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年邁的老大夫在對屍體做了一番檢查之後得出這個結論。
“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陸玉恒雙眉緊皺。
“馬錢子。”
此話一出,除了丫頭和二少爺,其他在場的人皆深吸一口氣。
丫頭是現代人,她不知道這個“馬錢子”指的是什麼,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她想十之八九是什麼毒藥吧。
“要麼她是買錯了藥,要麼是有人想害死她。”老大夫緩緩道來:“而且這馬錢子也不是一下子吃下去的,她開始的時候服用的很少,前期可能會惡心乾嘔腸胃不適,後來一下子服用得多了,就肝腸寸斷死於非命。”
“你胡說,曉月……曉月,怎麼會有人要害曉月?!”綠喜一臉又悲又怒地瞪著那個大夫。
陸玉恒見狀輕聲安撫了幾句,然後正對著眾人聲色俱厲道:“歐陽叔,給我徹查這件事,所有和曉月相關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
不知道為什麼,二少爺說完這話的時候,丫頭感覺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聯想到之前“偷聽”這件事,丫頭忽然全身發寒。
如果說這次曉月的死不是一個意外,而是有人特意策劃的,那麼那個人要針對的目標是誰?僅僅是曉月嗎?
一般來說,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二少爺的兩個妾侍,她們畢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就算被人查出謀害下人的證據,憑著她們能嫁入陸府的實力斷是不會有性命之憂,還能恐嚇到綠喜姑娘。
不過,她們有必要這麼做嗎?畢竟綠喜姑娘才剛剛搬進來,二少爺連一個名分都未曾給她。就算知道未雨綢繆,要害也是直接奔著本人而去,殺死她家丫鬟有什麼用?
如果排除了她們,整件事情還有誰會被扯上關係?
自己。
是的,自己。
二少爺既然將她弄進晚汀苑,那就說明他還沒放過她,既然不會放過她,自然就要製造機會除掉自己。
丫頭心思活絡,想明白了這幾層關係之後,手心裡麵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想到的最後一種可能性成真了。
歐陽管事帶著幾個丫鬟去搜丫頭的房間,結果在裡麵找到一株完整的斷腸草——俗稱馬錢子。
丫頭歎了一口氣,心道:自己始終躲不過這一劫。
“怎麼?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陸玉恒臉色微慍道。
是你一心想要除掉我,我還有什麼話可以說呢——丫頭無奈想道。
“不說話?不說話,我權當你默認了。來人,將她給我綁起來。”
兩個下人聽命朝她走來。
丫頭極其配合地沒有掙紮。
陸玉恒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了起來。
“說,你為什麼要害死曉月?”
“二少爺,丫頭沒有害死她。”丫頭不卑不亢道。
現在認罪服誅等於自殺,丫頭就算死也不想死得這麼冤枉。
“那你如何解釋在你屋裡找到的馬錢子?”
“丫頭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這意思是說,有人陷害你?”
“丫頭什麼也沒說。”
“……”陸玉恒被噎了一下,臉色微沉:“證據確鑿,奈何你怎麼否認也沒用。來人,將她關去柴房。”
待人將丫頭押著離開之後,歐陽管事問道:“二少爺,您要如何處置她呢?”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怎麼說?”
“喂她吃斷腸草,然後對外宣稱她一心尋死自儘了。”
歐陽管事聽罷打了一個寒顫。
“……我明白了。”
被關在柴房喂了一個晚上的蚊子,丫頭難受得睡不著。
她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心裡不禁一陣難過。不是沒有機會和二少爺談判,但是她心裡也明白,二少爺打定了主意要殺她,再怎麼折騰也是一個死字,丫頭忽然就不想抗爭了。
“丫頭……丫頭!”
門縫外麵忽然響起幾聲熟悉的呼喚。
“彩蝶?趙清?”
丫頭驚喜地從草堆中爬了起來。
隔著一扇門,彩蝶哽咽的聲音如細蚊一般傳來。
“丫頭,你怎麼就被二少爺抓到柴房了呢?我聽她們說……你……你要被……”
“哭什麼?沒誌氣,人家丫頭都沒哭!晦氣,你彆哭了。丫頭,究竟怎麼回事?你能詳細告訴我們嗎?那個什麼曉月,怎麼會是你害死的呢?”
