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卻不知道,陰影中那個天生孤僻,不願跟任何人相處的小男孩,卻看著她微微揚起的側臉,著迷了一般欣賞著,他在教會中見過的女子不在少數,可她們大多數都在為了活命,而不斷地向乾爹獻殷勤,所以平時除了她們性感嫵媚的打扮之外,甚至很少能夠見到她們的喜怒哀樂。
初次與她相遇時,她不過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孩,他第一次忤逆了乾爹的命令,並沒有將她們母女趕儘殺絕,不過事後,乾爹竟也沒有太多的責怪他,隻是將他一段時間的解藥量減少,看著他在籠子中痛苦掙紮煎熬的模樣,那一次,他第一次將一個沒穿衣裳,還在不斷抽泣著的女子丟在他身邊,他或許永遠都不想記起,那夜他到底有多麼的殘忍無情?
可翌日,乾爹卻當眾宣布對他很滿意,並且有意讓他未來接管教會事務,這個命令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當中,似乎並不能夠增添太多的樂趣,可周圍的人卻為他的改變興奮不已,他們都已經成了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不惜做出任何殘忍事情的惡魔,而在他們的眼裡,他,才是真正冷血無情的人。
望著昨夜被他折磨的體無完膚的女子給人拖出大廳,緊接著,一名還在不斷啼哭著的繈褓中的嬰兒,被抱到他麵前,乾爹冷冷的吩咐說:“本座不想知道你這次任務失敗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為了彌補,你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好,這是昨晚陪你睡覺那個女人的骨肉,你當著本座以及諸位教會成員的麵,殺了他!”
這並不是命令,而是強迫,看著嬰孩正用一種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著他,他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早在他折磨那個女子之前,她竟然才剛剛誕下嬰孩,想起昨晚的舉動,他痛不欲生,趴在地上不斷的嘔吐起來。
乾爹上前,拿著皮鞭將他狠狠教育了一番,似乎是在氣憤他的不爭氣,眼看著他的後背已經被抽的血肉模糊,乾爹這才停止,但是謾罵諷刺的聲音,卻在耳邊不斷盤旋,他冷哼道:“倘若你對這個嬰孩下不了手,那麼恐怕日後也不能夠繼續在教會中待下去,就帶著你滿身的毒素自生自滅吧,不過,你手下留情的那對母女,本座會另外派彆人動手,不要以為你這種愚蠢的方式,真的是能夠保護他們的最好主意!”
他的話,讓他如同掉入了無底的深淵當中,不能自拔,其實,他當初也想毫不留情的下手,這樣就會得到足夠分量的解藥,讓身體的痛苦減輕不少,但是,當他看到繈褓中的她,那麼純潔無辜的眼神後,他卻猶豫了,那種眼神是他曾經也擁有過,但是卻被硬生生剝奪了的,現在的他,隻不過是個為了解藥,不顧一切殘殺著彆人的殺手,不允許有感情,更不允許喜怒哀樂。
他跪在乾爹的腳下,不斷哀求著:“乾爹,是孩兒錯了,孩兒願意受罰。”
他知道,這樣妥協的方式並不能夠守護她一輩子,但是暫時的安穩,讓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多看這個世間一陣子,這對他來說,也已經是所能夠給與她最大的寬恕了。
當他被迫拿起劍,閉著眼睛刺穿大廳中央,那個無辜嬰孩身體的時候,他知道,他這輩子都再也回不到當初,無法實現過個普通人一樣生活的美好心願,他的手上已經沾滿了太多人的鮮血,就算扒下這層人皮,這是絕對洗不乾淨的。
可是,這也同樣讓乾爹看到他冷血無情的一麵,所以他被賜名,蠱,意思就是不起眼的存在,可是卻能夠給人最致命,最痛苦的傷害,以對方的血肉作為食物,每天肆無忌憚的啃食著,直到對方完全喪命才肯罷休。
此時,他正靜靜的看著,當初舍命保護下的嬰孩,隻是她已經長大了,可營養不良的她看起來還是瘦瘦小小的,一雙對這個人時間充滿了信任,單純無辜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改變,隻是多了一些對這種生活的疲憊感。
如果能夠選擇,他寧願這一輩子都不讓她知道,曾經為了救她,他所做出的那些齷齪的事情,就這樣讓她保持著現在這副美麗,不受汙染的模樣,繼續生活下去,而他,會仍舊做好那個保護者的角色,儘量嗬護著不讓她受到傷害。
看著滿天閃爍的繁星,她並不知道這個陌生男孩的想法,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聲的自言自語說:“並不是每個夜晚都能夠看到這樣美麗的星星,所以我想在能夠看到的時候,多看幾眼,仔細記住它們的樣子,這樣在睡不著的夜晚,回想起來的話,黑夜也就顯得不那樣的難熬。”
“你失眠嗎?”他猛地想起來,的確經常有些夜裡,他都呆在她房間對麵的屋頂上,看著她房中的燭光,一直到燒儘了,才自己慢慢熄滅,還以為她是疲憊了,貪睡,才沒有吹滅燭火,原來,竟也是跟他一樣的失眠了嗎?
