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
一樣的大樓,一樣的保安,就連門口的字都是一樣的。
“el carnaval del infierno。”木然站在入口前,桓睿有些發呆似的讀完了那一行並不是很顯眼的字母。
與之前的一樣,桓睿再次被一名不知名的黑衣保安帶著往下乘電梯,而與此同時,處於十八樓的金鱗國際商務會所也陸續迎來了第二輪真正的賭客。少爺方仕歌在阿文的陪伴下緩緩步入了充滿著大屏幕的大廳中。
然而處於中間最大的一個屏幕卻被鮮豔的火紅色所充滿。
讓人聯想到無儘的阿鼻地獄。
可是此時在桓睿看來,自己正在被牛頭馬麵帶領著,並不停往無間地獄墜落下去。
這次又會是什麼遊戲?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而且與上一次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少爺連最基本的賭資都沒給桓睿,隻是囑咐他要小心。
——小心什麼?為什麼不要錢?
並且讓桓睿感到疑問的是,上一次明明是在地下二層就停了,可是這一次卻停留在了地下六層。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陣熱風吹進了電梯間裡,讓桓睿立馬就出了一身汗,然而再看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個巨大的籠子被吊在半空中,並且微微搖晃著。
地下六層幾乎什麼設施都沒有……唯一擁有的,恐怕也就是無處不在的監視器了。
這裡根本就是一個被挖空的地下空洞,周圍全部都是棕褐色的岩壁,一點人工修葺的痕跡都沒有,頂上有一個粗大的鐵鉤被固定在頂上,深深地嵌入了頂層的岩壁之中,鐵鉤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鐵籠,這個鐵籠幾乎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鐵籠被懸空在半空之中,下麵已經被挖空,往下看去,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見底。
而就在那鐵籠的邊緣,聚集著一些人。
其中還有著陳凱成和餘勇。
——這是上一次玩命三選一的遊戲中勝出的人。
雖然明知自己是陷入了一個無法自拔的圈套,但桓睿已經沒有彆的路可以選擇,對於他來說,除了一路贏下去,他跟本就沒有彆的辦法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在他慢慢靠近時,周圍的黑衣保安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也不知是不是在盯著他,他隻覺得那些黑衣保安冷漠得嚇人。
抑或者說,他們已經對於這樣的場麵,習以為常了?
“是桓睿嗎?”忽然,旁邊一個人猛然拉住了桓睿,叫著他的名字,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
這個人個子不高,但是麵容很光滑,看得出來平時的生活不錯。兩眼炯炯有神,但是卻又隱藏著什麼讓人無法揣摩,濃密的頭發間隱隱約約有著幾道白發。
他的手上拿著一張單子,上麵全部都是此次參加遊戲的玩家們的名字以及照片,在核對過桓睿的身份並且加以記錄備案之後,他才讓桓睿加入了遊戲隊伍之中。
似乎又是一場生死之戰——對於這樣的預感,這些人在上一場遊戲中就已經切身感受到了。
而這一次一分錢都不用帶,又要讓他們堵上什麼?
很顯然,遊戲還沒有開始,有些人就已經開始哆嗦,並且在不停祈禱了。
看到陳凱成和餘勇在遊戲玩家的隊伍中,桓睿的心裡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餘勇向他微微點頭示意,而陳凱成卻像沒看見他一樣。
——總之,一切都無所謂了。
“大家安靜一下,我現在向大家說明遊戲的規則以及獲勝條件。”剛才負責記錄的男人此時已經走到了玩家隊伍之中,拍了拍手,示意還在議論紛紛的人群安靜下來,“大家好,你們可以叫我冷先生。”
“冷先生?”桓睿暗暗驚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而在場的其他人則麵麵相覷,紛紛表示完全沒想到這竟然就是整個賭局的主持人冷先生。
“大家完全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其實我是誰並不重要,但是這一場遊戲卻對你們非常重要,是不是能從這裡逃出升天,就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了。”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等待著冷先生將遊戲規則一點點地說出來。
——即使再殘酷的規則,也無法阻止在場三十一個人求生的本能。
更何況,他們還有著想要徹底改變自己悲慘人生的偉大目標。
但是現在所參與的賭局,卻是以踐踏他們的夢想和人生而進行的。
“跟上一輪玩命三選一不同,這一輪的遊戲有個很特彆的名字,”冷先生頓了頓,走到了幾乎還未開發的岩壁旁,拉下了手邊的開關。一瞬間,懸空的籠子下方升起了一陣火紅,火舌直往上躥,幾乎已經舔到了籠子的底部。
三十一個人幾乎都同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往下看了一眼,才發現籠子底下有著將近七八米高的空間,底部裝滿了一個又一個管道狀的東西,與籠子底麵相互垂直。而火焰就是從這些管道中噴射而出的。
看到火舌直竄而上,冷先生微微地笑了一笑,對著在場的三是一個人繼續開口道:“這一輪的遊戲叫做,火焰牢籠。”
“喂,這不會是讓我們去那個被燒得滾燙的籠子裡吧?”議論紛紛,終於有人站出來置疑。
“不是你們,難道還會是我麼?”冷先生毫不客氣地反問,“你們才是這場遊戲中的玩家。”冷先生嘴角揚起,可那種弧度卻散發著驚人的冰冷。
“那可是被火烤著的!”人群中有人大聲抗議,“這樣會死的!”
