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龍子昱把身邊的人全都遣退,單留一個阿禮。
“阿禮,太後說她什麼時候回來?”龍子昱此時已經沐浴過了,換上嶄新的龍袍。正坐在龍椅上,若有所思。
前段時間,太後說去那秋水廟吃齋念佛,這算算日子,也有三個月了。
“回皇上,按照秋水廟那裡新傳來的消息,太後已經啟程兩三天了,再算算日子,太後明日或者後日便能到京都。”
“是嗎?!”龍子昱眼睛眯成一條線,低聲道:“那老狐狸終於要回來了。”
“阿禮,你去吩咐紫雲王爺準備去接太後。”想了想龍子昱叫住了準備離開阿禮,“那個,剛剛聽說柳妃去雨夢閣了?!”
阿禮頓住腳步,“回皇上, 聽柳妃娘娘說丟了個很重要的東西,好像是……好像是……夢妃娘娘偷得……”他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天子的神情。
“哦?”那一定很好玩了,龍子昱嘴角勾起一抹嗜玩的笑意。“阿禮,你先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阿禮躬身告退。
雨夢閣,林小白此時正坐在一張桌子上,看著柳妃攜了一乾人等在自己這裡唧唧歪歪滔滔不絕有板有眼說個不停。
她打了個哈哈,目光掃過身前的一眾人等,嘴角攢了一抹笑意,“柳妃娘娘,請問你渴不渴,餓不餓,要不留下來,在雨夢閣同我一起吃個晚膳?”
“哼!妹妹,你偷了姐姐的東西,你是個小偷。不過你要是喜歡和姐姐說一聲,姐姐一定會給你的,怎麼能用偷這種手段呢?”
她好心請她吃東西,她竟然還在那件事情上麵抓著不放。再說,偷?她林小白需要偷她的東西了?也不看自己算什麼東西,還自稱姐姐。真是臉皮有夠厚的,“小屏,我們雨夢閣可有偷她東西?”
小屏瞟了一眼柳妃,道:“回娘娘,我們光明磊落,做事情一向不偷偷摸囘摸。自然沒有偷這位柳妃娘娘的東西。”
“瞧見了嗎?我們可沒偷你東西。”林小白最討厭這種沒事找事的人了,“這柳妃娘娘要是沒事,我可就去吃飯了。”
“哼!你就裝模作樣吧!來人,給我搜!”柳妃娘娘簡直氣急敗壞。
“咦?”還想搜她林小白的地盤,看來柳妃娘娘派頭真是好大呀……
“不是,我說柳妃娘娘你丟了什麼東西,我讓小屏給你找。柳妃娘娘這樣無憑無據地就搜我這雨夢閣,是把雨夢閣,把我這夢妃娘娘不放在眼裡了?”林小白語氣裡極少有這樣的不悅。
“這倒沒有!”柳妃心高氣傲地說,“隻是你要不是做賊心虛,你怎麼不把雨夢閣給我搜呢?!”
“柳妃娘娘,你倒告訴我你到底丟了什麼東西,我叫自己人找找。找著了明天就還給你,麻煩你不要帶著你囘的囘人在我雨夢閣待著,我們地方小,呆不下你們,怕有所怠慢了,那就不好了。”
柳妃還想再說,林小白卻顯然沒有了耐性。“來人!送客!”笑話,她林小白有那麼差勁嗎,你說在這丟了東西便是在這裡就丟了,還把自己屋子給你搜?
“慢著……”龍子昱從屋外款款踏步而來,那夜色下的影子被拉的極長,“既然柳妃說丟了東西,夢妃為何不給搜?”
他摟著她的腰,眸底一片深情。
“我說我們這裡沒有她的東西,她偏得不信。連皇上也要向著她說話?”林小白在心裡暗暗誹謗,天下烏鴉一般黑,在這宮裡待著久了都一樣黑。
“柳妃,你可丟了什麼?”龍子昱勾起柳妃的下巴,眼底揶揄。
“皇上,你送給我的玉釵被人偷了。聽如意丫頭說,她在雨夢閣見著了。”
“哦?確有此事?”目光是凝著林小白,這話確實對懷裡的柳妃說的。
“是呀!皇上,我可以讓如意作證。”說著,她打了個眼色。那名叫如意地婢女便跪在地上說道:“皇上,我真真切切看見了夢妃偷了我們柳妃娘娘的東西。”
笑話……還真真切切,她林小白至於偷她東西嗎?!
“何時所見?”龍子昱卻一臉認真。
“就在前日亥時。”
“你說謊!”小屏衝上去,一張小囘臉氣的紅彤彤的:“你說謊,我們娘娘才沒有偷你們的東西。”
“哦?那可讓我們進去搜一下?”柳妃娘娘不依不饒。
“這……柳妃,若是沒有,這……”皇上有些為難,他的右手緊握。
“皇上,肯定有的,你要相信臣妾。”
“哈哈哈……柳妃呀柳妃……”龍子昱捏了捏她的臉,“那要是沒有,你可等著受罰咯~!”這話聽著和玩笑話似得,卻讓柳妃莫名心一涼。
她目光移到婢女如意身上,如意正好抬頭,特彆有把握點了點頭。她記得很清楚,她將那枚玉釵偷偷放到了夢妃娘娘的枕頭底下,沒有一個人發現。
那這樣的話……“皇上,臣妾肯定這釵子就藏在這雨夢閣裡。”
“好的,來人,給朕搜……”龍子昱眸裡閃過一縷精光,一閃而逝。
半個時辰後,依舊是這院子裡。
龍子昱抓著柳妃有些顫抖的手,“愛妃,這東西尋著了沒有?”
