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地上的時候,當第一聲鳴叫響起來的時候,某個人也早早地起來了。
我站在庭院裡,對著那棵高大美麗的櫻花樹做著健康操。因為穿著這種衣服不太適合這樣劇烈的動作,所以我的動作也稍稍小了些。幾天不運動,我的身體都臃腫了些。
“妹妹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娩茹姐姐從房內走了出來。
“是啊,姐姐。睡不著,就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昨天不知道是誰,把我從窗旁抱上了床。可能是姐姐吧,不過我很重呢,她抱得動嗎?
我停下動作,看著姐姐問:“姐姐,昨日是你抱我上床的嗎?”
隻見姐姐“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妹妹真會說笑,怎麼會是我抱你上床的呢?”姐姐馬上變了個臉,擔心地問道,“難道妹妹昨晚一宿沒睡?”
不是她,那又會是誰呢?難道……是那個黑衣人?他難道從未離開過?
“妹妹……妹妹……”是姐姐在喚我。
“嗯?”我看著姐姐。
“妹妹沒事吧?”姐姐試探著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避了避,笑著說道:“我沒事,隻是方才分神了。”
“那就好,妹妹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跟姐姐說啊。不然,姐姐會很擔心的。”娩茹姐姐真的把我當她的親妹妹般對待。
“嗯。”
沉默中……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娩茹姐姐打破沉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疑惑地對我說,“妹妹,這是你中毒時,從你身上掉下來的東西。這個東西生得奇怪,妹妹,你看看,這是你的麼?”姐姐說著,從袖口裡拿出一個東西。
耀眼的陽光照在上麵,那東西發出刺眼的光芒,反射進我的眼裡。我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了擋光線。待姐姐又將手伸進了些,我這才發現,那竟然是——
一條十字架項鏈!一條被黑皮繩套住的十字架!它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它不是,我生前男朋友所帶的麼?隻不過,他不喜歡帶在脖子上,而是掛在褲兜上。他總說,這樣會拉風些,引人注目些。可惜後來,我們卻分手了。莫名其妙地分手了,沒有原由。
因為他有個雙胞胎弟弟,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總是無聊地跟他說: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沒想到,後來真的分了,而這條銀光閃閃的十字架項鏈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可是現在,這條項鏈又為何出現在這裡?這個時代裡的人,根本就不會有這個啊。
“妹妹,妹妹……”娩茹姐姐把手中的十字架項鏈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發覺自己又走神了。至從來到這個時空後,我總是喜歡走神。
“妹妹,這是你的麼?”姐姐再次問道。
“是啊,這是我的。”我毫不猶豫地答道。
“這是什麼東西啊?我怎麼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妹妹在哪兒買的?是新出來的玩意兒嗎?”姐姐沒有把它還給我,而是把它捏在手裡,前後左右地翻了翻,看了看。她的手撫摸著十字架中間的那顆小小的藍寶石,眼裡滿是好奇。
“這是我男……”我剛想說出“朋友”二字,隨即趕緊改口道,“這是我朋友送給我的。”
“哦,這東西挺漂亮的,一定很貴重吧。妹妹可要收好了。”姐姐叮囑道,順手把那條十字架項鏈遞給了我。
“謝謝姐姐。”我很有禮貌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有什麼好謝的,真是。”姐姐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說,“妹妹要是沒什麼事,那姐姐就先去忙去了。”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
目送著姐姐的離開,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2*
坐在窗旁,我一手托著腮,一手轉著這條十字架項鏈。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可還是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這個東西到底從哪兒來的呢?姐姐為什麼說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這難道跟我中毒有關係?它難道就是這個問題的關鍵?
我的手稍稍伸高了些,對著天上的太陽,捏著它在陽光下轉了轉。好刺眼啊,強烈的陽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我本能地用手擋住了一半的光線。陽光照在手背上,頓時暖和和的。忽然間,眼前滑過一道銀光閃閃的光線。這是……?
頭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劇烈地疼痛了起來,我趴在窗台邊的書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好象一口氣提不上來似的。剛才的那道光線又是怎麼一回事?