“誰說不會!”冷先生的聲音仿佛一下子充滿了某種力量,將玩家們的議論聲猛然壓了下去,“能夠順利完成這場遊戲的玩家可是能拿到兩百萬的!你們以為就憑你們憑什麼無端端獲得兩百萬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歸於沉寂,沒有人再說一句話,隻是怔怔地看著那些被吊在半空中的鐵籠,一點點地被火舌舔舐。
桓睿忽然問:“每個人各兩百萬?”
“是的。”冷先生看著桓睿,點點頭,“是的,一毛錢都不會少。”
“快說遊戲規則吧。”桓睿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或者說他已經做好了應對這種場麵的心理準備——對於這種人,不管安排出什麼樣的場景,都是能夠接受的。他們隻是想要玩弄人性而已。
“遊戲規則很簡單,這裡吊著一個籠子你們也都看見了,你們一會兒就會進入籠子中,勝利條件是在籠子中待滿一個小時。能滿足這樣的條件的話,那麼兩百萬就可以拿到手了,決不食言。”
兩百萬!
這可是在場任何一個參加的玩家花一輩子都掙不到的巨款!
“想要放棄也可以,但是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你們要放棄的理由。”冷先生掃視著在場的眾人,最終將視線落在了桓睿的身上。
是的,他們沒有放棄的理由。
玩命三選一都過了,到了這裡就更加不能退縮!
火焰牢籠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在下麵的火焰被一種超強的力量噴射出來之後,灼燒著籠子的底部。
“在這個籠子中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隻要能夠待滿一個小時的人便是獲勝者。但是在這期間,下麵的火焰會一直燃燒,灼烤這六隻籠子,除非……”冷先生頓了一頓,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隻是輕輕地呼吸,“除非有人掉下去。”
“掉下去?”人群中有人驚呼,其他人也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是的,如果有人掉下去的話,那麼火焰便會熄滅,但是這熄滅的時間是有限的。”冷先生一字一字地說道,如同一根根尖利的針頭紮在了每個人的心中,“隻有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之後,火焰又會重新燃起,灼烤鐵籠。”
“那這一分鐘是算在那一個小時以內的嗎?”有人問,恰好這也是桓睿想要問的。
“當然算。”冷先生注視著這群身為參賽者同時也是受害者的人,“這一分鐘算在倒計時的一個小時之內。隻要有任何一個人掉下去,那麼火焰熄滅一分鐘。”
桓睿一開始還未完全明白為什麼要設立這樣的規則,因為雖然有三十一個人,但是籠子還算是比較大的,進去三十一個人完全不成問題。
但是他發覺他錯了。
錯得太厲害,錯得太天真。
“大家一起加油吧!隻要撐過這一個小時,勝利就是我們的!”忽然,處於人群中的陳凱成大聲呼喝,仿佛是麵對即將出征的將士們做著動員大會。
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陣呼應,不知是在相互打氣,還是在麻痹自己對於火焰牢籠的恐懼。
“隻有六十分鐘而已!”
“撐過去就有兩百萬!”
“我們終於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眾人雲雲,有些人隻是在單純地說著這些話,其實什麼意義都沒有,隻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當他們踏入鐵籠的時候,恐懼再次如同浪潮一般襲來,讓這些類似於待宰的羔羊的人們手足無措。
桓睿也是其中之一。
在三十一個人進入了鐵籠的時候,鐵籠的入口被應聲關閉,四周的攝像頭開始了運作,處於十八樓的高級商務會所中,大屏幕上的所有鏡頭都被接通了,那些監視器從四麵八方觀察著這群連動物都不如的人們被驅趕到同一個巨大的鐵籠之中。
少爺方仕歌盯著從監視器中傳過來的桓睿的臉,臉色微沉,喃喃著:“桓睿,一切都看你的了,千萬彆讓我失望。”
“轟”的一聲,火舌再次跳躍而起,舔舐著鐵籠的底部,鐵籠導熱本來就快,沒幾分鐘,鐵籠中就變得火熱不堪,三十一個人的背上全部都被汗水浸透。
“他媽的,這群人是在做燒烤!”幾分鐘之後,終於開始有人受不了了,滿身都是汗。腳下由鐵杆組成的牢籠底部已經變得滾燙異常,如果仔細聞一下的話,甚至能夠聞到皮鞋被烤焦的味道。
一開始的時候桓睿也覺得受不了,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才過了不到五分鐘,已經是熱得無法忍受。想要把上身衣服脫掉,但是又怕自己直接被燙掉一層皮——雖然一開始就知道這樣的遊戲不是那麼容易讓他們這樣的人通過的,但是卻沒想到才剛過了五分鐘就快撐不住了。
為了緩解自己的壓力,桓睿在籠子中走動著,其他人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保留必要的體力,也為了避免身體因為不必要的運動而產生過多的熱量從而讓自己更加難受。
但是桓睿卻在周圍走著,在靠近牢籠邊緣的時候,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自己忽然之間產生了如此劇烈的違和感?
