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五六日,趙伯端都是上午去城郊打獵,中午在茶棚那裡進食,慢慢的一直吃到傍晚時分。儘管勞德諾掩飾的很好,但是趙伯端還是從這位江湖經驗豐富的華山派二弟子言語中發現他已經對自己有所懷疑。因為不管是誰都不會這麼無聊的在簡陋茶棚打發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不過趙伯端不為所動,因為他知道勞德諾是帶了師父的命令在此打探重要的消息,絕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一日快接近傍晚時分,趙伯端坐在粗糙的長條木凳上,看著藍色的天空、茶棚四周的樹林和官道上的行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其實連續幾天下來,趙伯端已經看膩了這熟悉的景物,不過這很快就要發生的茶棚打鬥是不能放過的,故而不得不忍住了離開的打算。
“得得得”,一陣策馬奔騰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馬鞭揮舞聲音“劈裡巴啦”的響聲,一陣塵土在官道上升起,像是一條黃龍。趙伯端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馬蹄聲聽得多了,不像剛開始聽到就以為是林平之來了那樣激動,稍稍抬起了頭,把眼瞧去。
五匹快馬就在茶棚前停住,為首的是一匹雪白色的駿馬,其馬勒腳蹬都是爛銀打造,絢麗非常,後麵的四名騎手均是肌肉發達的壯漢。鞍上是一名錦衣少年,肩上駐這一隻威武的獵鷹,腰懸寶劍,背負長弓,一副紈絝風流之氣迎麵撲來。這正是趙伯端一個多月前見過的林平之少鏢頭。
五人下馬後拴好馬匹,緩步走向茶棚。五人看到趙伯端獨自一人據了一張桌子吃酒,茶棚裡還有一名青衣姑娘頭梳雙繯,布衣荊釵,對著爐子,麵向內忙著料理酒水。四名壯漢中一人搶先出來,大聲叫道:“老蔡!死哪去了?還不出來見過少爺!”另外三人趕在那少爺前麵來到一張桌子前,把桌子椅子擦了一遍後,請林平之坐下。
老薩急忙從布幔後趕將出來,晃著白頭道歉著:“不好意思,老兒人老了,耳朵不太好使,請問客官喝茶還是喝酒?”最先說話的那壯漢粗聲道:“當然喝酒,先把這野物料理了,再上三斤竹葉青。老蔡那裡去了?這裡換了老板了麼?”說著把一隻黃兔和一隻野雞遞了過去。又道:“洗乾剝淨了,去炒兩大盆。”
老薩連忙應道:“是,是,宛兒,快去打三斤竹葉青上來。客官先請用些牛肉、花生、豌豆下酒罷。”青衣少女連忙去打酒了。
老薩接著道:“不瞞眾位客官說,小老兒姓薩,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兒子媳婦都死了,心想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隻好帶著女兒回故鄉。剛好這茶棚的老蔡想轉手,就花了三十兩銀子接了過來。離開故鄉三四十年,連故鄉話也不會說了呀,真是慚愧得緊。”
林平之聽著這老頭說話,眼睛卻盯著那青衣少女送酒上來,見那少女托著木盤,在他們麵前放好碗筷、酒杯,將三壺酒放在桌上。林平之往少女臉上瞧了瞧,發現其上黑黝黝的很是粗糙,長了不少的痘瘢,容貌醜陋,不過身形婀娜,背影卻很好看。又見她舉止甚為生硬,想是這少女做這賣酒的活兒沒多長時間,也不在意。
最先說話那人道:“老薩,你叫我史鏢頭罷,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林少爺可是福州城最大的鏢局福威鏢局的少總鏢頭,出手闊綽,你需小心伺候才是。要是你今天炒的菜合了他得胃口,你那三十兩本錢不到一個月就能掙回來啦。”又指著其他三人介紹:“這位是鄭鏢頭,這位是白二,這位是陳七。你要仔細記清楚了,我們以後會常常來照顧你的生意。”
老薩躬了躬身子,道:“多謝幾位客官。”史鏢頭道:“快去把野物弄好,好讓我們下酒。”老薩答道:“請眾位客官稍等片刻,小老兒這就去處理野物。”
鄭鏢頭先給林平之麵前的酒杯斟酒,然後依次給史鏢頭、自己前的酒杯斟滿了酒。鄭鏢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後道:“這酒的味道沒變,總算不錯。”說完仰著脖子一口把酒喝乾,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待喝。
這時一陣馬蹄聲響,兩匹快馬從北邊的官道急速奔來。兩位騎手下了馬朝茶棚走來,其中一人道:“哈哈,餘師弟,我們好運氣。這裡有家茶棚,喝幾碗酒歇歇,馬兒都被我們驅趕得疲憊了。我草,這福建的山也太多了,馬累人更累。”