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隱約可以感覺得到十字架的菱角正一點點地嵌進我的手掌心裡。十字架?我忽然間反應過來,張開手掌,看著手中那條靜靜躺著的十字架項鏈。水晶般的藍色寶石在陽光底下褶褶生輝,銀灰色的外皮緊緊地包圍著小小的它,黑色的套繩將十字架串起。
一束陽光射在十字架上,它立刻變得銀光閃閃了起來,強烈的銀光散發在四周。這麼簡單的構造,怎麼會發出這麼強烈的光來?
疑惑之下,我也趕緊垂下手來。走到梳妝台旁,打開屜子,從裡麵拿了一個小錦盒出來,那是幾天前,我無意之中在床頭邊緣發現的。那是一個極其古色古香的盒子,打開盒蓋,裡麵還能發出檀香的香味。
我將十字架項鏈放了進去,擺放在紅色的海綿上,輕輕蓋上盒蓋。就在那一瞬間,強烈的意識又占據了我的空間,頭又開始疼了起來,隻不過比剛才要好多了些。我趴在梳妝台上,無力地睜開眼睛。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白煙嫋嫋,花香四逸,一片美麗的櫻花林出現在麵前。
我木然地站在櫻花林裡,始終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在我焦急無奈之時,一個黑影竄到了我的麵前,因為那人穿著一套黑色服裝。而讓我奇怪的是,我竟看不清他的麵貌。是被一層霧隔著?還是他本是就是這副模樣?恐懼感頓時襲上心頭,我管不了這麼多。穿過白霧,握著他的胳膊。可當手碰到他時的那一刻,竟從他的胳膊上穿了過去。
我嚇得倒退幾步,怎麼會這樣?再一看,他茫然的轉身再轉身,好象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拚命地大聲呼救,可他卻決然地轉身離去,消失在了櫻花林。
看著他消失的儘頭,我的心裡莫名的湧上一股失落感。
手慢慢地篡緊,一種鑽心的疼痛從手上傳來。我抬起手來,看著手中斑斑點點的紅塊中躺著那條十字架項鏈。此時的它,竟發出微微弱弱地光來,好象指引著我去某個地方。我順著它的指示走去,越往前走,光越強烈。慢慢地,慢慢地,近了……
當我走到一個高大的櫻花樹旁時,手中的十字架竟莫名地不亮了。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棵櫻花樹,難道這棵樹跟其它的樹有什麼不一樣嗎?我看了看周圍的樹,又看了看眼前的這棵樹。它們之間,好象眼前的這棵樹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好象這棵樹就是這片櫻花林裡的統治者。
繁茂的櫻花瓣,粗壯的枝乾,向一把大傘蓋過了我的頭頂。我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當眼珠緩緩移到樹乾背後時。隻見樹乾後站了一個人影,他很是時間地轉過身來,剛好麵對了我。
我先是一怔,可後來看清了他的模樣卻…………增加幾分恐懼。他、他竟然是——雙手緊緊捂住了嘴巴,我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
“妹妹,妹妹。”是娩茹姐姐在輕輕推聳著我,“怎麼在這睡著了?”
我趕緊清醒了過來,看著一臉笑意的娩茹姐姐,才知剛才那隻不過是一個噩夢罷了。可這夢為什麼……我沒有再想下去。
“姐姐有事?”我問道。
“沒事,沒事,我是來喊妹妹吃早飯的。”姐姐依然笑臉如花,她看見我反應如此之大,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嗯,姐姐先去吧,我就來。”我站起身,把姐姐送出門去。
回坐到梳妝台前,我拿起梳子,細細地梳著剛才被我壓亂的頭發。滑滑的,長長的。我撫摸著每一根發絲,拿起發帶,輕輕綰起了一綹。不經意間,我看見了那個錦盒。
伸手拿過錦盒,打開盒蓋,十字架項鏈映著陽光發出微微的白光。它,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剛才的那個夢,是否預告著我,即將知曉答案?
