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名字,林文跟被踩到尾巴似的叫起來:“什麼?我,什麼叫我該不該,關我什麼事!”
“哦?是嗎,那火是你帶著林武放的,不讓我去救火也是你提的主意,甚至在你看見林武站在草棚下的時候,你也沒有伸手拉他一把,這些的這些,難道還不夠讓你好好補償補償你弟弟嗎?”
轟的一聲。
林溪這話像是一道驚雷般落在眾人耳朵裡,尤其是林家大房兩口子。
他們立刻轉身盯著林文,見兒子急的滿臉通紅,眼神躲閃的樣子,心頭都咯噔一聲。
對兒子們最了解的莫過於父母了。
林文林武是他們倆細心撫養長大的,傾注了多少的愛啊,兒子們一個動作他們倆就知道他是拉屎還是拉尿,更何況是這麼明顯的心虛反應了。
林大田瞳孔放大,難以置信的看著林文,“你......”
他還想到了在草棚子塌下的時候,是林溪咬著牙飛奔過去把林武拽了出來,而林文,自己的好兒子,卻站在距離他親弟弟那麼近的地方,一動不動。
就在林大田要發怒的時候,林大嫂忽然回過神,掐了他胳膊一把,朗聲道:“林溪!你彆在這裡故意陷害我兒子,我家小文是什麼樣的人我這個做娘清楚得很!”
林大田側目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林大嫂拚命給他使眼色,讓他將計就計。
這樣一來可以保護住小文的名聲,二來可以從三房那裡撈到不少錢。
林武受了這麼重的傷,要真想治好的話不知道得花多少錢,他們家本就沒多少錢,自然隻能從彆處想辦法。
至於冤枉了林溪,那也沒辦法了,誰叫他們三房一家最好欺負呢。
林大田抿著嘴唇不說話,隻是低頭看了一眼額頭冷汗直冒的林文,終是閉上眼,無聲的在心底對林大山說了句對不起。
再次睜開眼,他也能麵不改色的撒謊:“林溪,你以前癡傻沒人教過你一些道理,那大伯現在就告訴你,做人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撒謊,做事更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然等日後死去,你也隻能下地獄,你可知道?”
“你老實承認了,大伯不會對你如何,你要是死不改口,那就彆怪大伯對你不客氣了!”
“哈哈哈哈......”林溪仰頭大笑,笑容嘲諷至極,眼睛從麵前的林大嫂一直掃到林大田,最後是林文。
“果然是不是一家子不進一家門啊,你們可真是好意思欺負我一個小女孩,口口聲聲說做人要講良心,不然死後要下地獄,但我想大伯你可教育錯人了。”
她語氣咻地變尖銳,眼神銳利如小刀般落到林文身上,“以後死了下地獄的不會是我,是你們家林文!”
“林溪!”林大嫂克製住手心的顫抖,咬牙堅持道,“你就彆再嘴硬了,親口承認是你做的,我和你大伯看在你是侄女的份上還能適當讓你減輕補償!”
林溪沒看她,而是直接走到林文跟前,仰著頭看著高出自己半個腦袋的林文,麵無表情的問,“林文,你弟弟就在你跟前,你明明能夠在草棚子塌下來的時候把他拉出來,你為什麼沒有救他?”
被林溪的話帶著,林文眼前仿佛出現了那火光縹緲,濃煙滾滾的場景。
弟弟林武站著對他笑,而他的頭頂是一片烈焰火蛇,盤旋在他的頭頂,像要張開血盆大口,一把將林武吞下。
林文身子開始顫抖,語氣痛苦的回憶:“我,我想救他的,誰說我不想救他,我隻是,隻是晚了一步而已,我太害怕了......”
對,他就是他害怕了!
害怕到忘記了任何動作,不然的話一定會救弟弟的!
“是嗎?”林溪輕聲道,像是在附和和承認著林文的話。
然而下一秒,她聲音卻猛然拔高,“你在撒謊!你根本就不想救你弟弟!”
“誰說的!我想救他來著!”林文猛地抬頭,一臉凶狠的看著林溪,“那是我弟弟,我怎麼可能不救他!”
“因為你不喜歡他,你嫉妒他,你甚至想讓林武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被火燒死,所以你沒有動手!”
“不!不是的!我才沒有這麼想!我沒有!我才沒有討厭我弟弟,我喜歡他!”林文不斷搖頭,雙手緊緊握成拳,手心被不知名的汗水打濕。
“既然你真的這麼喜歡你弟弟,那你為什麼不敢承認是你出主意點燃打火石,是你出主意攔住我不讓我救火,為什麼你不敢承認!”
