧雪會全部奪過來。
寧悅此時可沒想到有人想跟她爭呢,翻看課本,握著筆的手不停的記著什麼。她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反正她有的是時間跟蘇元耗。抬頭看向窗外,讓眼睛休息一下,寧悅的眼神看起來很木然。那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名正言順的嫁給蘇元,不是因為她的反對,實際上,她還真沒什麼反對的。蘇家大宅那邊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要娶也會另找清白家世的女人聯姻。
“蘇寧悅!你給我出來!”蘇元高聲的怒吼讓傭人們的手頓了下,又繼續自己的工作了,反正先生也不是一次兩次發脾氣了。他們都悄悄的議論過,先生就是太跟小姐賭氣了,扔了夫人的東西不正戳小姐的心肺嗎?小姐也是可憐人,被自己的父親各種嫌棄。議論過就算了,主人家的事可不是他們能管的。
寧悅跟沒聽到似的,繼續看著自己的書。直到蘇元踹開房門,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怎麼就沒被氣吐血呢?電視上都是騙人的啊,真可惜啊!蘇元被她直白的眼神含義氣得跳腳,咬牙切齒的說,“蘇寧悅!你彆太過分了,彆以為我不敢打你。”說來說去隻有那幾句話,寧悅都不耐煩了。“那你倒是打啊!父親,你可以更男人一些的。說不定還有年輕姑娘攀上你呢!”似笑非笑的調侃著臉皮發紫的蘇元,寧悅心裡很開心。
蘇元最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隻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寧悅收起臉上的情緒,皺眉,轉著手中的筆,沒一會兒就放開不想了。出什麼招她接就是了。
蘇元坐在客房裡抽著煙,在滅了四根後,終於撥出了電話,“父親!我要把寧悅送走,她太能折騰了。有她在,我就不能平穩的生活了。反正族裡不是也有這種情況,她十二歲了,年齡也達標了,放出去曆練也是對她好。”一段話說下來,心情也鬆了許多。不是他狠心,是他實在不能忍受了,婉兒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他也想把小雪接回來。
蘇元在客房坐了一夜,想著父親的話。“你既然有了決定,我也不會多說了,寧悅我會派人照看的。我不管那個女人跟你說過什麼,蘇寧悅是蘇氏唯一繼承人,這點誰也無法改變。至於外麵的那個小丫頭,你自己安排吧。”雖然他早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但被父親指出來,還是心裡不舒坦。
當年娶了柳青城,才繼承的總裁之位,所以自己在柳青城麵前永遠低一頭,彆人說的都是他娶了個好妻子。他不能有怨言,是他出言要娶的她,為了繼承蘇氏,也為了壓蘇天景一頭。他還記得,那時候看到失魂落魄的蘇天景,心裡不知道有痛快,隻是痛快的隻有一時。如果沒有娶柳青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蘇元第二天難得沒有對寧悅發火,儘管自己的早餐裡麵被放了很多辣椒,芥末。寧悅無趣的翻翻白眼,拎上書包出門了。蘇元則開車去了大宅,準備安排送她離開的事情。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都忍受了她的惡作劇,不再發火。傭人們都在議論,是不是蘇元的慈父心腸悔改了,紛紛為小姐高興。寧悅卻有些煩躁,看不到他的變臉,也失了樂趣。
接到大宅的電話時,寧悅才知道,原來她就要被送走了啊。自嘲的勾唇,怪不得一直忍著不發怒,寧悅精致的臉上很冷漠。“母親!您說的隱忍或許真的不適合我,這個家沒有了您,就不再是家了,隻是一座漂亮的牢籠。我終於逃出來了,您在那邊為我高興嗎?”喃喃自語著,淚水滑落在紙張上,暈開了字跡。寧悅努力睜大眼睛,淚水卻還是大滴大滴的落下,心裡壓抑的疼痛,噴湧而出,強烈的讓她快要窒息。
寧悅走的那天,太陽很大,天空也很藍。她拉著行李箱,背挺的很直,卻讓人看著心酸,蘇元眼底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寧悅也是他的女兒。但想到小雪期盼的眼神和婉兒眼底的欣喜,就沒了想法,這是他做出的決定,出自本心的決定。寧悅那麼像柳青城,不管到哪裡都能很好的生活下去,這一點他比誰都敢肯定。
“寧悅小姐!請上車。”司機恭敬的打開車門,出聲說道。寧悅對他點點頭,“謝謝!走吧!”嗓音透著些許乾澀沙啞。司機點頭應聲,“好的。寧悅小姐!”平緩的車行駛著離開了這個家。
寧悅閉上了眼,指甲掐的掌心很疼,母親,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哪怕我並不喜歡這個讓人作嘔的牢籠,隻因我想毀了這裡。您生活過的地方,怎麼能沾染上彆人的痕跡?全部都毀掉,您都不在了,那裡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啊。
再睜眼時,已然恢複淡漠的眼神,這才是蘇寧悅,柳青城的女兒蘇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