忽然想起之前他自己配置的,幫助睡眠的那些藥丸,掏出一枚小瓷瓶,遞給她,說:“晚飯後吃一顆的話,應該會很容易睡著了。”
藥嗎?她有些猶豫這不知道該不該接下?李柔柔從她記事起,就也會經常給她吃一些各式各樣的毒藥,不過一般都是廉價的,再加上她身體已經逐漸生成了抵抗力,所以多半吃完之後也是沒有任何效用的。
但他並不知道她所經曆的這一切殘忍的事,看她不接,還以為是她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東西,於是有些愧疚跟委屈,他咬緊嘴唇,小聲的呢喃說:“彆擔心,雖然我的手上已經有了不少人的鮮血,但是我殺人是從來都不用下毒的,這些藥你可以選擇吃,也可以選擇扔掉。”
說完,他將盛放著藥丸的小瓷瓶放在地上,被她冷漠的態度氣到,他轉身就準備離開,可是,一隻小手,卻從他的身後緊緊拉住他的手,溫熱的感覺,讓他冰冷的身體有些略微的顫抖。
帶著哭腔,她閉上眼睛,抽泣道:“我可以保證不看你的臉,但是你能不能再陪我呆一會?娘親過世之後,就再沒有人肯像你這樣陪著我說說話了,主持跟老大夫都實在太忙了,我不想去打擾,可就這麼一次,不要讓我自己待著可以嗎?”
原來那天,竟然是李柔柔的忌日,尼姑庵是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做任何的操辦,她自己偷偷從老大夫那裡打聽,然後用平時撿拾木棍賺到的幾文錢買了些冥幣蠟燭,擺在李柔柔的墓碑前,卻不知道再如何進行?
他也不懂,可是為了安慰她,不讓她在哭泣,他利用卓越的輕功,飛躍到高處,看著彆人祭祀的模樣,然後回到李柔柔的墓碑前,叫她點燃了蠟燭跟冥幣,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可是她卻謹記之前跟他的約定,在他蹲下來燃燒冥幣的時候,絕對不會偷偷看他一眼,而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早已經回到了她看不見的陰暗角落。
雖然這種相處方式或許看起來有些怪異,但是對她來說確實已經足夠了,能知道身邊有個人,不離不棄的陪伴她,這已經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美事。
跪在李柔柔的墓碑前,她一滴淚都沒有流下,隻是悄悄瞞著他,許了個心願,她想:如果能夠讓這個男孩一直陪在她身邊,就算到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也依舊看不清楚他的容顏,也沒有關係,隻要是他,就足夠了。
從那晚上之後,兩個人就經常在晚上的時候一起賞月,男孩一般都不會說話,她卻奇怪的變得很多話起來,會給他講述一整天發生的有趣經曆,會告訴他晚飯的時候,主持又給她們講述了多少的大道理?
他是個不錯的傾聽者,很少打擾她那麼興高采烈的演講,隻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嘴角似乎也有了上揚的弧度,並不再像之前那樣,隻是用冷漠的態度傲視這整個世間,隻是這種微笑,也隻是在她身邊的時候,才會有。
可是忽然之間,他好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從來都不曾在她的世界中出現的那樣,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尋找他?隻是從今往後,每次在經過陰暗角落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的更靠近一些,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隻能靠著呼吸,來分辨他是不是在?
夢醒了,她童年時光最美好的一段,卻永遠都留在那裡,丫鬟們給她穿著繁雜的衣裝,而她的手心裡,卻始終掐著當年他送給她的那枚成裝著藥丸的小瓷瓶。
後來也找老大夫說過,但是老大夫嗅了嗅那些藥丸的氣息後,便說那些藥丸的配置很複雜,而且藥物都是極其昂貴的,她想,他會不會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呢?雖然他曾說過,他殺過人,隻是這會不會是在說謊話騙她呢?
這樣傻傻的才想著,這一猜,就是十年的時間,她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哪個昏暗的角落裡麵出現過?總之,他也從不會想讓她知道而已,隻是,他的臉,卻讓她一直覺得很好奇,後悔當時的單純,如果悄悄有一次不遵守約定,看他一眼,就算隻能夠留在心裡做一份回憶,那也是極好的。
寢殿門外,皇甫宇按照慣例守在那裡,將最好的茶葉浸泡著為她端來,他泡茶的手藝很不錯,至少曾經有不少的嬪妃品嘗過之後,都會讚不絕口,但是他知道,那些人稱讚他,不止是因為茶藝,更多的一部分原因,是他漂亮的臉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