林溪不等他有思考的餘地,繼續道,“因為你害怕你爹娘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怪你害了弟弟,以後會不喜歡你,隻喜歡你弟弟,所以你不敢承認這些事情是你做的,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你還怕你弟弟搶走了爹娘的疼愛,所以狠心的想讓他被火燒死,才不去救他的!”
“不,不是的!我才不是因為害怕爹娘不喜歡我才不願意承認,就算我承認了爹娘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林文下意識吐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不,不是這樣想的,你知道你爹娘會為了你弟弟打你罵你,他們以後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疼你愛你,他們以後的愛隻會分給林武,而你,隻是一個親手害了弟弟的陰險小人!”
“不——!!!”林文抱住腦袋,尖叫一聲,忽的崩潰了,哭著搖頭,“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想和小武一塊作弄你,隻是想看你被燙得哭出來,沒有想過草棚子會著火,攔著你不讓你救火也是想看你被爺爺奶奶罵,沒有想到草棚子會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屋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林文的痛哭聲不斷回蕩著。
林溪鬆了一口氣,轉身看了林大嫂一眼。
林大嫂此刻麵色灰白,雙目無神,顯然經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絕望和無措。
一旁的林大田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隻是在見到林溪看他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後便不敢再看林溪,大概是沒臉了吧。
“這下大伯和大伯娘還有話可說嗎?”林溪冷笑著看著他們。
“要是你們還不信的話,咱們可以去草棚子底下找打火石,我記得林武的打火石上麵有他專門刻的一個武字。”
林武不喜歡學字,但林老爺子卻不允許他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因此林武便隻學會了寫“林武”這兩個字,然後經常仗著自己會這兩個字去向村裡其他窮苦人家孩子麵前炫耀。
甚至為了炫耀,還養成了一個在自己喜歡的東西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喜好。
這還是從前林文林武兩個人故意欺負林溪,罵她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並且得意洋洋把那塊打火石給林溪看她才知道的。
打火石上麵確實有刻了一個小小的武字,不過經過長時間的磨損,壓根不知道還在不在。
不過此刻也無需去驗證了,畢竟林文都親口承認了。
屋內隻剩林文的哭聲不斷回蕩,其餘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好半晌之後,還是林老爺子率先打破局麵。
“咳咳,行了,既然這事情都弄清楚了,大家就都散了吧,老大家的,你們趕緊回去瞧著小武,估摸著老二帶著大夫也該回來了。”
老爺子一出聲,整個老林家沒有人不敢順從的。
話音剛落,林大田便鐵青著一張臉,一手拉著仍在哭泣的林文,另一隻手拽著低著頭不知道作何表情的林大嫂出去了。
林溪看了他們一家三口那倉皇失逃的背影,撇了撇嘴角。
本來還想讓他們道個歉來著,不過眼看著林老爺子那息事寧人的樣子便知道這道歉今天是肯定要不了了。
不過沒關係,反正以後的日子長得很,她有的是機會和時間讓林家大房給她道歉。
林大山果真很快便將大夫帶了過來,大夫替林武檢查了一下傷勢,得出的結論是得敷藥靜養,快的話一個月傷勢便能痊愈,若是慢的話則少不了三個月。
至於背上的疤痕,就得留一輩子了。
送走老大夫之後,林家人也從大房屋子裡走了出來。
林大山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帶著林溪往自個屋裡走。
他這一路幾乎是跑著去鎮上的,生怕耽擱了一刻鐘林武便又生出多的問題,一直到現在治療結束才鬆了一口氣,察覺到自己嗓子眼火辣辣的乾渴。
“小溪,你沒事吧?”
林大山後知後覺的想起林溪之前似乎也在燒塌的草棚子下麵,不知道她有沒有被嚇到。
林溪乖乖的搖了搖頭,“爹,小溪沒事。”
“沒事就好,以後你可千萬不能玩火啊,萬一再燒起來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你看你小武哥哥......”
粗心眼的林大山壓根不知道他拚了命去替林武找大夫的時候,他的女兒是如何被林家大房的人欺負的,他回來的時候隻覺得家裡所有人過於安靜,猜測應該是林武出了這檔子事讓大家心情都很低落,因此也沒有深究這怪異的氣氛。
自然,也不會有人去跟他多嘴林溪被汙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