無人回答我的疑問。無奈,我起身把它放在了我的床頭枕下。走到門邊,我又回頭看了看。覺得還是有點兒不保險,便轉身拿過錦盒把它藏在了梳妝台抽屜裡的最深處。怎麼說,我也應該弄明白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不要被人發現的好。
至從那天姐姐把我救起的時候,我就覺得頭一陣痛,腦子裡一片模糊,就隻有前世的那個黑衣人殺害我的那一幕。血,到處都是血……我怎麼也不會忘記,當時他是怎麼把我扔在血泊中,無人發現,棄我而去,讓我失血過多而死亡。
想到這,我的眼角澀澀的。抬手擦了擦,向房門外走去。
剛吃完飯,小石頭便拿著風箏跑進來,拉著我的衣服,嚷著要我跟他玩。
我看著娩茹姐姐,朝她發出求救信號,上次的武林大會差點把小石頭給弄丟了。雖然娩茹姐姐後來沒有說些什麼,但我還是感到很自責。可她卻無奈地笑了笑,想來,這小石頭頗有幾分難纏。人雖小,但卻有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魄。
我走過去,俯下身輕輕刮了刮小石頭的鼻尖,微笑道:
“怎麼?今天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額額……姐姐陪小石頭去放風箏好不好啊。”小石頭搖晃著我的胳膊撒嬌道。
我故意生氣地說道:“那你還敢不敢亂跑了?嗯—上次說什麼去吃冰糖葫蘆,可讓靈安姐姐好找呢。”嗬嗬,逗著他玩兒呢。
小石頭趕緊答道:“不敢了不敢了,小石頭再也不敢亂跑了。”
聽到他的“小承諾”,我也隻好跟著他出去了,娩茹姐姐則在一旁收拾著碗筷。
出門後,小石頭一直拉著我的手,直到把我拉到了一個密密的樹林裡,林外的石碑上赫然地刻著“林非林”。
“小石頭,你乾嘛啊?不是說去放風箏的麼?”我疑惑道,難道是要在這樹林裡放?剛才在外麵看到的那個名字好奇怪啊。
“還沒到啦,姐姐,快了。”小石頭頭也不回地繼續拉著我往前走。
我們越走越深,越走越深……
正當我累得快要不行時,小石頭的一聲“到了。”才讓我們結束了這次的徒步之旅。
但當我抬起頭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不由得驚呆了。我們竟從林子裡穿了過來,眼前的景象頓時變成了另外一幅畫麵。前方沒有一棵樹,而隻有綠色的小草和幾株漂亮的野花。難道這是一副山水畫麼?蔚藍的天空,綠油油的草地,沒有他物的襯托,隻有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色儘收眼底。難怪叫“林非林”,原來這才是林子的獨到之處啊。我是說小石頭怎麼會拉我來林子裡放風箏呢,原來這條是通往美麗境界的必經之路。
“小石頭,這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我問道,視線卻不想離開這麼美的景色了。剛才疲憊的感覺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美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享受著大自然帶給我的禮物。還是這裡的空氣好啊,不含一點兒雜質,它是那麼清新、自然……
小石頭沒有回答我,而是學著我的動作,猛吸著空氣。我們倆,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我牽著他的手,走到了一塊最深處的一塊大石頭旁。看著天空中三三兩兩飛過的鳥兒,是那麼自由自在地飛翔,我也好想有雙翅膀飛向遠方。這裡是一座懸崖,我們正站在懸崖邊上,下麵是陡峭的山壁。閉上眼睛享受著微風的洗禮,微風呼呼地吹著,吹起了我的長發,衣擺隨風飄揚。我突然想到,我們好象是來這兒放風箏的。
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向身後的一片草坪,這兒真是娛樂的最佳場所。我側過頭看了看旁邊的小石頭,他卻依舊看著遠方天邊的雲彩。今天的他,看起來像是有心事似的。
“小石頭,你不是要姐姐陪你來放風箏的麼?怎麼……”
小石頭轉過頭來,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那向日葵般的笑臉,而是蹩著眉頭,像是有什麼事情要說而又難以啟齒。
“姐姐,你喜歡沈哥哥嗎?”小石頭突然來了句我意想不到的話。
沈哥哥?我想了一會兒,好象這個人的名字已經在我腦子裡淡忘很久了。但我依然記得他,那個曾幫助我找到小石頭的男人,那個一直佩帶著鑲著藍寶石劍的男人,那個僅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可小石頭,為什麼會這麼問?他該不會是……不可能!
我趕緊打斷了這個想法,他還這麼小,頂多隻是仰慕、崇拜我而已啦。
“姐姐,其實我想說的是……”
“他啊,人還挺不錯的喲!人又英俊又風度翩翩,不論詩才歌賦都樣樣精通噢,還是個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人才。隻是人有點來無影去無蹤的,不過人家是神秘人嘛,在所難免的,哈哈!”聽著他的前半部分,我的心就不由得一緊,看似開玩笑地打斷了他,說著沈秋毅的優點。但又回頭一想,他難道真有這麼好嗎?
