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劍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看著臟兮兮的男廁所,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旁邊的女護士嫌棄地用食指大拇指捏住一根馬桶刷,塞進他的手裡,然後捏著鼻子,皺眉指著敞開的便池隔間,公事公辦的語氣轉述道:“孫主任說了,如果於醫生接受不了她指派的工作,可以自己去她,當然她現在忙的不可開交,你不一定找得到她。”
於小劍挑釁地揚起一邊的眉毛,仿佛沒聽見似的,冰冷地看向她,“你們是故意的,對吧!”
女護士捏著鼻子站在門口,完全不在意的他漸漸沉下的臉,轉身就要離開。
於小劍狠狠地把手裡的馬桶刷丟在地上,擰緊了眉毛,朝門口大吼一聲:“孫培培,你有種!”
回應於小劍怒吼的隻有瞬間安靜下來的氣氛,和走廊裡不斷的腳步聲,他不解氣地一拳砸在對麵的牆上,在心裡把孫培培那個公報私仇的女人,咒罵了一百遍,但最後還是無力地收回了拳頭。
孫培培為難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為了逼走他,雖然於小劍也十分嫌惡在她的手下工作,可是他並不想就此認慫離開,既然孫培培表明了態度,他也不是隨便讓人拿捏的慫貨。
於小劍彎腰把地上的馬桶刷給撿了起來,抓住手柄的右手用力地緊握,彎曲的骨節露出慘白的顏色。
“孫培培,你給我等著,”於小劍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句話,他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個機會報今日的刷廁之仇。
臨海市中心醫院所占的麵積很廣,是於小劍舊單位的兩倍還大,於小劍之所以得出了這個結論,是因為他整個上午光是在奔去刷廁所的路上就用了不少時間,等到中午的時候,於小劍才捏著鼻子,從住院部第一層的男廁裡扶牆走了出來。
於小劍扯下口罩,扶著牆壁大聲乾嘔,他早上趕車忘了吃早飯,肚子裡沒食,吐了老半天,也隻吐出了一些酸水,他渾身乏力地靠著牆壁坐在地上,後腦勺傳來冰涼的寒意。
路過的病人們向他投去意味各異的目光,於小劍全然不在意,他咽了一口口水,鼻尖縈繞著糞尿的惡心氣味,胃裡泛酸,一陣陣地抽著疼,他在心裡吐槽著上廁所的人沒公德心,上了大號還不衝廁所,還把惡心的糞便甩得到處都是。
於小劍費力地把廁所打掃乾淨,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糞便的氣味包裹著,鼻腔裡惡心的氣味和胃裡衝上來的酸味混合在一起,直衝到他腦門。
“嘔,”於小劍扭頭扶著牆再一次乾嘔起來,他一個堂堂的產科醫生,被人派到廁所當清潔工,受儘冷眼,心裡頓時沒來由地生出一絲委屈和抑製不住的憤怒。
“小夥子,你哪裡不舒服啊!”