茶棚裡的人都往這言語粗俗之人看去,趙伯端轉頭見到兩漢子穿著青色長袍,似乎很是端正,再往下一瞧就發現他們卻光著小腿,露出濃密的腿毛,腳下赤足,穿著無耳麻鞋,很不協調。趙伯端心知這兩人就是青城派打前哨的人,武功低微,還把一人的命丟在這裡。
這兩人坐下後,宛兒上前低聲道:“客官喝酒還是喝茶?”聲音如同百靈鳥一樣甚是清脆動聽,在這簡陋的茶棚裡很不般配。那姓餘的漢子突然伸手托住宛兒的下巴,笑道:“賈師兄,你也看看。這小妮子的聲音很不錯,身材也硬是要得,就是這張臉長得像石榴皮翻轉過來一樣,這麻子臉嚇死人了。”說完哈哈大笑,言語很是無理。
宛兒吃了一驚,急步後退。那賈師兄嘿嘿道:“要是餘師弟不介意她長得醜,乾脆搶了做小老婆罷,用過後不喜歡的話就丟掉。”
林平之聽了這兩人的汙穢的言語心中已是大不高興,又見到兩位大漢欺負一個弱女子,一股熱血衝上了心頭,口中大聲喝道:“兩個從哪裡跑出來的癩皮狗,竟然來到福州城撒野,這還不算,居然毫不要臉的地欺侮一個弱女子。”
那餘姓漢子比較年輕,忍耐力也較差,受不得彆人故意挑釁,轉眼瞧向剛剛發話的林平之,嬉笑道:“喲,一個小白臉跳出來想來個英雄救美,不過我看呐,這個兔爺般的人該不是英雄罷。”賈姓漢子和配合地附和道:“餘師弟說的甚有道理,告訴你餘師弟,這種小白臉了最喜歡在女人麵前充作英雄了,嘖嘖。”
林平之在福州紈絝慣了,平日裡隻有彆人讓著他得份,而且他的臉蛋像著他媽,長得清秀俊美,若在福州城隻要有男人朝他擠眉弄眼,他勢必早早地一個大大地耳刮子打去,於是從來沒人敢如此說他。這時林平之聽得“兔爺兒”三字,頓時火冒三丈,憤怒之下拿起桌上的酒壺朝那餘姓漢子頭部扔去。
這酒壺是在林平之含憤之下全力出手,灌注了極大了力量,帶起了響亮的“呼呼”聲音向著餘姓漢子飛去。餘姓漢子瞧這酒壺來勢洶洶,不敢硬接,向左一側就閃過了,酒壺嘭的在砸到地上變成了碎片,酒水流了一地。餘姓漢子喊道:“賈師兄,這小白臉膽敢向我們出手,非打他個半死不可!”
賈姓漢子早在林平之仍酒壺的時候就撲向了他,喝罵道:“小白臉好不經事,一句玩笑話都受不起,賈爺非得替你老爹好好教訓教訓你。”一拳打向林平之的左頰,不過他得這拳被坐在林平之右手旁的史鏢頭攔住了。
史鏢頭在林平之扔酒壺的時候知道這回不能善了,非得做過一場分出勝負,當時就做好了動手的準備,故而架住了賈姓漢子的拳頭。史鏢頭道:“這倆個人敢在福州城鬨事,大夥一起上,要打得他們的老媽都認不出!我們福威鏢局可不是好惹的。”
鄭鏢頭站了起來,喝道:“他是福威鏢局的少總鏢頭,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福州城對他動手。”手字還在口中,整個人已向餘姓漢子衝去,左手護身,右手一招“直搗黃龍”對著他得胸膛打去。
那餘姓漢子卻是不躲不閃,左手成爪,準確地一把抓住鄭鏢頭勢大力沉的右手腕突然發勁一捏,右手一掌印在他的胸前,同時鬆開左手。鄭鏢頭命門被用力抓住,躲避不及,被一掌打得倒在桌上,喀喇喇一聲,帶著桌子一起倒在地上。
餘姓漢子哈哈大笑:“福威鏢局是什麼東西,裡麵的人武藝如此不堪,還好意思給彆人護鏢?還是倒閉了罷。”
林平之迅速掃視了一圈,發現史鏢頭和白二、陳七兩個趟子手和賈姓漢子鬥得正酣,暫時不落下風,鄭鏢頭被一招打得倒在地上,心知這回遇到了硬手,問道:“你們如此武藝,想必在武林中也不是無名之輩,敢報上名來嗎?”
餘姓漢子不屑地道:“你們福威鏢局還不配知道我們的來曆,來吧,讓我領教一下閣下的武藝。”
林平之瞧見這二人武藝高強,而自己這邊史鏢頭三人和姓賈的打成平手,他們五人估計不是這二人的對手,勉強壓著怒火打算不再鬥下去,不過見那餘姓漢子如此貶低福威鏢局,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脫口罵道:“既然尊駕如此看不起福威鏢局,就讓你來見識見識我們福威鏢局的高深武藝。”刷地抽出了腰間的寶劍,一招“指奸打邪”朝姓餘的漢子左肩刺去。
這時鄭鏢頭從倒在地麵的桌麵上的一堆酒菜杯碗上爬了起來,渾身被酒水油膩染得臟兮兮的,口中不停地咒罵,隨手拿起一條板凳,就要夾擊餘姓漢子。林平之道:“去幫史鏢頭,這狗賊我還可以料理。”鄭鏢頭知道林平之性格要強,說話不容彆人不應,於是轉身對付那賈姓漢子去了。
餘姓漢子大罵:“好小子,居然動起兵刃來了,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見到林平之的寶劍一出宛如一泓清泉流淌在空中,劍招像是一條蜿蜒前行的毒蛇,詭異地朝自己左肩咬去。當下也不敢大意,急忙後退五六步,來到了茶棚外地草地上,待得擺脫了林平之的招數的同時,也快速地拔出了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