小石頭默默地聽著我的每一句話,我隱約看見他的眼裡滑過一絲受傷的神情。額,不對不對,小孩子怎麼會有這種表情。一定是我看錯了,嗯,對!
“姐姐就真的這麼喜歡沈哥哥?”小石頭看著我認真地問道,不願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我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語重心長地說:“小石頭啊,不是姐姐喜不喜歡沈哥哥的問題噢。而是,你現在還小嘛!大人們的世界,那些複雜的感情,你們小孩子是不會懂得。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哦,我知道了。”小石頭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又綻開了笑臉,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那姐姐就是喜歡文武雙全加神秘的人咯?難怪姐姐武功一流,還是武林盟主。小石頭長大,一定也要學武去。”
武功一流?是在說我嗎?我隻是僥幸地得到了那個位置罷了。說實話,我還真沒那個興趣呢,一天到晚乾些瑣碎的事情,煩死了。我側過頭,摸了摸小石頭的小腦袋:“嗯,這才對嘛,這才是姐姐所認識的小石頭。”
看見我讚同了他的想法,他忙開了口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了這個機會。“那到時候……姐姐做我的娘子好不好?”
“啊?!”此刻的我臉上滿是吃驚地表情,我張大嘴巴開向了小石頭。我想我現在的嘴巴裡大概都可以足足塞下兩個雞蛋了吧!嫁給他?這小石頭,到底知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啊。看著他滿臉期待的表情,我也不好再傷他這顆純真幼小的心靈了,隻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好啊。”聽見我滿意的回答,雖然有點遲疑,但他也挺興奮的,就差沒開心得飛到天上去了。
說完,我拉下正在手舞足蹈的他,不約而同地眺望著天邊的雲彩,莫不做聲。看來,小石頭的心情好多了。
沉默許久,小石頭才說到:“姐姐,你教過我‘女子一言,快馬一鞭’,到時候姐姐可不要反悔喲!”說這話時,他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我,生怕下一秒他的希望就會落空。可一聽到上次我教他的那句話,本是隨意而出,沒想到他卻放在了心上,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嗯,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脫口而出地答應了他,好象如果不答應他,他就會遺憾終生似的。
“小石頭,姐姐再教你個英文單詞,你學嗎?”我不是隨意說的,隻是想以後要是他遇到了生命中的那個人,或許會用得到。
“嗯,當然。姐姐教什麼,小石頭就學什麼!”小石頭聽到又要教他新單詞後開心不已,笑嘻嘻地看著我。
“Forever。F—O—R—E—V—E—R。這是……永遠的意思。”教過他情情愛愛的單詞,教過他形形色色的單詞,卻惟獨沒有教他這個另世人都無法做到的單詞。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永遠幸福。
“姐姐,那我們去放風箏吧!”他提議道。
說完,我們倆便開始放起了長線,小石頭則拉著風箏朝我相反的位置跑。可就在這時——
*3*
噠噠噠……噠噠噠。一匹黑色的駿馬從林中飛快地向我這邊奔來,它像是受到什麼驚嚇,速度越提越快,越提越快。看著那匹駿馬頭中央的一團紅毛離我越來越近,我本能得丟下了手中的線團,腳步慢慢地向後退去。我想逃開,可雙腳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釘在了地上,怎麼也邁不開步伐。就當我快要掉下懸崖時,一個小小的人影使勁地把我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他墊在了我的背後,身體開始向下墜去……
口中的那句“姐姐小心!”的回音回蕩在懸崖上空,那匹黑色的竣馬也跟著他一起掉了下去。我這才知道,剛才救我的那個人影,其實就是小石頭。
“小石頭!”我趴在懸崖邊緣的草地上,伸出胳膊向下抓去,可抓到的卻是看不見的空氣。看著他安詳的笑顏,還有口中那句無形的話,那八個字生生撕裂著我脆弱的心,我痛哭著,撕心裂肺地痛哭著。這一次,我又將他給丟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不知道該跟誰說對不起了,我隻知道現在的我隻有後悔和滿身的痛苦。
要是我不跟著他來就好了,如果我當時跑開就好了,假如可以給我一次再來的機會,我一定不會答應他跟著他來的。可這世上沒有那麼的如果、要是,連二十一世紀的人們都發明不出後悔藥,而這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現在的我,隻有淚水從眼角邊肆無忌憚地湧出。小石頭,姐姐對不起你。如果有來生,姐姐定回去愛你。我無力地跌坐在草坪上,在心裡默默地說道。我知道,剛才他要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看著他一臉本不該有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喜歡上了我。