“皇上,臣妾分明分明見著……”柳妃還在垂死掙紮。
“那就是沒有咯?”龍子昱眼底波光流轉,看不輕色彩。
林小白嘴裡勾了一抹冷笑……她本就沒偷,偏偏要說她偷。哼!!!
“皇上,臣妾真的見到那個……”
“哈哈哈……”龍子昱笑的輕狂,眼底一片平靜,“朕知道了,是你的婢女亂說話,害了柳妃?”他為她找了個台階下。
柳妃立馬頭點得跟撥浪鼓似得,“皇上說的對,極對。”
“哈哈……”龍子昱仍舊在笑,隻是眸裡凝了絲冷意,望著那跪在地上的婢女如意,“來了——把她給朕砍了。”
林小白聽得暗暗咋舌……怎麼又是砍了。又望了跪著的幾欲瘋掉的婢女,眼底的同情更甚,她的主人似乎把她就這麼殘忍地拋棄了……
“皇上,求你饒了她。”
“恩?”龍子昱麵色淡淡,隻是眉目間稍有不情願,“那依你,該當如何處置?”
“恩……杖棍二十就好了……”林小白想了想,這個婢女還比自己大了幾歲,要是在現代,還得叫一聲姐姐。
這害死人的封囘建社會……而且罪應該全不在她身上,應該是那柳妃挑唆指使的吧,一個奴婢能有多大的本事。
“好,那就依夢妃,杖棍二百……”
喂喂……她說的是杖棍二十好吧?龍子昱是個聾子嗎?二十和二百間差距很大好不好……
“皇上饒命……”如意爬的跪倒在皇帝腳下,那雙手顫抖地抓著他的鞋子。
龍子昱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冷的像看死人,“哼!”隨即把腳抽了出來。
“柳妃……柳妃娘娘饒命……”那婢女仍舊不死心的求饒……那柳妃看也不看她一眼,避著晦氣一樣轉過了臉。
那婢女不死心,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失魂落魄地爬到林小白的腳邊,“夢……夢妃娘娘饒命。”那音裡的辛酸失落,讓林小白忍不住將唇微微張開。
她真的實在不願意見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從自己麵前化為一縷香魂。張了張唇,“皇上……”
“夢妃不必為她求情。”龍子昱打斷了她的話,眼睛不動聲色地在柳妃身上轉了轉,“那麼,柳妃,你就杖責二十吧……”
說著,不顧身後若乾的求情,揚長而去。
老狐狸……朕倒看,這次朕和你的較量是誰更勝一籌。龍子昱看著天上的明月高懸,把手裡的玉釵握得更緊了些……
他凝著手裡的玉釵,不屑地、傲慢地、——真是個蠢女人。
隻聽“咣當”一聲,手裡緊握的玉釵已滑落在白玉石上,一雙紋了九龍的明黃色靴子,不偏不倚正好踩過那玉釵——
聲音有點顫抖,“龍子昱,求你件事。”
“你說。”
“如果我選擇了你,你不要放棄我好嗎?”
龍子昱低眸,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聲音淡淡:“好。”
兩日後,紫雲王爺騎著一匹紅棕色馬兒,在京都門前迎著太後。
遠遠地,就見那羅錦轎子招搖而來。那轎子身旁的一乾抬著轎子的轎夫麵上皆顯得困倦,顯然是長途跋涉勞累所至。
他牽著馬兒,上前立道,“子雲奉皇上之命,前來接母後回宮。”
簾子掀開,往日那張容光煥發的臉映入眼瞼此時看去分明有些消瘦,可是眉目之間卻透著一份屬於皇家的威嚴,“雲兒,你過來。”
紫雲王爺一聽,牽著馬兒行到步攆側旁,望著那張昔日的麵孔,眼角一澀道:“母後。”紫雲王爺一向冷血,這聲母後卻道儘了他所有的溫暖問候。
當今太後是紫雲王爺的生囘母,卻不是當今皇上的生囘母。母子倆自然是惺惺相惜,隻是讓太後不明白的是,為何皇上今日讓他來接她……
可是看出了什麼?