於小劍感覺到眼眶裡有些濕熱,頭頂上傳來一聲滄桑的老人腔調,他努力眨眨眼睛,把心底的酸楚咽了回去,強行扯住一抹笑抬頭看過去。
人來人往的走廊上站著一個和藹的老婆婆,背著手彎腰笑嗬嗬的和他對視,於小劍
勉強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我沒事,阿婆。”
老阿婆嗬嗬一笑,從背後拿出一個紅豔豔的蘋果遞了過去,“小夥子,我看你一直乾嘔,吃點酸酸甜甜的東西壓一壓。”
於小劍抬頭望著老阿婆,燦爛的陽光從阿婆背後照了過來,他晃眼間似乎看見自己早就去世的奶奶,笑著朝他伸手,心裡壓下去的酸楚再一次冒了出來,於小劍急忙低頭,眼角的淚珠急速劃過臉頰,隱進衣領裡。
“小夥子,拿著,”老阿婆彎腰靠近,在他肩膀拍了拍,把紅蘋果放進他的衣兜裡。
於小劍抿緊嘴角,片刻後慢慢鬆開,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抬頭去看老阿婆,身前的人卻已經沒了蹤影,他有些呆愣地望著熱鬨又寂寞的走廊。
於小劍緩了好久,才慢騰騰地爬起來,又折回廁所洗手洗臉,洗乾淨後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找了個麵相看起來比較柔和的護士,向她打聽了一下職工食堂的位置。
午休的時候,護士醫生們才稍微清閒了一下,被於小劍抓住問路的護士聞聲,手臂一抬,指著右邊的石板路,好心道:“直走,右拐。”
於小劍道了謝後,踏上吃午飯的路上,這段路讓他走得心裡火大,他走住院部,向右邊走去,但是那裡根本不是什麼職工食堂,而是病人們輸液的地方。
於小劍有種被女護士捉弄了的抓狂感,但他現在餓得不行,就算啃了蘋果,也絲毫沒有飽腹感,他氣歸氣,但還是理智找了個看起來很靠譜的同事,這會他沒讓人指路,直接麻煩對方帶他過去。
穿著白大褂的青年醫生打量著於小劍,見他打扮和不認路的樣子,就猜到他是醫院新來的同事,於是抱著與人為善的心態,他點頭同意帶於小劍前去。
於小劍感激地看著他,抓狂的撓了撓頭,“真是謝謝你了,我早上報到的時候,沒來得及吃早飯,這會兒餓得不行了。”
青年醫生長得眉目柔和,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溫柔似水的感覺,他笑得很好看,說話的聲音細聲細氣,“不客氣,對了你是新來的,那你是哪個科室的?”
於小劍被他柔和的氣場感染,下意識生出了好感,他抽了抽鼻子,猶豫了一下,自我介紹道:“我是產科的,我叫於小劍,你可以叫我小劍。”
於小劍想要伸手過去,手還沒伸出去,又快速收了回來,他剛才洗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自己手上還是沾著一些氣味。
“鄭重,你可以叫我小鄭,我是腦外科醫生,”青年醫生似是沒看見他收手的動作,隻是扶了扶眼鏡,溫潤笑著。
於小劍也咧嘴笑道:“小鄭,你可是我在這醫院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鄭重做出很榮幸的表情,歪頭笑著打趣:“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榮幸之至呢?”
於小劍笑得更甚,心裡對鄭重的印象越來越好,兩人並肩在走廊上前行,身邊不少午飯後出來散步的病人,聲音嘈雜,陽光溫暖,讓剛剛還難受的於小劍心情好了一些。
於小劍進入職工餐廳的時候,餐廳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打飯窗口的師傅們已經在開始收拾餐具了,於小劍趕緊跑到窗口,對著裡麵正把一盤剩下的西紅柿炒蛋,倒進另一個裝滿剩菜的盤子的阿姨給叫住。
“阿姨,還有飯嗎?”於小劍餓得不行,盯著她手裡的西紅柿炒雞蛋,眼睛都快泛綠光了。
被打斷動作的打飯阿姨抬眼去看他,指了指自裝著剩菜的盤子,“還剩這些,飯還有不少。”
於小劍也顧不上是不是剩飯剩菜,趕緊點頭,指著那盤剩菜,“阿姨,給我打一碗飯,剩菜我包了。”
打飯阿姨大概是沒見過餓成這幅模樣的人,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拿了一個大碗,給他打了滿滿一碗飯,把裝著剩菜的盤子從窗口遞了出來。
於小劍看了眼裝著剩菜的盤子,青椒炒肉,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點涼拌豆皮,他饑腸轆轆地端起米飯和盤子,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大吃起來,等他想起帶自己來餐廳的鄭重時,偏頭一看,人早就不在了。
於小劍注意了一下周圍沒人,然後把飯菜混在一起,大口地吃了起來,食堂的飯菜不錯,比他們小醫院的夥食好太多了,他們那頓頓都是青菜豆腐土豆絲,連個肉末都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