可他,畢竟是個孩子,我又怎麼能去愛他呢,這樣不是太荒唐了嗎?我也喜歡他,從我第一眼見他起,我就喜歡上了他。隻不過這種喜歡,是姐弟之間的喜歡。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的大腦開始一點一點地失去了意識。來時的歡快,已經變成了永遠地離彆。累了累了,好想睡。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我空有一身的本領又有什麼用。去吧,去吧,去洗清我的罪孽吧。
我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地趴了下去,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女子一言,快馬一鞭”如果有來生,小石頭……姐姐定會嫁給你。
隱約中,一雙溫暖的大手從掌心傳來,溫暖了我的身體,也溫暖了我的心。迷迷糊糊……淡淡的香草味竄進了我的鼻間,是誰?是誰在抱我?我又窩在誰的懷裡?我想睜開眼睛看清那個人,眼皮卻沉重的像是掛上了千斤墜。顛顛簸簸,腦子又一片混亂,迷戀著他的懷抱,迷戀著他身上的香味,不再多想,直接昏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發現我已躺在了自己的房裡。僵直的身子,躺著我怪難受的,隻好慢慢地坐了起來,卻不小心驚醒了正坐在一旁托著腮睡覺的姐姐。
“妹妹,你還好吧?哪裡不舒服了?”姐姐看著我關心地問道。手還不停地摸著我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頓時鬆了一口氣。“嗯,燒退了。”
我看著娩茹姐姐,一想起剛才小石頭墜崖的事,就忍不住傷心了起來。我的眼裡滿是自責和後悔,那種感覺幻化成了眼淚向外流淌出。我撲在姐姐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小石頭。他……”我突然不敢說下去了,怕等下會看到姐姐失望的神情。“他……死了。”可我還是說了出來,最後的兩個字是我多麼不願意說出來的啊。但如果我不說,我就會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責中。
意外地,姐姐並沒有罵我,隻是也跟著傷心了一下,安慰地對我說:“ 沒事了,妹妹。有時候人眼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可他墜崖了,是我親眼看到的。那麼高的地方,他、他……”不可能活的,我很想完整地說出話來,但每次一到嘴邊的話,又被我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我真是好失敗。”低聲罵了自己一句,希望能減輕自己心裡的一點痛苦,但沒有成效。
姐姐隻是安撫地輕輕拍著我的肩,不再說話。這種溫暖的感覺讓我突然想起——
“姐姐,我是怎麼回來的?”我嗚咽著離開姐姐的懷抱問道。
“姐姐也不知道,隻是有人敲了一下門。我去看時,你就倒在了外麵,已再無其他的人。”姐姐又接著說道,“他好象不想讓彆人知道他的存在似的,感覺這個人挺神秘的。”
神秘人?難道……是那個屢次救過我的黑衣人?
嘎吱——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當我看清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影時,不由得怔住了,不願說出的事始終還是事實。罪孽,不會因為你的懺悔就能洗清。秘密,永遠也隱瞞不了多久。
那個另我此刻想逃避罪孽的人,正是武大娘。
看著她走進來,我連忙掀開被子站了起來。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我的心裡滿是歉疚,但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對不起……”此刻,我隻能有這三個字來表達我對她的歉意。
很奇怪的,她沒有大發雷霆地對我辱罵,來發泄此刻失去兒子的痛苦,也沒有回應我的道歉,臉上依然是沒有任何的表情。隨後,她才淡淡地說了句:“人死不能複生,隻好節哀順便。”她說著這句更加讓我感到奇怪的話,好象死去的並不是自己的親人。她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著誰。
丟下這麼一句,她便走出房去。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我的心頭增加了幾分好奇與疑惑,她的反應為什麼會如此平淡?難道不是應該大聲地斥責我,間接地將他兒子害死了嗎?還是說……
我彆無他想,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地心情。扔下了還在床邊發愣的娩茹姐姐,一頭衝了出去。
一路跟著武大娘,本想上前找她問個清楚,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卻一點兒也不心痛親人的離去。剛才的那句節哀順便又是什麼意思?是在安慰著自己嗎?\t
可當我發現武大娘並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走另外一條路線的時候。我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幾分,她這是上哪兒?跟著武大娘的腳步,我偷偷地走在她的後頭,開始跟蹤她。一路上,我們倆的距離都拉得很遠很遠,生怕她一不小心發現了我。直到她走到了一處地方停下來看了看時,我的腿也跟著有點兒站不住了。為什麼他們都喜歡走遠路呢?