“皇上怎麼不親自來接?”太後的眉峰微揚,語氣頗有憤恨。
“回太後,皇上日理萬機,自然無法親自來接。所以皇上托了奴才和紫雲王爺來親自接送太後回宮。”
這道極細的聲音出自後來趕上的宦官——陳禮。彆稱阿禮,皇上身邊的紅人。
“哼!”太後語氣變得極為不善,狠狠甩下簾子,正好將那張變得扭曲的臉龐遮住。
這皇帝分明是給自己臉色看!太後塗了血色丹蔻的指甲一點點陷入手掌的肉中。不過沒關係——很快哀家就會成全你,送你去見你的生囘母,讓你們母子團聚。
想到這裡,太後原本扭曲的臉龐才恢複正常的血色。
“母後,這些日吃齋念佛慣了,一會兒兒臣讓宮中禦廚準備準備,好好吃一餐。”
聲音從錦簾內透出,帶著些許疲憊。“有勞你了,不過哀家乏了,這吃的事情先暫且放一放。”
阿禮躬身上前,喏道:“旅途勞累,太後娘娘可要在前麵的客棧好好休息一下。”
“小禮子的想法倒是甚和哀家的心,哀家是要歇著了。”那疲憊的聲音愈發疲憊。
阿禮在心裡淡淡一笑,這太後還真是個老狐狸。不過——他想了想臨走時候,皇上的吩咐:務必給太後和紫雲王爺單獨相處的機會。
看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計更比一計深。
羅繡錦轎在離皇宮特彆近距離的一間客棧停下,太後接過紫雲王爺伸來的手,腳在下人的背上重重一踏,身子才落了地上。
阿禮早已經到了店裡,遣散了所有人,把這間客棧單獨給包了下來。
那店主一臉殷勤地迎著笑臉,選了幾間最好的雅間供休息。那雅間的窗戶打開,正好可以看見院子裡的花草樹木。
正逢初夏,那院子裡的小窗一開,璀璨的太陽就偷偷射囘進一縷,帶著沁人心肺的清香。聞著,倒使人先前抑鬱的心情變得愜意開朗不少。
乘著太後住進那雅間裡,阿禮刻意向店主又要了太後隔壁的空廂間,他在尋了的這間雅間呆了下來,人不知鬼不覺。
這雅間與雅間之間的隔音本不是很好,但是一般還是很難聽到另外一間雅間的對話聲音。不過,沒關係,他此次的任務也不在聽兩人的對話內容上麵。阿禮先前已經打探過了,那雅間的布局都在清晰地畫在自己手裡正拿著的圖紙上。
“恩,先進門應該是先坐在桌子旁邊,那紫雲王爺正是住在太後的左邊的廂房裡。若是倚著門口聽,便能聽到腳步聲。”
阿禮想了想,頭靠著門口便昏昏欲睡,直到那有節奏的聲音響起,“果然不錯——被皇上猜對了。”
他聽著那聲音悄無聲息地進了中間的雅間,阿禮隨便蒙了麵,打開窗子,運氣輕功就飛到屋頂。
那布局化成了一副畫在他掌心,他熠熠的目光盯著那副畫,兩個人應該是先到桌子旁邊說話,那麼……
他悄無聲息地移了幾步,慢慢地翻開磚瓦……
隻見下麵的兩個人,一母一公,不曉得在談論什麼,因為聲音刻意被隱藏的極小,真的是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像隻貓一樣匍匐在屋頂上……阿禮這樣形容自己,就在他細心的等待下,那太後終於拿出了最重要的東西……虎符。
那是掌管雲蒼國三十萬大軍的虎符,虎符在誰手裡,那意味著三十萬大軍聽命與誰。擁有了這三十萬大軍,就等於擁有了這天下半壁的江山。
皇上果然猜的不錯……這自從先帝駕崩,一並消失的虎符真的在太後的手裡,不過她真的好能耐,竟然能忍這麼久。
那麼此時,她一定是想把這虎符交給她的親身兒子了吧……阿禮的眼睛眯起,真是最毒婦人心,連自己的兒子都要陷害……
母庸置疑,她是想利用了他兒子想當皇上的心思,讓他用這三十萬大軍和當今的天子抗衡。她當然知道,這三十萬大軍隻能擁有半壁江山。
因為——還有那剩下的三十萬,即不服從持有虎符的主人,也不屈從於任何人囘權囘貴,隻聽命與當今的皇上——龍子昱。
到時候,隻要兩邊水火不容,刀劍交鋒。太後利用她的父輩叔侄之間默默形成的大黨派,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不費一兵一卒!
真是好一個計謀,隻是……老狐狸終究是老了。不僅身體老了,連思想也老了,腐朽了。當今的皇上表麵上的隨和淡然,其實又豈會不知道她存了的心思。
隻是——阿禮想起突然那夜皇上對他說的話。
他說:“這麼多年來,表麵平靜,暗地刀光劍影的日子我早膩了。偏偏,那個想當皇帝的人,卻沒有這樣的覺悟。”
他說:“我累倦了這天子的責任,可我不得不做。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
是啊,這樣的天子是為民操勞,而麵前的兩人,卻是為那金碧輝煌的金鑾殿 殿前的龍椅苦心計謀。
這就是天子與臣民之間最大的差彆吧!
阿禮看著身下的兩人的錦衣玉袍,不禁在心裡暗暗噬笑。這兩人,就讓他們再得意一會兒吧!到時候就讓他們成為龍椅上的第一抹鮮血來祭奠先帝枉死的冤囘魂。