桓睿在想,可是卻想不通。想要去觸碰牢籠上的鐵杆,但是此時鐵杆已經被燒得滾燙,如果手忽然碰上去,非得掉一層皮下來不可。
就在桓睿琢磨著到底哪裡不對的時候,一聲尖叫忽然在騷動的人群中轟然炸響。
“啊!你要乾什麼?!”桓睿猛然就聽見有人叫了起來,然而在這聲尖叫傳開來的同時,在籠子外麵監視著的冷先生嘴角卻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或許,這才是他真正期待的。
隻見一個處於牢籠邊緣的人被另外一名男子猛然往邊緣處推,在尖叫還未完全落地時,被推的人已經失足摔出了牢籠之外,掉入了那洶湧的火焰浪潮之中!
火焰頓時熄滅,那種幾乎要將人烤熟的燥熱猛然不見,讓所有人都體驗了一把死裡逃生的感覺。
但是剩下的人卻又驚出了一身汗。
——冷汗!
推人的那個正是陳凱成——一開始在幫大家加油鼓勁的家夥!
“這個混蛋!”桓睿仿佛再次體驗到了被彆人背叛的感覺,但是這一次除了憎恨,卻什麼都沒有。但是剛才那個人掉下去的時候,讓桓睿瞬間想通了,那種強烈的違和感,就是這籠子的鐵杆。邊緣處的鐵杆一個個都不具備那種一般意義上的密集性,非但如此,而且還很疏離,能夠輕輕鬆鬆讓一個人通過!
在想到這裡的時候,桓睿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了一絲可怕而殘忍的靈感!
——當人們受不了這裡的高溫時,為了那一分鐘的喘息時間,就必須要從人群中推一個人下去,並且鐵杆製作得如此疏離,就是為這些玩家們自相殘殺而一開始就準備好的!
桓睿猛然明白了這個遊戲的真諦,不禁恨恨地盯著籠子外麵的冷先生:“你們這些沒有人性的東西!玩弄人性很有意思麼!”
冷先生笑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一字一句地解釋:“這才是真正的人性。”
“一派胡言!”桓睿大吼,“快讓我們出去,已經出人命了!”
“那是不可能的。”冷先生冷冷地拒絕了在他看來非常無禮的要求,“你們已經開始了遊戲,那麼按照規則就要完成遊戲才是。更何況,這樣毫無掩飾的人性,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能清清楚楚地被表達出來啊。你難道還不明白麼,這才是人類最醜惡的時候。好好看著吧,你身邊的這些人為了活下去能夠多麼不擇手段!”
桓睿無話,與此同時人群中已經徹底騷動了起來,每個人都像在看著怪物一樣看著陳凱成,但是陳凱成自己卻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隻是在火焰暫時熄滅以後用手掌給自己扇了扇風,雖然事實上什麼風也沒有,但是他卻大大呼出了一口氣,仿佛是在解釋般地說道:“如果我剛才不這樣做,我們非得被熱死在這裡不可。”
周圍的人鴉雀無聲,沒有人說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應該說什麼。
“你殺了人你知道麼?!”桓睿衝了上去揪住了陳凱成的衣領,“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是的,我是做了這樣的事情。”陳凱成麵不改色,道,“但也正因為是這樣,我救了這裡剩下的三十個人的命!如果不是我,現在我們都熱趴下了,你還會有力氣來教訓我?省省吧!”
陳凱成一把推開了桓睿:“天真的家夥,我們現在要做的隻是活下去,活下去就行了!”
“荒謬!”桓睿還想再說,卻感到了周遭異樣的目光。
剩下的人一個個都像在看著怪物一樣看著桓睿,好像這種情況是再正常不過的。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並且都同時往中間擠了擠,以避免忽然有人將自己推下去。
——隻要推的不是我,那便與我無關,隻要我能夠安然活下去便足夠了。恐怕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吧。
一分鐘很短便過去了,下麵的火焰再次被噴射了出來,舔舐著牢籠,溫度直線上升,那種接近火爐般死亡的感覺迅速逼近。
“這就是現實。”陳凱成一口教訓人的語氣,“桓睿,你太天真了。興許我下一個推的就是你呢。”
陳凱成的態度很堅定,他的眼神針尖般死死盯在了桓睿的臉上,絲毫容不得質疑。
桓睿仿佛感覺到自己正在往一個無底深淵迅速落下,無法掙紮,無法逃離。
等待他的,隻有無可置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