看著前方鬱鬱蔥蔥的林子。這裡,不就是小石頭帶我來過的嗎?為什麼武大娘也會來這?是來找他的屍首?可小石頭是墜下山崖,要找也應該在山腳下找啊。不明白,不明白,一切都不明白。看著她走了進去,我也悄悄地進入了“林非林”。
已是卯時,柔和的陽光斜掛在蒼鬆翠柏不凋的枝葉上,顯得那麼安靜肅穆。土色的石塊和綠色的竹林,腳步是那麼輕起輕落,我的心中卻是那麼的激動與思緒波湧。
雖是下午,但我還是感覺一陣陰風吹過,渾身不禁顫了顫,這是怎麼了?看見武大娘來到了一個開墾過的土地上,她停下了腳步。我放眼望去,她的麵前豎立著一塊石碑。那是——墳墓!沒想到林非林裡,竟有墳墓。
我躲在一個稍微密一點的竹子後麵,看著前方武大娘的動靜。武大娘從碑前的一個小籃子裡拿出了一疊紙錢和兩塊火石。擦擦地打了兩下,便開始燒起了紙錢。這些東西,好象是武大娘早已準備好了的。她又從籃子裡拿出了一疊紙錢,拋撒在墳墓周圍,嘴裡喏念著什麼。最後,她重新跪回了碑前,燒起了火盆裡的紙錢,開始講起話來。
“月眉啊,我對不起你啊。都怪我不好,本答應過你,替你好好照顧兒子。我卻讓他離我而去,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能夠一家團圓啊。”說著,武大娘拂起袖子擦起了眼淚。
什麼?聽到她的一番話,頓時讓我感到大吃一驚。小石頭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難怪剛才,她麵無表情,其實內心裡正對那個叫月眉的女子感到愧疚吧。不過,愧疚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應該是我……
“當年要不是你救了我,隻怕在這墓裡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武大娘好象要說些什麼,我豎起了耳朵專心地聽著。“當年,你跟紅淩同是嫵儀樓的紅牌姑娘,可不知為何,卻有個男人衝進來殺掉了所有的姑娘。當時我也在場,看著自己的姐妹們被殺掉,我頓時嚇呆了。剛想逃,那人的一刀過來。本應砍在我的身上,卻被你奮身相救了。你臨走前托付我,要好好的照顧你的孩子。可如今……唉!”武大娘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一個故事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收尾。可我,卻並不覺得這故事會這麼的簡單。
既然我已知道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地方便不宜久留了,我轉身離去。
*4*
為什麼我隱約覺得武大娘的話有點不太對勁呢?是哪裡?我想不出。走在大街上,我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前麵的那位姑娘,讓開!讓開!”一聲大叫拉回了我的思緒。
看著眼前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人,他乾嘛?
“姑娘讓開,我家王爺路過,不得擋道!”是誰家的下屬竟敢這般霸道。我就偏不讓,怎麼著。看著周圍人們紛紛讓出了道兒,隻有我孤零零一人站在中間,真是可憐啊。
“怎麼了?”一個人從馬車上的窗簾裡探出腦袋來,問著窗外的仆人。那個仆人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便轉過頭來看見了我。這眼神……我好象在哪兒見過?
我不理會馬背上的人,徑直走到馬車前。那個什麼王爺的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很好。他看著我,露出欣喜之色。
“欣兒,還記得我嗎?”他對著我淡淡一笑。
“你是……”我想了想,“程王爺?”難怪看著他的眼睛怎麼這麼眼熟。
“嗯。”他點了點頭。可是,我跟他很熟嗎?