丫頭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不想說出實情。
這事自己遭殃就算了,她不想連累到彩蝶和趙清。
不過她還是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簡略說了一遍,隻隱藏了二少爺這一點。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是誰要害你?”趙清的聲音透露著他對丫頭的擔憂。
“不知道。”
“我就知道去那個什麼晚汀苑沒什麼好事,還不如好好在漿水院呆著,累是累了點,但好歹清靜少事,你看你,剛一進去就出事了!”
“……”
“丫頭,你打算怎麼辦?等著二少爺將你弄死?丫頭,你可舍得我們?就算你舍得,我們也不舍得啊,你爹你娘呢?這些人你可曾想過?”
趙清的話徹底打亂了丫頭的心緒。
她本來無欲無求,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如今這個世界,她都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隻想安心過好每一天,吃飽穿暖就夠了。
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丫頭忽然就有一點舍不得。她還沒有留戀過什麼人,也不會有人留戀她,可是現在……
不得不說,她有一些動容了。
“二少爺會在明天之內逼我吃下斷腸草。”
“你說什麼?!”趙清和彩蝶俱是大吃一驚。
“當著眾人的麵打死我沒什麼好處,因為這事有太多疑點,有心人要是想查根本不難。他這樣貿然處死我,不僅會驚動下人,還會給人落下一個處事粗魯極端的印象。最好的方法是暗中逼我吃下斷腸草,然後對外聲稱我因慚愧而自儘。”
“那你有什麼方法?”趙清緊緊貼著柴門。
“方法……方法是有,不過也隻能暫緩一時。”
“你說!”
“給我找一條白綾過來。”
“就這樣?丫頭你想乾嘛?難不成你……”趙清臉露難色。
“噓——”丫頭示意他噤聲,然後貼著柴門在他耳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段話。
兩人離開的時候,彩蝶擦乾淨臉上的淚痕聲音沙啞地問他:“丫頭和你說了什麼?她能有辦法活下來嗎?”
搖搖頭,趙清想要消除心中對她的擔憂。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們不幫她,就沒人能夠幫她了。彩蝶,你也不希望看著丫頭沒了吧?”
“當然不想!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知道丫頭是個好人,她斷不會毒死那個什麼曉月,我相信她!”
“那就好。”
“你還沒告訴我呢,丫頭叫我們怎麼做?”
“她說,二少爺的人肯定會在明天之內逼她服毒自儘,她會在那些人下手之前先假裝上吊自殺。”
“上吊?!”彩蝶忍不住驚呼。
“嗯,這個時候隻能放手一搏了,隻要掐準時機,丫頭就能讓他們在進來之後看到她上吊'自儘'的樣子,這樣一來,二少爺勢必會驚慌失措,這時,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你是說……”
“嗯,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就算他們想做什麼也下不了手。”
“丫頭她……”
“丫頭她絕非池中之物。”趙清意味深長地說道。
到了卯時,柴門外果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響,丫頭立刻將掛在橫梁之上的白綾拉了下來。
待得那幾個二少爺派來的人打開柴門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痛苦掙紮的丫頭。
“怎麼辦?”
幾人麵麵相覷。還是為首那人心裡有譜,他指揮兩人將丫頭抱了下來,正欲要察看她的情況,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
隻聽有人在前頭喊,後麵似乎跟著來了不少人。
“快,將她抱回晚汀苑,這事要是辦不好二少爺就該拿我們問罪了!”領頭的人揮揮手,示意抱著丫頭的二人趕快行動。
誰知他們一出門口就被一群聞風而來的人團團圍住,根本脫不了身。
“這是怎麼了?”
“哎,你看,那丫頭臉色青白,莫不是死了吧?”
“她怎麼被關進了柴門?”
“聽說她毒死了一個叫曉月的丫鬟。”
“那不是二少爺那邊的人嗎?”
……
眾人議論紛紛。
眼看著形勢不對,那幾個做護院打扮的男子憋紅了臉,眼睛裡皆露出急色。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聚集在這兒是做什麼?”
丫頭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她似乎在哪裡聽過。
她正疑惑著,身邊響起起起伏伏的抽氣聲。
“大少爺!?”
“大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陸元風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剛回來,這是怎麼了?”
他這話音剛落,後麵忽然趔趔趄趄地跑來一個白發老人。
“少爺!大少爺!我的大少爺啊,哎喲,你回來怎麼不跟我一聲?快,快,先去宗堂上香,我去通知老爺!”
“白叔,不忙,我看看這裡發生什麼事了。”陸元風無奈地扶住差點跌倒的白管事。
眾人聽得他的話紛紛讓出一條道,有幾個年幼的姑娘還含羞帶怯地偷瞄著這位久未回府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