“我們很熟嗎?”我問出了心裡的話。
他先是一怔,臉上顯過一絲尷尬之色。“欣兒怎麼不記得我了?”他試探地問了句。
“聽說上次的武林大會是王爺舉辦的,那次也是王爺邀的我到府上。我怎會記不得。嗬嗬,不過看到過了,也就不過如此了。還有……小女子就葉靈安,不叫您那個什麼欣兒的。”我淡淡地說道,心裡煩透了。要不是他,我怎麼會中毒。可是要不是他,我又怎麼會認識娩茹姐姐……還有那個調皮可愛的小石頭。可如今,卻隻有我一個人,再也沒有了整日纏在我身邊要我教他英語的小石頭。
“你……”這個王爺顯然是對我無可奈何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不該忘的東西?你可曾記得過什麼?”
“記得什麼?”他真奇怪,怎麼非要我記得什麼東西。還在大街上與我這個平民百姓對話,難道他不怕丟人現眼,有失王爺的身份嗎?
“罷了。”王爺說了一句,失望地回到了車上。不再看我,吩咐著仆人繼續前行。一場小小的鬨劇也就這麼的散了。
回到家裡,姐姐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難道是因為我剛才的衝動而生氣了嗎?不會的,姐姐才沒有那麼小氣呢!回到房裡,無聊的我不知道該乾嘛。打開抽屜,拿出了那個錦盒,從裡麵取出那條十字架項鏈來。每天我總要把這條項鏈翻弄了半天,這個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了,因為我覺得有可能會從裡麵看出個什麼來。
盯著這條十字架,看的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還是沒看出個什麼所以然來。還是銀色的光芒,中間的那顆藍寶石在陽光下褶轍生輝。不過現在已是晚上,應該不會發出什麼光來吧。
月亮從樹林邊上緩緩升起來了,放出冷冷的光輝,照得使人感到寒冷。萬點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顆顆夜明珠,閃爍著燦燦銀輝。一束月光照在了我手中的十字架上,它好象是接到了什麼命令似的,立刻散發出耀眼的白光來。灼熱的感覺立刻遍滿了我的全身,我趕緊丟下手中的十字架。
看著手掌中燙的紅紅的小氣泡,我皺著眉呼呼地吹了吹。好燙,好燙。盯著窗台上還在發光的十字架,怎麼回事?它怎麼又開始莫名地泛出白光來。這個影象,不正跟我夢中的那個影象一模一樣嗎?難道他……出現了?
我趕緊跑出門去,想找到那個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個他。可我卻不知道我夢中的那片櫻花林該怎麼走,那片櫻花林大概也是姐姐口中的那個故事裡的櫻花林吧。詭秘的讓人感到可怕,陰森的讓人感到可怕。但,那片櫻花林究竟在哪?有誰能告訴我。
無奈,我又再次回到了家,看見姐姐房裡的燈火亮了起來。她,回來了?我走進了姐姐的房裡。雖然不想過問,但我還是怕她生我的氣。
“姐姐,對不起額。我不該這麼衝動地跑出去的,你彆生氣了好嗎?”我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準備著接受批評。
“生氣?”姐姐像是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兒,隨後噗嗤笑出了聲,“姐姐哪有生氣啊,妹妹又在說笑了。”
“可剛才,姐姐怎麼卻不在家?我記得,姐姐好象很少出門的啊。而且,又是夜晚。”
姐姐的表情立刻暗淡了下來,“你也知道,小石頭他……我總該去安撫安撫武大娘吧,她一個女人帶個孩子也怪不容易的。為了他,也不曾再嫁過。可現在卻……”
說到這裡,我又傷心地抽泣了起來。要不是我,現在所有的人都不會因為小石頭的離去而感到傷心吧。要不是我,現在大家依然過的好好的吧。為什麼害大家不高興的,總是我呢?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武大娘,順便問問……那個墓地又是怎麼一回事。
“姐姐,我想出去下,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我便衝出門去。
“妹妹你……”姐姐好象又被我給拋棄了,臉上冒出三條黑線來。
*5*
來到武大娘的家,穿過庭院,來到了她的房門前。
燈火通明,她好象還沒睡。
咚咚咚!咚咚咚!我敲響了她的房門。
房內一暗,燭火滅了。
“武大娘,靈安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隻是想請武大娘開開門,聽靈安解釋。”
房內無動靜。
咚咚咚!咚咚咚!我依然不死心地敲著。
“如果武大娘執意不肯開門,靈安就在這長跪不起,一直等到武大娘開門為止。”咚地一聲便跪了下來。人人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既是女子,應該不算有黃金吧。算了,為了小石頭身世的真相,就這麼一次吧。怎麼說,也要讓小石頭泉下有知才行。這大概是我為他做得最後一件事了吧。
房內依然沒有動靜。過了半晌,門才吱呀地一聲打開了。武大娘披著一件米黃色的紗衣開了門,她胸口的衣服敞開著。“進來吧。”她冷冷地說道,已經完全不像初次見麵時的那般柔和。也是,誰要我害死了他……哦不,應該是她好友的兒子。
我起身走進武大娘的房裡,揉了揉剛才跪得生疼的膝蓋。雖然隻是一小會兒,但力道卻很大。這麼堅硬的土地,我想膝蓋都已經跪青了吧。
“你來乾什麼?如果是來解釋的話,那就免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武大娘冷冷地說。那種冷,就仿佛讓人感覺到了南極一樣,渾身冰冷。
“我……”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本來就是來跟她解釋的,可她不是才說不想聽我解釋的嗎?
“如果沒事兒,那靈安姑娘就請回吧。老朽要歇息了,不送了。”她見我沉默許久,有些惱怒道。
“其實小石頭他,不是純粹的墜崖的,而是一匹馬。”我還是得告訴她實情才是,就算她趕我出去,我也要說。
“一匹馬?”顯然,武大娘被我的言說給震驚了。
“嗯,對,就是一匹馬。”看她有此反應,我便胸有成竹了些。便把小石頭來找我玩到最後他墜崖的經過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武大娘。當然,我把那段小石頭的問話,和我對沈秋毅的評價都刪剪掉了,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說。
“……整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了。”又說到了傷心處,我忍不住小小情緒化了一下。
怔怔地聽完了我的這段話,武大娘擰了擰眉頭問道:“你是說,一匹馬從林子裡向你衝去,我的兒子為了救你而墜下崖去?”
“嗯。”
“那他墜崖之前可曾說個過什麼話?”
“沒、沒有。”我總不能把小石頭對我講的那句煽情的話告訴她吧。再說,我們又不知道會突然間殺出一匹馬來,小石頭也不知道他會……
“難道……”我看了看武大娘,她也像是覺察出了什麼,對我微微點了點頭。
“那匹馬是衝著你來的。”武大娘緩緩地說道。
果然,她跟我想的一樣。
“那匹馬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看著我不解的眼神,武大娘又說:“譬如說某個特征。”
特征?我想了想,閉上眼睛會議著當時的畫麵:那匹純黑的駿馬從林子裡向我衝來,那個小小的紅點顯得格外耀眼,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烈火……
“啊!紅毛!它的頭上有一團紅毛!”我猛地睜開眼睛叫道。
“紅毛,紅毛……”武大娘聽到我的發現後,反複呢喃著這兩個字。她的臉色開始慌張了起來,“難道……他又出現了?”
他?哪個他?武大娘口中的他是誰?難道是那匹馬的主人?耳尖的我聽出了武大娘的語調,疑惑一下子又跑了出來。為什麼武大娘提到“他”時,神色會如此慌張?她認識他?
“武大娘,你說的那個他是誰?”我問。
“不、不是誰,沒、沒事兒。”她語無倫次地回答道。直覺告訴我,她,認識他。
也罷,她不肯告訴我,我也強求不得。
我突然間想到,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問。
“小石頭,他不是你的兒子吧。”我恢複了震驚的語氣問道,像是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我淡定地看著武大娘臉上的表情變化。
意外的是,她聽見我的話後並沒有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而是微微點了點頭,好象早就知道了我會這麼問。
“是,他的確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卻已經把他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般對待。”
“你為什麼要隱瞞?”我有點兒激動地問,想起小石頭去了卻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竟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我就感到悲哀。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武大娘反問道。
原來,她是故意引我進林非林的!
“那小石頭可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的親娘狠心地將她拋棄,卻不知道她已經死了。”
“死?那個墓裡是……”
“她的母親——柳月眉。”武大娘接過我的話說。
難怪小石頭每天都是一副燦爛的笑容。我想,他是不喜歡被母親拋棄而傷心的味道吧。怕彆人知道他是個連母親都不要的野孩子,怕彆人取笑她,所以每天都在強顏歡笑。如果每個人遇到大事,都會大哭大鬨,尋死覓活的話,那不是太踐踏自己的生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